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徐嫣然而言,想要问出口的这个问题其实本没那么重要,沈况是谁?又到底有没有看出她的身份,与她何干。
不过,她还是问了。
当然,徐嫣然心底也有缘由,多是对于青衫年轻人的好奇。
一个借口而已,说服得了自己便可。
若是说什么好的观感,徐嫣然对沈况肯定是没有半点的,不过一点言语而已也没那么重要。
徐嫣然问完,她见沈况笑着点头,她轻声问道:“那你上午的那一丝笑容是什么意思?”
沈况闻言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不明白徐嫣然在说什么。
“徐姑娘,你”
沈况还没说完,站在徐嫣然身前的长卿便跟着开口道:“上午在红尘阁的时候,你曾回头看过我们?”
沈况闻言微微恍然,他似乎明白了徐嫣然和长卿对他态度不好的原因了。
略微思量想通其中症结后,沈况躬身急忙歉意道:“我以为那只是个善意的微笑,向二位姑娘打个礼貌,若是此举给两位造成困扰在下深感愧疚。”
庾信和萧湘都不明白三人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得出来,是先前有什么过节。
徐嫣然闻言看向躬身言语的沈况,听了沈况诚挚的道歉,她原本的心结倒也随之化解了不少,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心烦确是乱意。
徐嫣然随意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就是问问。”
自家小姐既然发了话,长卿自也不好再追究什么,不过她还是站在徐嫣然身前警惕着沈况。
当下的沈况可不能全然看成没有丝毫威胁,长卿不避讳对于沈况的警惕,而沈况也能明白她此举的意思,所以并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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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说话的庾信这时候见气氛越来越古怪,便急忙笑着添话道:“郡主,我的这位姜兄弟,江湖人,平时随性惯了,若是先前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郡主别往心里去。”
在这种事情上,心思活络的庾信自是比沈况更会处理。
一句说完庾信还冷不丁的用手肘碰了碰沈况,沈况见状也立刻会意,他随即在庾信说完后又对徐嫣然说了一句抱歉。
萧湘看着举止僵硬的沈况,难得见他也能有这样的时候。
想当初那个举止飘逸的青衫年轻人可还从未有这般光景,当然也是沈况依理。
萧湘浅笑了片刻,便也急忙掺合进来替沈况打了圆场。
“既然他都道歉了,妹妹也就别放在心上了。”
有了萧湘和庾信的加入,徐嫣然很快便将这件事扔走了。
话题很快被拉回到诗会上,沈况与徐嫣然之间的那几分隔阂也就随着消散的烟火湮没于天地之间。
今年的武比既有跌宕起伏也有捉摸不透,所以在沈况和段宣比试完还是有不少人在谈论此事。
但作为今晚的绝对主戏,诗词的高低比拼、高下立判才是重头戏。
在黄九郎等几位才子陆续登场后,才子斗诗也来到了白热化阶段,尤其是在所有人听到谢思的上元诗也做了出来之后。
谢思的那首诗此刻尚还在皇甫涯等几位先生手中评判,而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虽然去年谢思没能夺魁,但谢思的才华毋庸置疑。
湖心花园,萧湘在知道消息后看向庾信道:“庾公子今夜不打算赋诗一首吗?”
