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依然明亮,哄着多少人睡入梦乡,与这千古一帝一般,尚难安眠的还有一人,便是处身秦岭的李承训
那是一处避风的半崖边,有一个天然形成一个窝洞,这窝洞本身不大,但是由于这里特殊的地形结构,使得窝洞之外的相当长的区域内,都是三面环山,可以避风的。
贾夫人理所当然的睡在那窝洞里,其余众人自然要睡在洞口之外的那段避风区域中。本来,她也算是善心大发,要城阳公主也进入窝洞中过夜,毕竟那里更暖和一些。
可李承训不同意,他宁愿自己想办法给小公主取暖,也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不得不防备这阴毒的女人使什么阴招。
李承训和小英子在山脚,用自己的身体为小公主铺就了一张“软床”,一层“棉被”。
身下的枯枝败叶,自不比皇宫内的高床暖枕,但李承训习惯了,他并不以为意,看着渐渐睡熟的小公主,想起了无忧。
“还有三天,便是十日之限,无忧,我还能见到你吗?”
无忧与他同生共死的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掠过,想着想着,他竟然哭了,泪水滑过他的面颊,滴滴的敲打在身下的枯草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他手不能动,自然无法擦干泪痕,只得任由着他们肆意的坠落。
小英子一直辗转难眠,自然听到了这个响动,可他身子刚动,便又赶紧停了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什么状况,生怕他大哥面上尴尬,便继续装睡。
李承训心中事是万般焦急,他从来没有如此这般感到无助过。他现在四肢残废,连站都站不稳,还能逃回去吗?即便能脱逃出去,可眼看也是赶不及回去救援无忧了。
“李世民、贾夫人,别看我武功尽失,又四肢残废,可我还有脑子,无忧若是有事,一定要你们偿命!”
他心里又发了一遍狠,才渐渐冷静下来,望着天上的圆月,喃喃自语:“还要等多久?”
他们处身的这处窝洞,在秦岭某山中段一处叫“斜坡”的地方,顾名思义,这是一处缓坡,位处山阴,由于这里海拔较高,又是冬日,因此积雪较厚,远望去便如一个大银盘斜扣在山腰。
其实,这里便是李承训要引贾夫人所要到达的目的地,但他并未告诉她实情,因为他在等一个机会的到来。
可贾夫人是多精明的人?她发现这两天李承训一直指引着他们在这个山上兜圈子,他们无论怎样走出去,晚上都会回到这处山腰的窝洞中。
李承训对于贾夫人咄咄逼人的质问,回答得很巧妙,也很无赖。他说是记不太清要走的路了,走了几遍都觉得不对,但明日一定会走对。
贾夫人无奈,但想到李承训目前这个状态,倒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便决定从明日开始,一路走,一路做标记,总不能再走冤枉路。
李承训这下发起愁来,可他也没有办法,时机不到便只能望月兴叹,赶紧思谋如何才能继续留在“斜坡”附近,而不惹那婆娘生疑,可想着想着终是忍不住困倦,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呜嗷!”突然,一声狼嚎撕破寂静的夜空,回荡在天地间。
李承训激灵一下立时清醒过来,再看小英子也是一骨碌爬起,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便冲他点了点头,突然双唇交缩,同样爆发出一声狼嚎,“呜嗷”
他这一声,是扯足了力气喊的,不同于远处的狼吼那般飘渺,立即惊醒数人,“有狼!”
贾夫人翻身坐起,一个纵身蹿出窝洞,“你干什么?要把狼引来吗?”
“有狼!刚从洞口蹿走!”小英子连忙解释,神情紧张,比比划划地道:“你们没看到吗?吓死了,快帮我把大哥也挪到窝洞吧!”
贾夫人向众武士面上扫去,见他们神色犹疑,冷笑道:“哼,少跟我装!狼来了,你也得死!”说着她已站起身来,他自信自己耳力,那声狼嚎,绝对来自外间众人之间,绝对不可能来自一只乱蹿的孤狼。
这时,周围方圆之内,接二连三的响起狼嚎,好似千里烽火递军情一般,竟是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好像越来越近了!”负责当值的安倍竟事跑到贾夫人身侧,“野兽怕火,生火吧!”
