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儿在来到临山别院后就一直在栖子堂内抚琴,与她一道的还有其他几位伶人,俱是女子。
在这里,作为东道主的萧怀安并没有对裴慕儿提太多要求,他只是让裴慕儿换着法子多弹几首,才子佳人,诗词琴曲,今夜的临山别院注定热闹。
在这般别无约束中裴慕儿也有几分无聊,她本以为沈况和庾信也会在这边待着,可谁曾想两人只是先前在这边待了小半刻,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对于沈况,裴慕儿有许多好奇,不掺杂其他,大多和沈况在大魏的那些经历有关。
不过大半年,沈况就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当下事罢,年轻人淡然自若,全然不似生死边缘走过,又如何不让裴慕儿好奇。
一曲罢了的休歇间隙,幕帘之外的四位先生评诗品词还未停下,裴慕儿竖耳听了两句,没什么意思。
不多时,裴慕儿身旁一位女子探过沈况低声道:“小姐,湖心花园那边的比斗沈公子也出手了,段宣最后主动认输。”
裴慕儿闻言笑道:“那一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吧。”
女子摇头道:“段宣认输下擂台后不多久沈公子也跟着离开了人群,周围看客多是对于此事的谈论,对于沈公子身份的猜测不多。小姐,另外还有一件关于沈公子的事?”
“什么事?蝉儿你说。”裴慕儿道。
名叫蝉儿的姑娘自然也是楼外楼裴氏的人,如今与裴慕儿一样化身红尘阁的女子。
蝉儿闻言回道:“小姐,沈公子和庾信去见了湘东王君主徐嫣然和长乐公主萧湘。”
裴慕儿闻言看向蝉儿道:“这些都是平常事,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蝉儿解释道:“小姐,据我们观察沈公子似乎与长乐公主认识?”
听闻此言裴慕儿这才有些惊讶,沈况和萧湘,他们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交集的样子。
裴慕儿道:“这些事我了解的不多,想必凝姐姐会知道,等过几天她来了再说。对了,别院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裴慕儿虽然没有明确指出,蝉儿却是知晓了意思,蝉儿道:“小姐,没有其他人,似乎除了我们之外只有来参加诗会的公子小姐们。”
裴慕儿闻言略微思量了片刻,“会不会是你们没有发现?”
蝉儿闻言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小姐,蝉儿觉得奇怪就奇怪在没有其他人。”
裴慕儿自然知晓蝉儿的意思,且不说今日有两大重要人物长乐公主和湘东王郡主在场,便是有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将相子弟也都有不一样的意味,聚集在金陵城的各方势力如何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良久之后,裴慕儿道:“虽然朝廷亦有人盯着这边,但相对于这点风险来说,只要得手便是死再多人也值得。蝉儿,让我们的人也稍微注意一下沈况。”
蝉儿闻言点头应下。
裴慕儿一时半会儿想不通此中症结,但局面越是平静越代表着异常。
裴慕儿和蝉儿在幕帘后浅聊此事,另一边,皇甫涯四人正对今夜诸多才子进行评说。
能做好的诗文,若是没有好的品行相随也算不得君子,但当世之下,这般毫无风骨的读书人更多,且他们凭着阿谀奉承也更容易有好的前程。
皇甫涯拿着一首名为《元夕夜颂》的长诗冷然道:“读书人中有清贵高洁,端正有情,亦有疏狂不羁,随意洒然。有人甘守清贫,不事权贵,低落尘埃;亦有人贪恋功名,倾心谄媚,扶摇直上。这般元夜诗词竟也有歌颂京城治理,人杰地灵之说。不是说它不好,而是目的意图太过明显。”
一旁的苌庭闻言笑着问道:“可是四馆中的学子?”
皇甫涯道:“出自豫章郡的游鹤书院。”
“在上饶?”谈润秋放下手中诗词开口问道。
皇甫涯点了点头:“崔言生那老家伙就在游鹤书院讲学,这些可都算是他的门生。”
赵显闻言淡淡道:“书院学子想要出人头地与四馆学子想要青云直上何其相似,这般方法倒也是最容易的。如之前的那个黄九郎,皇甫,你对他的嘱咐他未必听得进去。”
皇甫涯叹道:“若是安心做学问都会有大出息的。”
一句说完,他又自我否定道:“学子爱说,有人爱听,这边捷径啊。”
谈润秋道:“学而优则仕,此法总归是更吸引人的。谁不留恋繁华,谁又不爱这十里秦淮呢?”
