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打开,还好,这次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灰白色的帕子上躺着一条红色的玉石手链。
周衡拿过细看,手链由一些暗红色的玉石串成,玉石大小虽然差不多,形状却都不太规则,看似并没精心打磨过,保留了原来的朴素样子。此外,颜色虽然大致都是暗红色,细看下也不算很一致,好在两个丫头很细心,竟然按照颜色深浅给串成了渐变色的顺序。
周衡一看就很喜欢,抬头问沈嬷嬷:
“那我现在可以戴上吗?”
“就是给您的,表小姐不嫌弃就好!”沈嬷嬷看她是真心喜欢,也挺高兴,本来还在担心这位表小姐看不上这么个粗糙的自制小物件,出主意的春桃小丫头却求着自己带过来,说表小姐肯定不会嫌弃的,没想到真是如此。
说起来,经过了犹如脱胎换骨的这么半年,如今这位周家表小姐的行事做派真是无可挑剔,也不枉那两个丫头顶着西北的风沙、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特意大老远地跑去城外头某处河滩上捡拾这种有颜色的半通透石头,春桃为此还摔了一跤擦破了脸。
“我怎么会嫌弃呢,这手串真好看!”周衡一边说一边转着手腕欣赏着:“跟我的金镯子也挺配。”
不知怎的,话虽这么说着,眼睛也是在看着腕上的手串,周衡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在想沈怡刚才说的那些话,特别是沈复跪在地上低头无声落泪的样子…以至于后来是被沈怡喊了两声才回过神。
沈怡见她这般,心知定是在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又见她手上一只空心的金镯子、一串河滩上捡来的石头串成的红色手链,手腕细细的,似乎又瘦了些。想到她之前好歹是周家娇养大的千金小姐,如今却要偷偷摸摸地到这山间小镇外,听自己说这般摧人心肝的伤心事,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赶紧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揽到自己身前抱一抱。
周衡这会儿其实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身上也觉得没什么力气,便任由她揽过去不说话。
沈怡见她如此,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话,但转念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相比之下,还是自家弟弟的生死更为重要,阿衡虽然这会儿受到打击犹如失魂落魄,毕竟不是生离死别,总会过去的。
而且这也恰恰说明了他们两人情深意重。
既如此,那用阿衡去牵制阿复、不让他再有那般心思还是对的。
只是心里这会儿对她不免又是疼惜又是愧疚,只得默默地叹息了声搂紧了她,旁边的沈嬷嬷见状也不禁低头拭泪。
周衡这时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没过多久,整个身子忽然抖了一下,沈怡低头一看,见她整个脸都白了,赶紧一边摸她的脸和手一边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嬷嬷见状也赶紧过来又是摸额头又是摸手:
“额头倒是不烫,怎的手这么冰凉?”
两人问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却见周衡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吓得沈嬷嬷赶紧扬声叫外头的老菜头快马加鞭掉头回庄子去,又不忘安慰旁边急得开始咳嗽的沈怡:
“郡主,表小姐头上没有什么汗,这个时节按说不至于中暑,难道是吃坏了肚子?表小姐,您早上都吃了些什么?”
可惜周衡这会儿觉得胸口烦闷欲吐,恹恹地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无力地摆了摆手。
沈怡见此却更是担心:
“刚才还好好的,不会是被我的话给……都怪我,想着这边没什么人看见,害你大老远跑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衡猛然起身趴到车窗边,“哇”的一声朝外头吐了一大口。
这下沈怡顿时给急了:
“阿衡,你别吓长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又赶紧吩咐沈嬷嬷叫外头的老菜头先把马车停靠在路边。
“没事没事,吐出来就好了!”沈嬷嬷旁观者清,见周衡一直沉默不语,暗自猜测恐怕是因为自家郡主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至于到底说了什么,沈嬷嬷觉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位表小姐心之所系,无非就是王爷罢了,既如此,许是郡主跟她说了些这段日子王爷做的一些事。
比如之前被宫里那位逼婚的事。
郡主和王爷都对自己很是信任,是以这件事自己也是知情的…不会是王爷打算把那婚事给应承了下来、如今郡主想要说服表小姐接受此事?
那表小姐也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自认知道内情的沈嬷嬷顿时对周衡起了莫大的同情,眼泪也没来由地落了下来,一边给周衡拍着背,一边哽咽着安慰她:
“表小姐,您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身子最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此一番忙乱,最后吐得一干二净的周衡靠在沈嬷嬷身上,脸色看着也已经缓过来了不少,也能说话了:
“我没事,有劳嬷嬷扶我下去到外头溪边漱漱口吧!”
旁边的沈怡一听赶紧附和:
“啊对,这车厢里头确实有些闷,到外头透透气也好!”
饶是如此,待到听到漱完口的周衡表示自己想一个人在溪边坐坐静一静时,被老菜头搀扶着下车跟过来的沈怡还是忍不住道歉了:
“阿衡,都怪我,太为自己考虑了,还是阿复想得对,这件事其实也没有发生,真不应该跟你说—”
“没事,长姐,”周衡眼看着前方,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只是想要静一静。”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怡也无话可说,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坚持不上马车,靠着路边的一棵树陪着她眼巴巴地盼着沈复早点来。
好在沈复来得快,没让她们等多久。
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后很快看到沈复那匹高大的黑马出现在视野里,不等沈怡吩咐,沈嬷嬷就大喊了起来:
“大公子!”
喊的是沈复跟前坐着的纪凤荣,没想到甥舅俩人同乘一骑过来,看来也是急切。
同样急切的还有沈怡,眼看沈复带着自己儿子到跟前下了马,赶紧在沈嬷嬷的搀扶下迎上前去,一边开始解释:
“阿复,阿衡在底下溪水边,她刚才身子有些不适,还吐了!”
眼看沈复已经不由自主地往自己手指的方向走了两步,赶紧拉住他继续快速说道:
“那个,阿复,对不起啊,都是长姐不好,我—”
“你们来啦!”周衡的声音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听着镇静如常:
“怎么样,京城那边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