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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一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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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1章 往事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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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有所不知,这几年有一伙邪修觊觎云岩峰,方才误以为是他们再次来到。”赵三玄赶紧解释说:“这伙邪修以西边渠首山逍遥洞为道场,麾下召聚了一批强盗,占山为王,时常劫掠百姓。”

    “逍遥洞?”赵黍一惊。

    “师尊知晓此处?”赵三玄问道。

    赵黍颔首道:“大约三四十年前,我的老师率领怀英馆修士,攻灭了华胥国北方一伙自称‘八洞游仙’的左道邪修。逍遥洞便是其中之一,我十年前也曾与含春洞的余孽交过手。

    我记得馆廨典籍提到,老师当年攻灭邪修之后,将他们的洞府巢穴尽数毁去,逍遥洞那一带应该只余荒山野林,这帮邪修怎会又在那里聚集?”

    赵三玄细细说道:“当初东胜都剧变,北方边郡山摇地动,蟠龙山甚至被震出了几道大峡。而渠首山那边更是地裂千丈,浊气冲霄而出,方圆数十里笼罩在阴霾之下,一年多不见天日。

    后来传闻那浊气裂谷,吸引了不少妖邪聚集,为此发生了多次争斗。如今那一带妖邪各自占据山头洞穴,仍会因为争夺地盘而发生冲突,逍遥洞便是其中之一。”

    赵黍闻言皱眉,他一路走来,发现华胥国灾变最为严重。当初苍华天君殒落之后,引起山崩地裂,直接波及到整个华胥国。有些城镇聚落直接陷入地裂之中,无数百姓顷刻葬身。

    可是灾祸并未就此结束,自地底深处喷薄而出的浊气,熏染四周,不少地方别说住人,更是连庄稼牲畜都没法生长繁衍,渐渐成为荒芜之地,连修仙之人都不愿意深入。

    然而这种浊气充盈之地,反倒最能吸引妖邪。世间修士并非都是以吐纳清气为宗,自古以来就不乏旁门左道之辈,借秽浊之气修炼,至于那等贪好血食的妖物就更不必说了。

    加上浊气盈野,也容易滋生鬼物精怪。赵黍与苍岩公北上途中遇到一处地裂,内中就有成千上万的鬼物,时刻发出哀鸣惨嚎,恐怕就是当初落入地裂而丧生的普通百姓。

    即便是以赵黍的法仪造诣,也没法炼度超拔这么多亡魂,稍有不慎便是群鬼噬身的下场。

    赵黍想到当年曾与自己交手的壬望潮,那是一位法力高深的鬼王,麾下阴兵鬼卒众多,而他便是出身于一处深藏秽浊的积阴冥府。

    而如今这诸多地裂,要是放任不管,只怕迟早会养出多位鬼王。内中亡魂光是被左道邪修用来祭炼法宝,都足可为祸一方了。

    赵黍脸色微沉,转而又问:“此等妖邪祸世,衡壁公是如何应对的?”

    赵三玄摇头说:“星落郡地脉闹动,衡壁公早在十年前便不再现形了,归属他坛下的吏兵也在这十年间纷纷离散。”

    “也对,山川动摇,地o焉能平安如初?”赵黍无奈一叹。

    “师尊,您是打算讨伐逍遥洞那帮邪修么?”赵三玄问。

    “我不会坐视不理,但要先打听清楚。”赵黍随意而行,游览赏景,同时问道:“兆伯之前来过云岩峰了?”

    “师尊是问端兆前辈么?”赵三玄点头说:“他不久前的确来过,告知我们师尊出世的消息。我们一心想要找到师尊,所以派人下山寻访探听。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黍又问:“兆伯没有留在云岩峰么?”

    “没有,前辈来去匆匆,弟子曾试图挽留,他自言不喜人多之处,交待几句后又离开了。”赵三玄说。

    “也罢,兆伯有自己的打算。你们日后见到他,也要以礼相待,不可疏忽。”赵黍提醒道。

    “弟子记住了。”

    赵黍看了自己这个弟子一眼,

    随意挥手说:“好了,你先下去吧,我再四处逛逛,你们将云岩峰收拾得不错。”

    赵三玄行礼退下,赵黍感叹道:“没想到,当年一只小妖怪,如今也变得稳重可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想来你们也不容易。”