什么都有的老学究总会慨叹年轻一辈为何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做学问,年轻一辈则又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几位先生一般布道讲学,门生遍地。
一个要慢,一个求快,可得可不得。
且越是盛世,这般轮回愈明显。
天上明月微斜,萧怀安从抄手游廊返回栖子堂,听闻几位先生在谈论他也笑着加入。
幕帘之后,琴音再起。
湖心水畔,烟火依旧。
花园里,沈况忽而心意微动,这般念头来的突然且毫无道理,自打离开康竹城后他已经再没有过这种感觉。
也许是从前心弦长久紧绷所以使得沈况对于周遭危险的嗅觉极为强烈。
沈况感觉,他们几人当下所在之处似乎有人正在悄悄靠拢过来。
这是一种面对危险的潜意识反应,沈况不动声色下意识四下看了一眼,倒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一直在注意沈况的长卿见沈况有了动作便也跟着望了去,她不知沈况在注意什么,便只好一直盯着沈况。
四下看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后,沈况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的长卿。
沈况看着她,长卿反而盯得更紧了。
沈况见状小声开口道:“姑娘,我有些感觉。这边不太对劲,你注意保护好你家郡主。”
沈况的声音不大,他本来也只是想提醒长卿。
但在他说完,原本正聊着的庾信三人也都纷纷望了过来。
庾信率先奇怪问道:“怎么了姜兄?”
沈况闻言道:“姜兄,我虽然只是有这种感觉不能笃定,但这里人多眼杂,郡主和公主殿下身份不一般,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庾信闻言却是有些不以为然道:“姜兄放心,临山别院周围豫章王殿下已经布置了大批高手,安全问题不用担心的。”沈况道:“危险不一定来自外面,也有可能在里面。”
徐嫣然闻言皱起眉头看向同样不解的长卿。
与此同时,萧湘却是道:“妹妹,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离开这边吧。姜公子他行走江湖,想必对于危险有警惕。”
几人之中只有萧湘知道沈况的全部经历,所以即便她也感觉在此处两人安全有保障,她还是打算接受沈况的建议。
见徐嫣然迟疑,萧湘又叮嘱道:“妹妹,安全要紧。”
徐嫣然闻言也随之点了点头。
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梦中既有此安排,又是早已有准备,何敢错过。
事实证明沈况的直觉没有错,今夜的临山别院其实就是针对徐嫣然的一场埋伏,只是藏得太深。
正在幕帘内抚琴的裴慕儿,突然收到一则意外消息,竟是有人在临山别院内动手了,对方身份暂时不明。
动手之人在众目睽睽下,却超乎所有人意料。
湖心花园,在听了沈况的话后萧湘便提议几人先离开一阵。
可在几人刚走出没多远,埋伏在人群中的死士以及湖面之下的一众黑衣人鱼贯而出,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徐嫣然。
这些人的身份事后自是不难查,可当下,谁能来得及多想。
一众死士和黑衣人出手的动静一时间惊动了花园里的所有人,保护在徐嫣然身边的长卿在意识到危险来临后第一时间护在了徐嫣然身前。
而在出手的这些人中,有一容貌年轻的公子离着几人最近,不过七八丈的距离。
在此人突然发难后,包裹在他身体之外的那具掩人耳目的皮囊立刻碎裂开来,露出内里一个苍老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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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暴冲而起直逼徐嫣然而来,且出手就是死招,不留任何余地。
一个实力强劲的小宗师,想必花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在众多高手的视线下混进来。
而他骤然恢复原貌,实力没能立刻恢复至巅峰,不过对付一个长卿够了。
想来在谋划这次事件之前对方就已经知道徐嫣然身边有个武艺不俗的护卫,所以一出手便是小宗师,想以此配合其余死士来个完美收官。
长卿见状来不及多想,她瞬间运转真气甄至巅峰状态迎上了老者的这一击。
但老者全力出手的一招,且事先已谋划好要以此瞬间袭杀徐嫣然,所以又岂是只有归元境前期修为的长卿能够抵挡的。
老者瞬间逼至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长卿肩头将长卿打飞出去,长卿肩上骨头几乎完全碎裂,她倒地难起,一大口鲜血随之吐了出来。
长卿的抵挡虽然作用微乎但给沈况提供了时间,此一时,庾信早已被突然出现的局面给吓到了。
沈况来不及管他,提剑便迎上了老者一招过后的余威。
而与此同时,周遭一批死士也正在不断聚集过来。
被围在中央的五人看样子已危在旦夕。
在这般危机关头,段宣等一批年轻人没有袖手旁观,他们中虽有很多人尚还不知道萧湘和徐嫣然的身份却也知道这种时候需要他们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