我和胖子刚从断墙上跳下来,前面就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一只狼狗般大的东西慢慢走出来,站在离我们几步远的黑暗中,眼睛和牙齿闪着亮森森冷光。
胖子打亮手电照过去,发现正是那只漏网的镇墓兽,正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微微掀动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声。
我来不及多想,当即一个箭步窜到胖子身后,两只手死死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
我小时候被狼犬袭击过,心理一直有阴影,除了我二叔那只金毛以外,见到别的狗都有点肝颤;如今面对这只和小毛驴体型差不多的镇墓兽,更是连腿肚子都转筋了。
小花还坐在墙头上,见此情景哇的一声惊呼,迅速把垂在墙边的双腿缩了上去。
胖子这回前所未有的靠谱,立刻张开双臂,像保护鸡雏的老母鸡一样挡在我前边,瞪起铜铃似的眼睛和那头镇墓兽对峙起来。
镇墓兽失去了所有同伴,气焰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嚣张了;此刻既不大声吠叫,也不急于发动攻击,只是原地静止不动,用爪子轻轻刨着地面,眼睛一眨不眨盯住胖子,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胖子目不转睛的回瞪着对手,嘴里还不闲着,喃喃的数落我:“你个慫玩意,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吴老狗的孙子,怕狗怕成这副德行,真他娘给你祖宗丢脸!”
我一听有点挂不住,不过实在不敢从胖子身后站出来,拍拍他的肩膀,厚着脸皮笑道:“这一关由你挡着,再有什么麻烦归我好了。”
胖子哼了一声道:“一言为定,老子这就开整啦!”说罢气定神闲地挽了挽袖子,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个真空包装袋,撕开封口,一股浓郁的肉香传出来,里面竟然是一只油汪汪的烧鸡。
我一看口水都出来了,低声骂他:“你个杀千刀的死胖子,我们都快给饿虚脱了,你这混蛋竟然藏着私房货,到现在才拿出来!”
胖子呵呵一笑,把烧鸡在手中掂了掂,忽然当做一件暗器,劈面往镇墓兽头上打去;那畜生也不含糊,前爪一立跳起来,猛一甩头咬住了夹着劲风砸向面门的烧鸡。
镇墓兽把烧鸡叼在嘴里,当时就愣住了。
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邪兽,在古墓里幽居了一千多年,向来以腐肉为食,当然不会接受人类提供的食物,不过突然之间一块香喷喷的肉食自己飞进口中,倒也实在很难抵御。
只见那家伙一脸进退两难的纠结样,尴尬的咬着食物,嘴角上馋涎一串串的挂下来,显然有点舍不得放下。
我躲在胖子背后笑得差点抽过去,用力捶着他那一身肥肉夸赞道:“我说胖子,你这家伙实在是太有才了!连这种招数你都想得到,赶快趁这功夫宰了它。”
胖子自己也咧嘴直乐,把手上的油水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嘟嘟囔囔的骂道:“狗东西,饶你奸似鬼,也喝了老子的洗脚水!再精你能精得过你胖爷爷么?”
话音刚落,那镇墓兽噗的一声,四脚一软趴倒在地,身子向旁边一滚不动了。
胖子大喜,拿手电朝镇墓兽照了一照,随即甩开我走上前,伸脚踢了两下,镇墓兽死气沉沉的纹丝不动,嘴里兀自紧紧咬着那只烧鸡。
我和小花见危险解除,也跟过去看热闹。我问胖子:“你这家伙够神的,这是下的什么药啊?一口没吃就给麻翻了,你简直比大树十字坡的孙二娘还厉害嘛。”
胖子一脸得意之色,对我说:“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白话啥?你胖爷堂堂摸金校尉,怎么拿我和一个开黑店的老娘们比?这是胖爷的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小花嘻嘻一笑说:“不会是你拿来调戏小姑娘的秘方吧?”
胖子大怒喝道:“放屁!本校尉是那样的人么?这是我当年插队跟猎人老乡学来的本事,专门捉狐狸用的。狐狸那玩意不能开枪打,皮子上有洞就不值钱了。这药厉害得很,用量稍微大一点就直接麻死了。
天真你小子刚才还想吃烧鸡,告诉你这鸡早就事先喂好了迷药,是胖爷防身用的;我自己是饿死都不敢碰,你要不现在尝一口试试?”
我无言以对,只好朝胖子讪讪一笑问道:“这家伙怎么处置?要不要宰了它?”
