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战线上的此战可谓大胜,不久后,捷报传回京城,几家欢喜几家愁。
老皇帝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来上早朝,嘉奖三军之类的诏令都由丞相荀季芜传达,只等大军剿灭叛贼之后班师回朝。
萧怀安在得知长沙王和上广王两路大军如此轻而易举就被击溃后,本想隐藏的后手不得不提前使出。
在下定决心之前,萧怀安暗中派人收买了宫内一位宦官,确定了老皇帝的身体的确已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另一方面,萧怀安发出两封密信,一封交由会稽王萧不羡,另一封则是给太子萧统的。
栖霞山,临山别院。
因为监天司和地网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后续事由的安排及跟进皆只有萧怀安的人以及南诏段氏之人的参与。
留在豫章郡的后手萧怀安准备提前使用,所以他大概率不日将秘密返回豫章郡。
南诏段氏则可继续留在京城,随时传递有用的消息。
至于长乐公主萧湘,萧怀安打算带在身边,因为不管怎么说她也能算是一张护身符。
一切既已定,那便安然等着发生即可。
大梁历大通五年,二月初五。
老皇帝已经有十几日没有上朝了,虽然朝野上下目前还没有异动,但这段时间以来老皇帝的身体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有了愈发严重的迹象,这如何能让文武百官心安。
两日前,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甚至在皇帝寝宫守了一整夜,荀季芜、陈恒道及尉迟复三人皆寸步不离守在寝宫之中。
虽然丞相荀季芜已下令将此消息严厉封锁,但零星半点的内幕终究还是流传了出来,以至于老皇帝即将驾崩的消息传扬的更加甚嚣尘上。
沈况和楼外楼的人在月初京城解禁之时便离开了,对于南梁后续事宜的发展沈况并不在乎,他心中念的是他出生的那个地方。
东海城,这大概算是沈况江湖路上最后一个心往之地了。
随着楼外楼的人撤出金陵之后,金陵城内几无其他势力。
湘东王郡主本也想在月初之时返家,但不知因何最终没能离开。
对于此事的猜疑自然不会少,方向大多是对准了湘东王徐牧,猜测陛下这是在提防湘东王怕他也趁势反了。
在之前两线战事皆取得一定进展后的这几日战场之上再无大胜传回,东部前线,宁朔将军柳玄所率领的神策军被抵挡在奇元城外已有好几日。
朝廷大军虽也不算远道而来但如此消耗对他们来说毕竟不利,所以在二月初四清晨之际,柳玄整备三军决定再次攻城,及至当下战事结局依旧未传回。
相比于东线战事,南部大将军赵敢所率大军的推进要好上许多。
在第一场遭遇战歼敌八千后,萧元怀和萧靖山仿佛是对赵敢产生了浓浓的忌惮,故而之后的这些日子他们并未再与朝廷大军产生正面冲撞。
赵敢见状率军果断南进,而萧元怀和萧靖山则不断后撤,如今已有百里。
东南两线的战事情况身在金陵的萧怀安皆知晓,他已在昨日收到了来自太子萧统和会稽王萧不羡的回信。
天下烽烟四起,萧怀安亦是准备动手了。
大通五年二月初六,清晨之际,又一噩耗传回京城。
由于长广郡的水灾久久得不到妥善处置,致使一大群百姓流离失所,久而久之这些人对朝廷再无信任可言。
即便太守曾如明及郡内一众官员皆奋战在第一线但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时日一久便有人起了异动之心,后来在灾民队伍中有人趁势鼓动人心组织了一批流民叛军,后来叛军人数不断增加到最后甚至形成了一股两万人的大势力。
这股人马中的领头人名叫葛荣称此军为南平军,自号南平大王,他们打着响应叛乱三王的旗号对抗朝廷。
同一时间,长沙王萧元怀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给葛荣送去一批朝服官印用以加封属下,由此承认葛荣的正统性。
由于水灾影响导致长广郡内的流民激增,而在葛荣起兵后大部分流民都被其收编。
南平军的起义势头迅猛,长广郡内的守军短时间纠结不得被他们杀进郡衙,包括郡守曾如明在内等郡内一百多名官员尽皆被杀。
葛荣纵容部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一时间,长广郡变成了人间炼狱。
二月初六早朝之前,荀季芜、陈恒道还有尉迟复三人在上朝之前提前来了一趟皇帝的寝宫。
葛荣起兵的消息老皇帝已得到,虽然这是件意料之外的事,但这支两万人的散兵部众目前不足为虑。
不过荀季芜此来并不是为了听老皇帝说什么尽在掌握之内的话,即便有忤逆犯上的嫌疑荀季芜觉得也要问出陛下真正的目的。
萧衍见三人前来倒也并不惊讶,随即他让朝七搬凳子让三人坐下。
荀季芜没有立刻入座,而是径直问道:“陛下,老臣斗胆求问您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葛荣的这支起义军虽说威胁有限但在南部诸地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以至于更多的百姓要因此而遭难。”
荀季芜痛心疾首,他为民请愿,为的是天下。
而作为老臣,他一生为国朝鞠躬尽瘁,萧衍从不怀疑他的忠心。
萧衍见状先让荀季芜坐下,而后他道:“三位爱卿可还记得朕先前与你们透露的那两个字,一个禾字与一个反字。会稽王的两个盟友是谁在那时朕就知晓了,后续的这一系列举措也都是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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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季芜闻言问道:“敢问陛下到底是谁敢如此包藏祸心?”
