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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黄衣少年迈着轻盈步伐,行走在陡峭狭窄的山道,外侧呼啸而过的狂风裹挟着云雾,使得山壁阶梯湿滑非常,普通人根本没法在此行走。
黄衣少年对周围风急云涌,倒是一派理所当然,哼着歌谣小曲来到一处较为宽阔平坦之处,正好看到一名黑衣男子脸色严肃地站在山门石牌下。
“满脸嬉笑,全无庄重之态。”黑衣男子冷哼一声:“赵黄冠,你要是再这样放纵随意,我就要把你关进寂元洞中面壁反省了。”
被叫做赵黄冠的黄衣少年有些不忿:“鹭真人才有资格处罚我们,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黑衣男子则说:“鹭真人让我掌管山中道纪,就是要约束像你这样的散漫弟子。”
“我散漫?”赵黄冠指着自己说:“我奉鹭真人下山探听消息,要是像你这样成天板着脸,只怕什么都办不成!”
“师尊在时,对人对事一贯严肃。”赵三玄言道:“你不在高蹈物外上花心思,却沾染了一身尘俗之气,再这样下去,云岩峰容不下你。”
赵黄冠有些恼怒:“大黑,你变化人形之后,反倒是越发古板了。师尊当年再严肃,也不会像你这样。”
赵三玄问道:“那你探听到师尊的消息了吗?”
“没有。”赵黄冠肩头耷拉,只好说:“那位端兆前辈不是说了么,师尊如今改头换面,也肯定不会被轻易找到。”
“诸多借口。”赵三玄摇摇头,并未过多追究。
两人穿过云遮雾绕的山门石牌后,四周不再有狂风呼啸,就见奇松生高崖、怪石竞峥嵘,飞瀑如一线白练垂落,远处仙峰挺立,云积如岩,景物超然,不似人间。
吐纳着浩瀚清气,赵黄冠感叹道:“还是云岩峰好啊,如今尘世浊气绵延,待久了都要心神不宁。”
“那是你清静功夫不足。”赵三玄一副长辈口吻:“若能持守清静、不生妄念,这点污浊何足道哉?”
“又来了。”赵黄冠翻了个白眼:“你口口声声持守清静,可谁会无缘无故往臭水沟里跳?浊气盈野,连衡壁公也是久久没法现形。”
“希望能尽快找到师尊吧。”赵三玄叹气说:“这等昏沉浊世,只有师尊能为我们指明前路。”
两人沿着石阶来到演法坪,此地空旷开阔,白沙铺漫,有几名修士正在演练术法,不远处还有几十只油光水滑的獭妖兴致勃勃围观。
就见一名浓眉少年手提大笔,挥毫泼墨间,蟠曲篆字相继印出,而对面一位红衣少女手持与之身形相差甚远的斩马大剑,奋力一挥,剑锋生芒,直接斩破飞墨篆字。
“不够不够!”红衣少女语气豪爽,横剑旋斩,剑气裂风扫地而出。
对面浓眉少年没料到对方突发杀招,想要抵御却不及应对。
“不好!”
眼看剑气要伤及浓眉少年,赵三玄扬手祭出一个木铎铜铃,可还没等他护住那名浓眉少年,远处琴声传来,剑气立刻化作柔风细雨一般,消去所有杀伐威力。
浓眉少年被吹得衣袂扬动,但身上没有半点伤损,心有余悸地怔在原地。
“多谢鹭真人出手!”赵三玄首先朝远处一座草亭揖拜,然后对红衣少女呵斥道:“彤缨,你出手太过了!同门演法怎能施展如此杀招?”
红衣少女微微吐舌,赵三玄见状,眉头皱得更紧:“既已化为人形,就不要有此种作态!我教你们的话全都忘了吗?还有,演法已毕,双方致礼!”
被唤做彤缨的少女有些不情不愿,朝着浓眉少年拱手揖拜,对方这才回过神来还礼。
“青策,刚才我不是让你演练符法么?你们两个怎么私自斗了起来?”赵三玄朝浓眉少年问道。
“我、我……”浓眉少年一下子答不上来,彤缨抢话道:“我看不起这种温温吞吞、写写画画的术法,真到了厮杀场合,自然还是剑术为上!”
