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哥俩一听都笑起来,老二道:“你这话说的挺大刺啊,不过也不是没商量。刚才那女了女气的小伙子带了二十多名手下我们都没放人,现在要是单凭你几句话就怂了,对人家也不公平。”
黑眼镜微微一笑说:“那你就划个道吧。”
老二说:“不愧是纯爷们,说起话来都爽快!既然你是我大爷的徒弟,肯定也练过两下子,过几招试试,打赢了我们想不放人也难哪。”
黑眼镜说:“那就一言为定。”脱下外套搭在车把上,上前几步抱拳为礼,做了个简单的请手招式。
老二也挺专业,当即叉手还礼,使一招少林梅花拳里的小开门,紧接着猛虎出洞直袭黑眼镜面门。
瞎子上身不动,双腿微微向下一挫,两手翻转双关铁门封住对手攻势,随后一拳长驱直入,用单风贯耳还击,打的是中国北方很常见的通臂拳法。
这路拳也有人叫做通背拳,意在效仿通臂猿猴捕猎、争斗时的形态,以独特的腰背发力动作见长。
由于形态十分优美,讲究拳掌交替、大起大合,出招时往往如猛虎扑食,苍鹰搏兔,身法更是变化多端,所以在武侠片里经常可以见到。
黑眼镜一招迫退对手,立刻身随拳走,用金童献图、天王托塔、珍珠卷帘、插花盖顶四式连环出击,每一手都是先掌后拳、速进疾撤,着重攻击对手面部左右颧骨和鼻梁部位,威力绵绵不绝。
张家老二猝不及防,只得连连后退闪避,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
我在旁边观战不禁心中暗喜,巴不得黑眼镜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二小子诡计多端,绑架我来东北十有八九是他的馊主意,老大一看就是个老实头,肯定冒不出这种坏水。
眨眼之间老二已经后退了四五步,黑眼镜微微一笑不再进招,抬眼看着老大。
老大抓住他弟弟后脖领子推到一旁,向黑眼镜说道:“这小子从小练功就爱偷懒耍滑,遇上真正的行家净出洋相,还是我陪你走几招吧,咱们一局定胜负。”
黑眼镜说一声“领教”,重新拉开架势,双腿扎了个很特别的马步。
这动作我曾看见闷油瓶用过,交手时步内暗藏腿法,远则长击,近则短抽,虚虚实实,十分富于变化。
老大点点头表示赞赏,左手虚晃守住门户,左脚上提护裆,随即右掌夹着风声直袭黑眼镜左臂,这一招只要落到实处,立刻就会化掌为拳,用的也是通背拳法。
黑眼镜向后跳出半步,伸手格开对手攻势,立刻发招还击。
这二人用的是同一套拳法,招数却巧妙的融进各自特色,黑瞎子承袭他师父的风范,拳招简约流畅、完全不带花哨,每一式都短小精悍、刚猛有力,目标直指敌方面门的重要部位,只要打中,对手立刻就会失去还击之力。
张家老大的风格似乎正好相反,一套长拳大劈大搓、放长击远,身法千变万化,虽然使的同样招数,火候却比黑眼镜纯熟许多。
只见他时而如战马奔腾,忽焉又似鹰击长空,招招直进直退、貌似开合有度,细究起来却又虚实难辨。
俩人以快打快,转瞬过了几十招;黑眼镜左支右绌,不断使出闷油瓶的独家腿法自保才不至于落败,紧张的汗都下来了。
老大几招过后微微一笑,出手略缓了一缓,黑眼镜立刻向后跃出,深深吸了口气,复又蹂身而上,使出通背拳的十二连锤、十二野马奔槽、十把擒拿手,身法快如疾风闪电又是一轮急攻。
张家老大先喝了个彩,叫声:好拳!不慌不忙的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接架相还,两个人出拳的位置完全相同,发力点却千差万别,黑眼镜越来越相形见绌,手忙脚乱的连连闪退。
老大忽然一掌停在半空,向瞎子笑道:“这套拳我从五岁就开始练,到现在已经打了二十多年了,你想赢我恐怕有点难,我大伯教过你别的没有?”