“嗯!”贾夫人点头道:“大雄君,小泉君,你们各带九人去两边树林伐些干木来取火,安倍君和犬上君,你们盯住他们。”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小英子。
“嗨!”十八个武士齐声应诺,分左右两列在他们各自小队长带领下,向据此不远的左、右两侧树林跑去。
冬日里寻着干枯的树枝还算容易,可是天黑又有诸多不变,加之众人才从睡梦中惊醒,精神多少有些懈怠。
带队冲向左侧树林的大雄纯一郎,身材魁梧,肥头大耳,还真有些熊样,见手下精神头不足,大喝道,“倭国的勇士们,这些辛苦就受不住了吗?别忘记你们是精英,当心没有得到荣誉而先葬身狼腹。”
提到狼群,这些倭人相互说笑起来,并不以为意,一个叫九井的倭人道:“我见过最大的狼群,是四十头狼的,你们呢?”
“嗬,四十头狼真不少,我没见过,但我亲手杀过七匹狼的小队。”一个叫高仓的瘦弱小个子,语气骄横地说。
说话间,这九人已进入到树林中,开始分头砍树伐枝。
“呜奥”又一声凄厉的狼嚎,仿佛就响在耳盼,惊得大雄纯一郎激灵打个冷颤,他立刻双眼眯成一线,望向那光秃秃的树林深处,去寻找那抹幽暗之中的深邃。
突然,他看到一抹绿光惊现在暗夜之中,而后,这绿光竟越来越多,转瞬间便汇成一片星星点点。
“有狼群”大雄纯一郎抽出随身弯刀,嘶吼道:“快,所有人背靠着背。”
高仓神情激昂,咆哮着道:“巴嘎,来的好,刚好杀了吃肉。”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准备大战一场之际,狼群突然停止了移动,除了眨动着的道道绿芒外,全都无声无息。
“怎么又不动了?”高仓兴奋地手心泌出了汗珠。
“他们在等头狼的指令!”大雄显然很有经验。
静,但只有片刻,便又被一声狼嚎打破,随即林中便响起无数爪踢踏地的声响。
“这?”大雄纯一郎不禁面上变色,他觉察到群狼杂乱无章的踏步声,竟是如此紧密的节奏,这绝不可能是区区四十匹狼所能造成的声势。
夜色昏黑,他们只能借助月光照射薄雪而反射的白光来观察敌情,当他们影影绰绰的看到狼群后,所有人都傻了眼。
数不清的“黑色幽灵”,托着大尾巴,以极快的速度,轻巧的绕过枯树,奋力的跃过沟壑,敏锐的爬过碎石,正向他们奔袭而来。这些食人的恶魔,嘴里“突突”地冒着白气,同时发出“嗬嗬”的低吼声,浑身散发出饥渴难耐的**。
“全体准备!”大雄纯一郎额上靑筋暴露,他心知,跑已然来不及,唯有奋力一战。
九名倭人刚刚背抵背围城一个圆圈,便有十数头狼率先攻到。
“呜嗷”
有三头野狼齐头并进,直扑大雄纯一郎,其中一只分开利爪,凌空高高跃起,直奔他头颈间咽喉处,而另外两只大是打开下颚,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奔他小腿咬去。
“巴嘎”
别看大雄纯一郎长相粗重,身体却非常灵活,只见他身子一矮,便躲过头顶那狼的扑击,随即手中长刀向外一推,便把刀锋送进了另一只狼的体内。
“扑”的一声,那头野狼的肚腹被刀锋撕咧,内脏流了满地,可另一只狼却趁机咬住了他的小腿,“嘿”大雄抬起一脚想要摔脱,却不想被那狼死命咬住,挣脱不得,只得再转刀锋,一刀插在那狼的头颅上。
就在这时,方才从他头顶奔过的那匹狼,已然掉转身形再次扑来,只取他脖颈咽喉。
大熊纯一郎刚刚斩杀了两匹狼,气势正凶,见状怒目圆睁,“来吧,来吧。”
他以刀做剑的刺出,正中那野狼咽喉,随即一挑,便把这狼头割下,一片血雨从天空中洒落,浇得他满身都是。
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水,他的目光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嚎吸引过去,那边高仓已跌倒在地,有两头狼正在用锋利的牙齿一下一下地掏嗜着他的内脏,而高仓竟然还活着。
“巴嘎”大雄正要去结果了高仓,使他免受痛苦,却听到身旁的小泉又在喊他。
他循声望去,见小泉的刀插在一匹狼的胸腹间,而他的脖子已被另一匹咬断,但是他的头颅通过颈部间的筋皮却还连在他的胸腔上。
这次,大雄没有再发出呼喝,也没有再能奔跑。他被一只野狼扑倒了,而后有十数只野狼瞬间也扑在了他的身上,一起撕扯着他的身体,疼得他满地打滚,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片刻后,他终于没了声息,成了一坨肉。整个林子里也再没有一丝搏斗呼喝的声音,有的只是寂静,和寂静中群狼茹毛饮血的声音。
冬天的狼是很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