“胡闹!”赵三玄斥责道:“师尊传法,是要我等参仙道、证长生,不是让你们沉迷杀伐!剑术当以御劫保身为上,要是成天想着争强斗胜,反倒对修炼无益。”
彤缨将斩马大剑扛在肩上,不将赵三玄的话当一回事:“我这剑术是从养真窟的剑痕悟出来的,不是师尊传授。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师尊管教我们?你这大师兄不过是自封的,无非是你第一个化成人形罢了。”
“鹭真人代替师尊指点我等,她让我掌管山中道纪,便是不让你们有过分举动。”赵三玄神色严肃:“我等乃是妖物化形,秉性之中免不了会有恣意放纵的一面。若想在修炼上有所成就,便要时时洗心炼性。彤缨,你要是再这样,我只能将你送去寂元洞了。”
彤缨柳眉一竖,她环顾四周,那些尚未化形的獭妖纷纷躲到远处树后,探头探脑;青策想要劝阻又不敢开口,她最终望向赵黄冠,问道:“二师兄,你不说句话吗?”
“咳咳!”赵黄冠摸了摸额头:“大黑……大师兄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嘛,我看彤缨也是一时兴起,这次就算了吧?”
“上医治未病,若是放任情况渐渐恶劣,未来想要挽救也不可得了。”赵三玄手中木铎散发金光。
彤缨也被激起怒意:“你也太过分了!仗着一点本事,就要独断专行吗?”
赵三玄刚要说话,护山阵式忽然受到扰动,远处草亭琴声阵阵,如流水般传出。
“又是逍遥洞那帮邪修?”赵三玄脸色一变:“你们几个随我来,其余弟子回养真窟!”
言罢赵三玄飞身来到一处青玉铺地的高台上,祭起木铎,金声广振,一股禁制法力沛然传出,加持整个护山阵式。
“鹭真人,对方有多少人攻山?”赵三玄传音问道。
“对方隐去身形,我看不出来。”鹭忘机说话间再度拨弦,琴声牵动云海生波,试图找出隐藏之人。
赵三玄心下震惊,连鹭真人都看不出对方形迹,难不成逍遥洞这帮邪修请来了哪路高手?
“你回山的时候,是否察觉到有人跟踪?”赵三玄忽然询问高台下护法的赵黄冠。
“没有!”赵黄冠此刻也紧张起来:“你该不是怀疑我把敌人引来了?我每次出入云岩峰,都是先变成原身,在山林里绕了一大圈才回来的!”
“大师兄,现在怎么办?”青策担忧问道。
“无需顾虑,有鹭真人坐镇,以及护山阵式,可保云岩峰无恙。”赵三玄扣指一弹,木铎发出洪钟之声,山外云海也染上一层金光。
金光带有一股封禁镇压之力,与气禁相似又有另有玄妙,即便是隐去身形之人也逃脱不开。
“果真有人!”赵三玄感应到一丝异样,虽然仍未看破对方行藏,但他立刻传音告知鹭忘机。
察知敌人方位所在,鹭忘机拨弦发出惊涛骇浪之声,琴音无孔不入,即便是金玉铁石也会被震得碎裂变形。
此时山外半空有碧光扬动,一棵宝树将琴音浪涛分化卸转,形成无数锐芒折射开来,洒落金光云海中,生出点点涟漪。
看似雨点,但这随便一道锐芒都足可让常人粉身碎骨。而来者不光修为高深,术法运用更是巧妙,居然能轻易化解鹭真人的琴音。
赵三玄心中不安,这帮邪修搞不好是有备而来,他们过去与鹭真人几次交手,也许是试探出她的术法本领,找到了克制之法。
正当赵三玄思量应对策略,就见那天上宝树散出点点甘霖雨露般的碧光,落在护山阵式上,消弭了木铎金光,让云海翻腾陡然加快。
“糟了!敌人已经发现阵式破绽!”赵三玄立刻传音于鹭忘机:“鹭真人,请您掩护众人撤离,我来断后!”