    一旁的鹭忘机则说:“你也知道,我性情疏懒,不喜理事。三玄最早化形,自然也是由他管教众人。来到云岩峰之后,三玄便着手带领大家修葺园圃、营造屋舍,上上下下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倒是让我惭愧了。”赵黍苦笑起来:“说到底,我跟他们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久,我这个师尊有名无实。”

    “一言点化便可为师,何况你传授仙法符,让他们摆脱山野妖物之属,怎会是有名无实?”鹭忘机言道:“不过三玄对人对己皆是严肃苛刻,欠缺了几分豁达洒脱。”

    “我也看出来了。”赵黍挠挠头:“该说是像我么?可我以前也不至于如此一板一眼。”

    “不全然是因为你。”鹭忘机说:“浊气流布世间,炼气之人皆有感应。若是不守清静,稍加放纵,日积月累便会有损道基。三玄只能严守心性,不致散乱。”

    “你也发现了么?”赵黍察觉到鹭忘机修为较之过去又有提升,估计跟自己不相上下。

    “你其实不必过分自责。”鹭忘机一如既往地敏锐:“我虽未亲眼见证东胜都剧变,但如今昆仑洲各地灾祸,并非是你的罪过。有些事当做则做,却不必强求。”

    赵黍默默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渐渐看透了。

    “而且当今浊世,或许正是修仙悟道的好时机。”鹭忘机来到泉池边坐下,横琴轻拨。

    赵黍不解:“如今尘世污秽,加之灾祸兵燹不绝,连云岩峰这种尘外福地都免不得要受妖邪觊觎,哪里算是修仙悟道的好时机?”

    “人心如水,水静自然澄清,水清则可鉴物。”鹭忘机说:“吐纳炼气,若是刻意强求,心神不得真清静。若能舍却诸般尘缘俗念,自然清气来附。如此昏昏浊世,若想修炼有成,需常怀清静道心,否则沉沦浊世,无法自拔。”

    赵黍闻听此言,一时恍忽。灵箫暗中说道:“清静为天下正。看来鹭忘机这十年光阴并未虚掷,见证浊世仍能参透清静真义,说不定她会比你更早结化胎仙。”

    “鹭道友比我更像是修仙之人。”赵黍开口道。

    “我注定只是山中人,哪怕成就仙道,也不过是独私之功。”鹭忘机说。

    “但是鹭道友的话也不全对。”赵黍叹道:“仅以修炼而言,如今这个昏昏浊世,有成就者反而未必会少,只是人家所修的,恐怕就不是清静无为的玄门仙道了。”

    “妖邪辈出,天下将溺。”鹭忘机一拨琴弦,池中波涛翻动。

    赵黍则说:“我更担心乱世当中人心不定,若成了以邪压正的格局,未来甚至会颠倒是非,妖邪之辈横行暴虐,反倒被视作理所当然。”

    “你打算怎么做?”鹭忘机问。

    “容我三思。”赵黍望着茫茫云海,良久不语。

    ……

    赵黄冠轻喝一声,挥动手中短匕,一抹弧光飞斩而出。

    苍岩公负手而立,不见丝毫动作,笑意从容,弧光在他身前一丈之外便被弹开,隐约可见坚厚障壁,纹丝不动。

    弧光弹开之后并未消散,而是一化为二,从左右两侧分别袭向苍岩公。

    可结果仍是同样,弧光根本无法逼近苍岩公一丈之内,障壁之坚更胜铜墙铁壁。

    赵黄冠没有就此停手,就见他绕着苍岩公纵跃起落,手中短匕连连挥动,最终数十道弧光宛如鱼鳞铺展一般,从四面八方往返交击,将那无形障壁噼得涟漪阵阵。

    “若论法宝妙用,确实不错。”苍岩公抚须笑道:“可惜这种分光化刃,对付数量众多的常人尚可,真对上了法力精湛的高人,只怕是空耗气力。”

    话声一落,苍岩公隔空弹指,弧光飞刃寸寸碎裂,化作光尘飘逸散去。

    赵黄冠也停下身形,无奈道:“前辈是当世高人,我这种小伎俩当然入不了您的法眼。”

    “小金,你可不能赖皮。”苍岩公隔空弹指,敲中赵黄冠的额头:“你资质虽好,然而性情跳脱。你们师尊精通炼器,你应该用心钻研才对。”

    赵黄冠挠头道:“大师兄也是这么说我的。”

