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之内阴云密布,草木皆兵,竟连东西两市的贸易也宣布无限期停止,各个城门都是精兵把手,严格盘查一切客商行旅,许进不许出
在公主丢失全城戒严的影响下,整个京城的酒楼生意都明显清淡了,那些个王宫大臣,商旅富甲也都龟缩在家里不肯出来鬼混,怕惹火烧身。即便后台强硬的天香楼,也停止了夜场歌舞表演,老板可不想在皇帝女儿丢失后,载歌载舞触皇帝霉头。
“嘿,您请!快里面请!”
天香楼后楼客栈的掌柜见进来一个年青公子,衣着华丽,神态不俗,连忙迎上前去招呼。
“一间上房,二斤老酒,三斤牛肉,再来四个小菜,送到客房!”年青公子边吩咐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重,“常住!”
“好叻!”掌柜眉眼开花,双手捧住银子,“小顺子,快,带客人去天字甲午号房!”
“好叻!”小顺子早不等掌柜招呼,已然奔来,“客官,请随小的来,您慢抬步,小心门槛!”
年轻公子随小儿进到房间,稍等片刻,便见小顺子端着吃食进来,打发走他以后,便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从怀中掏出一面飞鹰形状的小铜镜,放在窗台之上,镜面朝外。
暮色降临,寒风虽不似北方那么刺骨,却别有一种湿寒凌冽的味道,一般人不会在这个季节的夜晚打开窗子。
刚刚入夜,一道影子便钻入这窗格之内。
“二哥,”华服公子起身迎上,“快,酒烫了,喝些暖暖身子!”
这人是个身着黄袍的和尚,踏步走到桌前,也不客气,抓起温热的酒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
这年轻公子正是夏承,而那黄袍僧人便是他的二哥化名王大力的王虎,现在的法号叫做戒痴。
自从李承训行刺皇帝不成,被软禁宫中的消息传出后,夏承便动用了官场上的关系四处疏通,结果都如石沉大海,没人敢应承。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去联络虎子等丐帮众人,以谋对策,正好虎子也有此意,却是苦于没有头绪,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两人商量了一阵,都觉得凭他们的武功并没有把握把李承训救出牢笼,却都想起了一人,便是已身入空门的结拜二哥戒痴。夏承与他一直有书信来往,得知这位二哥已练就了一身少林绝学,便想邀他一同前往。
于是,他与虎子兵分两路,他去少林请二哥出马,而虎子负责安排从洛阳到长安的潜藏、躲避之所,以便于摆脱官兵追捕。
最后,他们约定在这天下闻名的天香楼会和,以一扇敞开的窗子外,放一面铜镜为暗号。
夏承到少林后找到戒痴,本以为会费番口舌,因为李承训是被少林三位高僧废去武功,进而被软禁于大内皇宫中的。虽然官方对此事含糊其辞,但在私底下几乎已传遍整个武林,而身在少林的戒痴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戒痴是少林弟子,若去京城救人脱不了背叛师门的嫌疑,他会答应吗?
在听了夏承的谋划后,戒痴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当即表示要随他去营救大哥。其实,他早就知道李承训在京城的事,苦于自己一人之力万难救人,又纠结于这样做是否背叛师门,因此一直犹豫不决。
如今见三弟一番慷慨激昂的壮语,他立时觉得大丈夫顶天立地,此时不闯出名头来更在何时?何况,他入少林学武实为报仇,说不准当天还有机会向李世民下手呢?
就这样,戒痴拜别了师父,说是下山历练,当然,十八铜人巷是要过的,可已难不倒他。
二人离开少林后,晓行夜宿,于今日到了京城,谁知城门旁竟贴着告示,说李承训勾结倭人、突厥人盗走公主,要于三日后问斩女贼首李无忧及一干倭国、突厥人贩。
二**吃一惊,因此暗地里营救李承训脱险的计划,不得不临时变更为明里劫法场营救无忧。
这要真刀真枪的面对官军,戒痴却犹豫是否还要夏承抛头露面,因为夏家一族人口众多,这劫法场可是死罪,诛九族,不得不审慎。
因此,他拒绝了与夏承一同进入天香楼开房,而是选择从窗户偷偷进来,此刻,见夏承颇不理解他的心思,才道:“三弟,我这样做,是不想连累你,你那一大家子性命攸关!而你二哥,光棍一个,死活不怕!”戒痴低声说道。
“二哥,这话怎么说?”夏承急了,声音渐高“咱们兄弟结拜,指天明誓,现在大哥有难,兄弟怎能做缩头乌龟?况且,大哥救我性命多次!”
“行了,你别嚷嚷!”戒痴皱眉低吼,“你那武功,甚用没有,相信大哥若在,也是不许你如此!”
“武功不行,我可以凭借夏家在京城的门路,安排你们撤退……”夏承急道,却是不敢高声。
“那也不用你安排,等虎子他们过来,咱们商议一下,别看他们年纪不大,这么多年经营丐帮,比咱们有经验。”戒痴开口说道。
夏承心中气闷,独自闷了一碗酒,而后把碗撂到桌上,“反正,我是去定了!”