胖子扯住镇墓兽一条后腿拖到路旁,感叹一声说:“算了,它也是在尽忠职守,何必赶尽杀绝。这畜生少说也得睡上一个时辰,等它缓过来咱们早出去了。胖爷上岁数了,老婆死的不明不白,我得给自己积点阴德喽。”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小花自然不能违拗,当即跨过昏迷不醒的镇墓兽,跟着胖子继续赶路。
最后一个威胁也解除了,我们心情都感觉轻松不少,三个人不约而同加快步伐,脚下地面逐渐变得高低不平起来,周围气温也越来越阴冷,估计很快就要出离地宫范围,再次回到溶洞之中。
胖子的背包已经找回来了,刚才跟闷油瓶进了趟长沙王棺室,回来时身边又多了个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估计是顺手牵来的明器。
这家伙是名符其实的摸金校尉,每次下斗都贼不走空,我和小花这趟捞的油水十分有限,看着他大包小包满载而归,都忍不住有点眼热。
小花伸指捅了捅胖子腰眼,问他明器要不要帮忙出手。
胖子怕痒,急忙把胖腰一缩骂道:“你小子好好说话,少他娘动手动脚,想练一阳指咋地?再戳胖爷拿降龙十八掌打你!”
小花微微一笑,掏出记号笔在胖子衣襟上写了串数字,轻声说道:“想出货就给我打这个电话,见到东西先付三层定金,余款半个月之内一次交清,解家的信誉在新月饭店是最好的。”
胖子想了想摇头说:“不忙谈生意,我还是先让小吴看看,估个价再说,你这小妖精诡计多端,谁知道你会不会坑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心想胖子这家伙真够仗义,这么大一笔交易居然先照顾我,到底是一起玩过命的生死弟兄。小花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朝我意味深长的嫣然一笑。
顺着墓道又走了一程,岩壁越发坑洼不平,前面洞口开始有隆隆的怪声传来,震得脚下地面突突直颤。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胖子站定脚步侧耳细听,隔了半晌才说:“娘的,我听着怎么有点像柴油发电机的响声呢?”
我刚想骂他胡扯,心念一转,忽然大喜起来,叫道:“前面一定是那间埋着铜钱的大厅,我们又回到地宫出口啦!”
胖子和小花一听大为兴奋,加快脚步向前急赶,奔了大概五六分钟,眼前渐渐出现亮光,我们迫不及待的抢到洞口,果然脚下正是三叔他们发现的那个埋着大量铜钱的山洞。
我们三个喜出望外,扯开嗓子对下面大喊,洞里发电机的声音太过嘈杂,叫了好几声才有人听见,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我发现二叔、关平和蒋老四都在洞里,三叔和手下也先我们一步回来了。
二叔看见我回来有几分欢喜,忙叫人拿来攀岩绳索和工具,小花垂下一根吊索把器材拉上来,手脚麻利的固定好登山绳,三个人依次爬下崖去。
洞里全部人马已经整装待发,地上一溜儿排了几十只鼓鼓囊囊的大麻包,看形状里边装的应该是铜钱,估计是这些人的战利品。
黑眼镜正指挥人手打包大型装备,没空过来打招呼,远远地朝我们挥手,阳光灿烂的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下到地面以后和所有人互相问候,大家劫后余生,都觉得同类的面孔亲切无比。秀秀见我和小花都平安归来尤其开心,一手拉住一个嘘寒问暖。
我问秀秀见到小哥没有,秀秀摇头说没见他出来,我又问老张在哪儿,二叔说老张已经先走了。
我心里万分失望,当着一大群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等出去以后再向二叔详细打听老张和闷油瓶的事。
三叔点算了一下人数,说人已经到齐了,问要不要马上出发,二叔打个手势,众伙计立刻行动,开始有序的向外搬东西,通往地宫出口的那条石板搭成的墓道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我又乏又累,连话都懒得再讲,向一个伙计要了几支烟,找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歇气。
二叔和胖子着实亲热,两个人称兄道弟的聊了半晌,就决定先走一步,到山下去喝几杯。
三叔交代我和小花黑眼镜留下照应那群伙计干活,自己搭讪着追赶二叔他们去了。
秀秀在古墓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天,急着快点回家洗澡换衣服,也跟他们一道走了。
我被闷油瓶失踪闹的心情很差,一声不响的抽完烟,困意渐渐爬上眼皮,靠着洞壁一下就睡过去了。
恍惚之中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地宫深处,四肢着地在墓道里爬行,通道很窄,像我这种体格只能跪着往前移动。
一抬头发现闷油瓶在我前面不远处,急忙大声喊他,那厮像没听见一样反而爬的更快了,离我越来越远。
我怕赶不上他,只得全力急追,忽然双手按到的地面一下就塌了进去,我来不及调整重心,头朝下栽进一个洞里,大叫一声惊醒过来,立刻就听见墓道里一片惊呼狂喊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