黑眼镜咧嘴笑起来,抹抹头上的汗说:“没有,师父没功夫带徒弟,我们相聚的时间也不多。这套拳还是俺逼着他抽空教的呢,只学了两三个月就算出徒了。他曾经嘱咐过俺,跟行家动手不要提是他徒弟,免得打输了他还得替咱找场子。”
我们仨一听都笑了,老大挑起大指说:“了不起,几个月能学成这样,我们哥们可都不成,你要是不服我俩可以重新来过,再对几拳。”
黑眼镜摇头一乐道:“算啦,输了就是输了,俺给师父打个电话,问问他该怎么办。”说着若无其事的掏出手机拨号。
电话接通,黑眼镜仍是一如既往,也不称呼师父,没大没小的说道:“法子不行啊,你那大侄子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嫂子恐怕带不回来了。”
张家哥俩一听面面相觑,随即又转头看我。我脸上一阵发烧,强忍着才没过去踹那死瞎子。
闷油瓶在电话里低低说了几句,黑眼镜又嬉皮笑脸的问:“你不跟嫂子聊几句?你自己嘱咐他好吧?那你侄子呢?”闷油瓶好像都一一拒绝了。
收线以后,黑眼镜冲我们三人说:“师父说他会尽快赶来,让我先跟你们一道回府,帮忙看着齐羽,一方面确保小吴安全,你们二位不反对吧?”
老大和他兄弟对望了一眼,点头表示赞成,老二警告说:“你小子可别耍花样,否则对你不客气。”
黑眼镜听了也不以为忤,挥挥手示意开车上路,自己仍驾驶摩托在后面缀着。
赶到二道白河时已经过去两天了,因为要马上进山,老二去准备必须的交通工具,我们几人在一个小旅店打尖。
期间闷油瓶来了一次电话,向黑瞎子询问我是否安全,却仍旧拒绝跟我说话。
我只好通过黑眼镜问他那边情况,得知他们已经找到老于等人隐藏之所,只不过那里是一处办公大楼,处于市中心繁华地带,里里外外有几十个保安,他们不敢贸然进入,只能在楼外蹲守。
我让黑眼镜转告他不必太过担心,我会和张家主事的长老交涉,尽量拖延时间等他回来,又问他是不是考虑一下结婚的事。
闷油瓶先前还蛮有同情心,谁知一听我劝他娶媳妇立刻就挂线了,黑眼镜放下手机对我挤眉弄眼说:“有人害羞了。”
我们在旅店小睡了几个时辰,老二一回来立马动身上路,张家世代隐居的地点非常隐秘,开始路上还能见到行驶的车辆,很快周围就只有我们了。最后一段全是土道,路旁边便是百丈深谷,老二驾驶技术比他大哥要好,这一段都是由他开车。
翻过最后一道山梁,远远看见谷底平原上错落有致的一大片房屋村舍,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几十处炊烟袅袅升起,绿树小溪掩映之间,可以隐约看到人和禽畜活动的影子,俨然一个幽静的世外桃源。。
村子四面筑有夯土围墙和石头堡垒,估计是战乱年代防范土匪流寇的设施,闷油瓶家老宅坐落在村中颇为显眼的位置,不容置疑的彰显着主人在这里的地位。
一路进村,我发现这里和寻常村落没什么两样,那些城楼早已没有守卫了,路两旁净是各种商铺及做小生意的摊档,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张家哥俩不断与熟人打招呼,听称呼就知道他们全是亲戚,我和黑眼镜因为是生面孔,还多少引起了一些关注,一看就知道这地方不经常有生人到访。
张家的住宅是座青砖瓦房,古旧的高大门楼看上去十分体面,我们刚一进院,就有只大白鹅拍打着翅膀嘎嘎叫起来,在我们面前绕来绕去。
接着正房门帘挑起,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走出来,看到那哥俩就大着嗓门骂道:“两个小瘪犊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给你老子惹祸,人还没到家,电话就追来了,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弯腰脱下一只布鞋抄在手里,照老大脖子上就是几下,接着又去打老二,责怪他不给他哥出好主意。
我一听话茬就知道这肯定是老张的老伴,东北婆娘果然嘎巴溜脆、不同凡响,急忙陪起笑脸口称大嫂,替自己和黑眼镜做了一番介绍。
那大婶一听我就是吴邪,立刻转怒为喜,把鞋子登回脚上,在围裙上擦擦手,说老头子已经打电话告诉她我们要来做客,请我和黑眼镜进屋去坐,一边又冲东面厢房吼道:“老大媳妇,你去宰一只老母鸡,放点儿蘑菇和宽粉条炖上,再弄几个像样的下酒菜,家里来客了。”屋里立刻有女子脆生生答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