戒痴见他如此坚决,知道不能硬来,得想个法子给他安排个不冒风险的事儿,“好,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便听二哥吩咐!”
“真的?”夏承心中高兴,“二哥同意我去了?”
戒痴点点头,正要回话,却听到窗外衣衫抖动,“有人!”说话间,他已起身。
“二位师叔!”
窗子内进来两人,都是一身黑衣,一人满头白发,一人发髻高挽,正是虎子和瘦猴。
“嘿!正说你们,你们就到!”夏承家住洛阳,与丐帮总舵同在方寸之地,与他二人早已混得熟络。
虎子躬身一礼,“夏大哥,咱们早来三日,日日来这里候你,总算见到你这镜子!”说完,他又给戒痴躬身行礼,“虎子见过二师叔!”
“嘿!你小子,叫他师叔,叫我哥?你什么意思?”夏承红着脸,用手搥鼓虎子。
瘦猴抿嘴直笑,给戒痴行过礼后,说道:“二师叔别管他们,他们两个一起,总不得安生。
戒痴笑笑,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说闹的时候,咱们商议一下如何行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情为之一敛,立刻围坐桌前。
夏承去关了窗子,回坐说道:“二哥!还有三天,便是无忧问斩之时,咱们是劫狱还是劫法场?”
戒痴沉声道:“天牢在皇宫之内,自从大哥上次入宫行刺之后必然戒备森严,那里便是死地,不易脱逃,所以,我建议劫法场!”
…………
月朗星稀,却是杀机浮动,就在戒痴等人商量如何营救无忧的时候,在明月的另一面,立政殿龙榻之上,李世民也并未合眼。
他柔声对怀中的长孙皇后道:“放心吧,那小子若还有半点良心,当会用小公主来换回那个姑娘。”
长孙皇后细声道:“皇上,还有三日便到了十日之限,您真要斩杀无忧那个姑娘,和那些个使者吗?”
李世民道:“无忧那个丫头是一定要杀的,那些个突厥和倭国的使者,公主丢失,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总不能轻易绕过他们,也当死!”
长孙皇后皱眉道:“还望皇上明辨是非,少生杀戮,若是查明与那些个与此事没有关系的外国人,还是放了他们的好。”
李世民愁死片刻,才点点头,“这个,我再斟酌,”而后他神色变得凄厉起来,“只是那丫头一定要给我的公主殉葬!”
长孙皇后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似乎再给他去火安神,“我总觉得其间或许有误会,你说承训不惜自己被杀也去救小英子,这样的仗义之人,会干出这种龌龊之事吗?”
李世民摇头道:“这人奸猾,如今看来,当初或许便是苦肉计,把咱们都骗了。”
长孙皇后沉默不语,突觉一阵寒冷,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夫君。
“朕知道皇后爱才,可你细细想来,秦琼已然找到突厥人藏人的地点,并解救出那个所谓的‘公主’,根本就是假的!无论突厥人为救吉利可汗,还是倭国人为钱财,他们为图目的达成,都不会以假公主鱼目混珠,”李世民恨恨地道:“很明显是那小子挑唆倭人和突厥人犯案而从中渔利,并在最后时刻劫走公主以为报复,兼做护身符。”
长孙皇后无可辩驳,毕图自杀,安倍竟事和犬上不仁失踪,只剩下貌似并不知情的吉利可汗与犬上三田耜,好似能证实李承训参与其中的那一块被人凭空挖去了一般,难道真是他做的?
李世民作为皇帝,即便内心苦闷也无法与人述说,唯有长孙皇后是他倾诉对象,因此又喋喋不休地道:“现在咱们手中只有李无忧这一条线,他若敢不来,朕便当真斩了她!”
“皇上,他若逃出京城,便是纵虎归山,到时若找来那些丐帮、暗影门的高手来帮衬,咱们这边可要找些个压得住阵脚的武林人士才好。”长孙皇后不无担心地道。
“哼!朕还就怕他们不来呢!”李世民脸上阴霾之色愈浓,“我已命令尉迟敬德,帝都许进不许出,到时,把他们连根拔起!”
长孙皇后沉沉地叹了口气,“皇上,这杀戮在所难免吗?”
“能免,但前提是他把小公主送还回来!”李世民语意决绝。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地道:“臣妾担心的是万一,这事儿不是承训干的,再杀了那姑娘,那这仇恨可就大了,你们叔侄才化解下的冤仇便永无破解之日了。”
“哈,朕怕他?笑话!”李世民高声道:“不是他的暗影门?他有办法隐匿身形?德贵的头颅会送到朕的面前,谁会这么无聊?所有与他相关的人员不是死就是失踪,是巧合?他的书信中极尽猖狂与嘲弄,那笔迹谁人做得了假?”
这一桩桩,一件件,从李世民嘴里说出来,令长孙皇后无可反驳,只能化作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