然而鹭忘机不知为何,却没有丝毫回应,赵三玄焦急万分,眼看云海之中出现一道缝隙,两道身影直接冲入内中,朝着云岩峰飞驰而来。
彤缨见状扛起斩马大剑,飞身而出,意图拦阻敌人。却不料碧光之中窜出大片藤蔓,缠住四肢大剑,让她无从对敌。
“这剑术还差了几分火候。”两道身影站稳落地,其中一名墨衣老者抚须言道。
另一名拄杖男子则面露疑惑:“奇怪,我过去并未传授剑术啊。”
“放开她!”赵三玄大喝一声,眉间现出丹阳符图,木铎连振金声,直逼攻入山中的两人。
木铎金声看似无形,实则专攻他人魂魄,若是气机阴浊之辈,闻此金声立刻便要法力溃乱、心神剧震,什么术法也施展不出。
可是那两人立身不动,承受木铎金声压迫,不见丝毫伤损。
“有趣,此等制邪金声,一看便是得了道友真传。”墨衣老者说道。
拄杖男子微微颔首:“没想到,我当初只是粗略指点了一下《神虎隐文》,如今居然有这等阐发。”
金声响彻四周,赵三玄听不清那两人对谈,可是见他们不为所动,心中更是骇然,难不成对方并非邪修,而是玄门仙道的正宗修士?
“鹭真人,还请快快出手!”赵三玄自知难敌,只能略作拖延。
“不必了。”就见鹭忘机抱琴飘然落下,她仍旧头戴帷帽,虽然看不清面孔,但却没有丝毫急乱行状。
“你们的师尊回来了。”
赵三玄等人听到鹭忘机这话,各自惊愕。那拄杖男子放下彤缨,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鹭道友。”
言毕,赵黍撤去九天云台,现出本来面目。
“师尊!真是师尊!”赵黄冠最先反应过来,身子一晃,居然变回毛色金黄的獭妖原身,头一个跑到赵黍脚边连连叩拜。
看到赵黍现身,那群躲在远处的獭妖们也都纷纷涌来,围着赵黍叩拜,叽叽喳喳叫唤不断,有些干脆大哭出声。
“好了好了,不必做此儿女态。”赵黍轻轻抚摸这些獭妖的小脑袋,自己与他们相处时日并不算长,但已有师徒情分,如今再度相见,赵黍内心也大受感触。
“许久不见了。”鹭忘机一如既往地平静:“尽管山下谣言纷纷,但我一直相信,你并未殒身。”
“辛苦你了。”赵黍与鹭忘机乃是知音道友,无需多言便可交心。
“这位是苍岩公,你们今后见到要以师礼相待。”赵黍向众人介绍道。
苍岩公笑呵呵地抚须道:“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一群獭妖,老夫要是没看错,你们的祖先应该是来自北疆梭驼原。”
“哇!老爷爷好厉害!”赵黄冠两颗漆黑眼珠泛起神采。
“不瞒你们说,老夫就是北疆出身。”苍岩公就像是一名关心晚辈的长者,笑着说:“不过老夫离开北疆很久很久了,你们要是有空,跟我说说北疆近些年的风土人情?”
“好哇好哇!”一群獭妖欢呼雀跃,连蹦带跳。
“弟子拜见师尊。”赵三玄此时也控制住激荡心绪,上前下拜行礼。
“我听兆伯说过,当年的大黑不仅率先化为人形,而且修为精进迅速。”赵黍将他扶起:“你如今改名为赵三玄?”
“弟子名姓本该由师尊所赐,只因师尊暂离,弟子斗胆借用师尊姓氏,另以原身形容自称。”赵三玄有些愧疚:“若是此举冒犯,还请师尊另赐名姓。”
“哪来的冒犯,自定名姓,可见你们道心已立,超脱山林禽兽之属。”
赵黍感叹,他算是体会到梁韬的心境了。昔年永嘉梁氏经历祸劫后亲族稀少,许多梁氏子弟是崇玄馆重新壮大后,外人改易姓名投靠门下。如今这群獭妖也跟着自己姓赵,可谓是旧事重现。
赵三玄身为众獭妖的“大师兄”,赶紧给赵黍介绍起已经化形的几位师弟师妹,彤缨、青策等人也都连忙行礼叩拜,赵黍感觉自己都被他们拜老了。
“对了,方才我来到云岩峰,正准备打开护山阵式,你们为何会突然动手?”好不容易让苍岩公领着那群兴奋喜悦的小獭妖们暂时离开,赵黍单独留下鹭忘机与赵三玄询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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