庾信闻言立马笑道:“公主殿下就莫要笑话我了,在谢思和颜青山他们这一众才子面前我庾信什么也不是,就不让人笑话了。”
庾信此话不仅将自己贬的一文不值,说话时的语调亦是抑扬顿挫中带着心思起伏。
徐嫣然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
庾信自是有才华,徐嫣然知道,但这般浑不吝的才子徐嫣然还是第一次见。
萧湘闻言回道:“若是庾大人听到这句话,免不了要当众对你说教一顿。”
庾信知道萧湘言语的弦外之音,父亲对于他要求颇高,但也算合理,如这般自贱言论父亲听了只会笑着说他没出息。
庾信笑道:“要是我爹在这里,非得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然后再把我扔过去绞尽脑汁作首诗出来。我爹是看得清事情的,只是忍不住非要在所有事上都螳臂当车去争一争罢了。”
萧湘道:“庾大人要为天下学子做榜样自不可敢有半点退缩。”
“我该多学学才是。”庾信笑道。
之后不多时,谢思所作诗文内容也很快传至花园这边,萧湘几人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那篇名为 《思越人》的词。
“紫府东风放夜时。步莲秾李伴人归。五更钟动笙歌散,十里明月灯火稀。香苒苒,梦依依。天涯寒尽减春衣。凤凰城阙知何处,寥落星河一雁飞。”
庾信端着写下谢思这首《思越人》的纸张,来来回回竟是忍不住诵读了三遍。
庾信脸上的笑意也一遍比一遍浓,最后读到结尾处他慕然大笑道:“好词,果真是好词,味道之浓恰好杂糅入此夜。”
一旁的萧湘闻言也道:“谢思才情算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这一首《思越人》在前两年就已经能夺魁了。”
庾信也笑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比不过谢思所以才不班门弄斧,好的诗词我还做不到信手拈来的地步。”
庾信和萧湘对谢思的这首《思越人》进行评判,自然都是止不住的赞美。
不过这首词也有缺点,那便是伤感之余太多,与当下景致有些脱离,但这都情绪都是写词之人自己的,故而仍不得不说这是一首好词。
而相比之下,在这个话题上徐嫣然和沈况就都安静了不少。
两人一个善于舞刀弄剑,另一个喜欢看别人舞刀弄剑,诗文一道二人都可算是一窍不通。
沈况和徐嫣然听着庾信和萧湘的谈话,也都不约同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工整字迹,字是好看,词句听起来也像是好词,但若让他们评价那就算了。
沈况和徐嫣然几乎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对方同样的动作,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对方,都不免有些尴尬。
这时候,庾信恰好开口道:“哈哈哈,姜兄,郡主殿下,你们别激动,谢思已有落笔,想必颜青山还有其他几位也快了。”
沈况和徐嫣然闻言都有些不好接话,过后都只好含糊不清说了句好。
萧湘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所以她忙着瞥下诗词看向了徐嫣然。
徐嫣然见状向萧湘身边靠了靠,萧湘笑道:“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徐嫣然闻言脸颊微红道:“姐姐你又取笑我,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我就是对热闹感兴趣。”
要说徐嫣然在诗文上一点不会也不是,只是徐嫣然作为姑娘家对于辞藻华丽的诗文一途实在是没有半点兴趣。而父亲也不要徐嫣然多么知书达理,快乐最重要。
徐嫣然自然也不好意思,所以说话的声音不大,她甚至在说完后不经意瞥了眼沈况,多少是不想被沈况看轻的意思。
沈况摆的一副正经架子,说到底他也是一窍不通。
什么这个情感,那个情感,沈况只会用一个好字总结,但还不知道到底好在哪儿。
一旁的庾信自也看穿了沈况的情况所以小声对他道:“姜兄,咱们再待会儿就可以告辞走了,姜兄你再忍耐一会儿。”
临山别院内的热闹几乎也是在这之后达到了绝对的高潮。
作为东道主,萧怀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也是在这时候,一个盛大的焰火表演开始了。
随着第一道绚丽的焰火在天空中爆炸开来,一道又一道紧随其后,轰然炸裂。
徐嫣然和沈况像是忽然找到了个挣脱诗词的突破口,都不自觉的望了过去。
姑娘家爱看这些,所以徐嫣然急忙拉着萧湘道:“姐姐,姐姐,你快看,烟火好美。”
同样的美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情看到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庾信的感觉和徐嫣然差不多,都在感觉烟火很美。
沈况抬头看着那些美丽的烟火,只是感慨它很快就会消散在夜色里只剩那点点余味。
萧湘看着那烟火也觉得很美,不过她在想下次再见会在什么时候。
不论是湖心花园还是栖子堂亦或是临山别院的其他角落,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景象感染到了。
栖子堂外,萧怀安才从屋内出来,这会儿他得空正一人看着天上烟火。
萧怀安脸上带着笑容,大抵是因为那烟火太美,生平仅见吧。
不多时,一道黑衣人影趁着夜幕瞧瞧靠近萧怀安。
萧怀安没什么动作,依旧站在远在遥遥远看。
等那黑衣人影到了萧怀安近前后,他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何时动手还请王爷下令。”
萧怀安闻言依旧不为所动,他目视夜空中的烟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般时机正好,好好把握。”
黑衣人影闻言应道:“是,王爷。”
在萧怀安眼里,烟火美丽的短暂其实与人的时来运转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衣人走后,萧怀安双手覆后站在抄手游廊内,一道接一道不绝的烟火照亮了他的脸庞。
夜空中除了烟火再无其他,但萧怀安却是从那烟火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过往。
萧怀安不自觉地冷笑一声,他自言自语道:“一个豫章王,还真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