    “你们擅察地脉,熟知金石物性,若是将心思放在炼器炼丹上,成就不小。”苍岩公说。

    “也没有前辈您说的这么夸张吧?”赵黄冠有些沮丧:“当年我们逃离北疆,就是因为梭驼原被一支部族当做草场,我们许多同族因为皮毛油亮,被大肆狩猎。别看我们通灵开窍,可当年遇到成群结队的戎狄,照样只能狼狈逃窜。”

    苍岩公言道:“世间生灵物类,各有禀赋,强求不得。何况你如今已化人形,渐脱天生物类所限,就不该放纵性情。”

    “前辈是希望我学大师兄那样吗?”赵黄冠问。

    苍岩公抚须道:“若希望传承有序,便少不得赵三玄那种人,否则便是毫无规矩、放任自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跟你大师兄一样。”

    “对嘛,大师兄就是太严肃了。”赵黄冠笑嘻嘻地说。

    “以器观人,可知性情。”苍岩公望向赵黄冠手上弯刃短匕:“你的飞鳞刃灵动轻便,刀光如鳞,让人眼花缭乱,便是因你性情跳脱不定。而赵三玄的威灵木铎,在于施教化、示警戒,心性法宝如出一辙。

    这也是为何大多数修士手中只有一两件法宝,因为法宝可不是手中兵刃,若是与自身修为心境不合,就像鞋不合脚,不便久行。而且真等你拿着一堆法宝就会明白,斗法之时用都用不过来,物性妙用若是彼此冲突,反倒会弄得手忙脚乱。”

    赵黄冠忽然好奇起来,表情神秘、压低声音问道:“那师尊他手里一堆法宝,又是怎么说?”

    “你个小鬼,居然问老夫这种事!”苍岩公羊怒沉喝,胡须翘起。

    “哎呀,前辈您就跟我说说嘛!”赵黄冠变回毛茸茸的原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牵着苍岩公的衣摆恳求道。

    “去去去,要是让你大师兄看到你这么闹,指不定又要罚你!”苍岩公止不住恳求,只得说:“你师尊心怀苍生,又兼博学广闻,自然什么法宝到他手上都能运用得当,他的本事你是别想全部学会啦,这条路太苦太累了。”

    此时赵三玄来到,他一眼瞧见赵黄冠原身,眉头立刻皱起。

    “哎呀!”赵黄冠吓了一跳,赶紧变成人形,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吗?”

    “师尊找你,跟我来吧。”赵三玄难得没有唠叨。

    “师尊这段日子不是一直在山顶观望云气么?”赵黄冠问。

    赵三玄言道:“师尊自有安排,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不要胡乱打听。uu看书”

    赵黄冠没法,只得与苍岩公告辞,跟着大师兄前去。

    来到鹭忘机平日调琴抚弦的草亭,赵黍正捻着一只纸鹤,表情凝重。

    “师尊,我把黄冠带来了。”赵三玄在亭外拱手。

    赵黍打量自己两名弟子,沉思片刻后说道:“眼下有一件要事,渠首山逍遥洞的邪修勾结贼寇,抢掠行人、虐害百姓。因为逍遥洞一带归属不明,华胥、有熊两国朝廷皆无暇处置,致使祸乱绵延。为师有心扫灭邪祟、涤荡妖氛,但目前对逍遥洞周遭知之甚少,需要派人前去先行查探。”

    “师尊打算派前我去吗?”赵黄冠开口询问,难掩兴奋之色。

    赵黍正打算模彷老师张端景,板起面孔训斥弟子心性浮躁,谁曾想大师兄赵三玄抢先说道:“师尊,还是让我去吧。”

    “大师兄,这你也要跟我抢吗?”赵黄冠叉着腰说:“平日里都是我下山打探消息,怎么去逍遥洞,你知道吗?”

    赵三玄则说:“你性情散漫随意,去到逍遥洞附近,只怕会暴露行迹,累及自身。”

    赵黄冠也不客气:“大师兄这张十足正气的脸去到逍遥洞,只怕还没开口,那帮邪修就要动手了。”

    “真要动手,我也有自保手段。”

    “如果打起来,还不如先想怎么脱身。”

    “未战先怯,如何助师尊荡平妖邪?”

    “保全有用之身,才能谋划长远之计。”

    “够了!”

    眼看两个弟子要吵起来,赵黍立刻喝阻,沉默片刻,言道:“这次就由赵黄冠去逍遥洞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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