萧衍闻言神色平淡,他解释道:“豫章王萧怀安的母亲名叫曹禾,统儿他的表字还是我给他取得,是为制反,意为制藩。”
老皇帝说话的时候,荀季芜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但老皇帝表情淡然连愤怒都不曾有。
一句说完,萧衍接着又道:“他们能做出这些事朕也不稀奇,若是换作以前朕还有时间更愿意怀柔并济一步一步来。但现在朕的时间不多了,朕想在死之前为接替大统者铺平道路。”
话说到此,荀季芜三人皆心头一颤。
老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这是要废黜太子,再立新人。
可三人略微思量,除了太子萧统其余皇子尚年幼,难登大位。
但想着想着三人某一时间忽而齐齐凝眉,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荀季芜看向老皇帝问道:“陛下,难道您的决定是”
萧衍闻言摆手制止了荀季芜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萧衍道:“祖制算什么。如今天下早已大乱,礼乐也早已崩坏。他北魏若论血统还有胡人血脉,若是及至此时我们还看重眼下的这些这些未免太固步自封了。”
可话虽如此说,但三人心中震撼却是半点不少。
老皇帝所要做的可不是简简单单打破祖制这般简单,他是要开古今未有之先河。
片刻后老皇帝又道:“今日与三位爱卿和盘托出此事也是希望得到三位的支持,湘儿的能力你们有目共睹,所以若是朕死后朝中反对声音太大还得麻烦三位爱卿。”
说着老皇帝竟是起身要给荀季芜三人鞠礼。
三人哪敢如此,见状纷纷上前制止了即将俯下身子的皇帝。
荀季芜拖着老皇帝的手臂诚恳道:“陛下托孤至此我等必竭力辅佐长乐公主。”
闻听此,老皇帝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股笑容,他道:“湘儿的安全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及至此,老皇帝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荀季芜三人也是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陛下的用心。
萧衍道:“安儿和统儿还是谨慎,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荀季芜闻言道:“豫章王殿下本就有勇有谋,而太子殿下身边则有王沛这样的谋士,他们不会轻易就动手的。”
萧衍闻言笑道:“所以借着葛荣叛乱这个契机,朕就再给他们加一剂猛药。三位爱卿待会儿上朝之后就直接言明朕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同时传旨唯亭城,让太子萧统暂时不用返回。”
接下来的事便是老皇帝不说荀季芜也明了了,陛下最大的后手除了神策军那便是湘东王了。
郡主徐嫣然留在京城表面上是一种质子行为,但其实是为了迷乱旁人视线,等到一切既定,湘东王一定会出手。
宣布旨意后,荀季芜三人闻声应下。
三人从老皇帝寝宫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旧暗沉,晨曦间的那一丝光亮也没有。
三人依旧没有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不过细细想来其实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陈恒道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荀大人”
只是他还未言说就已被荀季芜拦了下来,荀季芜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了明确的安排,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做便是。眼下是要把叛乱之事彻底解决。”
今日朝堂之上,长广郡葛荣叛乱一事自是重中之重,不过好在南部前线尚有大将军赵敢的大军而且推进顺利,所以百官暂时还不担心叛乱大军可以一军攻到金陵。
大梁历,大通五年,二月初七。
萧怀安在做好最后的安排后已经开始秘密离开京城赶往豫章郡主持大局,而远在琅玡郡的太子萧统也最终决定赶回京城。
因为朝廷以提前知晓了他们的谋划,所以他们的动向锦衣郎都有掌握。
萧怀安返回豫章只带了几名心腹,隋暮负责留守京城。
而另一边的太子萧统不仅打算返回京城,还准备秘密带一批人马回去。
他们本是边防军中的一部分,此军主将王玄谟,亦是来自琅玡王氏,算得上是萧统的嫡系。
大军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人,但恐怕人多眼杂,所以主将王玄谟已秘密将部众分成好几批,在萧统众人身后,分批返回金陵。
萧怀安和萧统的动作自是秘密中的秘密,知晓的人一手之数。
同一时间,老皇帝部署的最终大网也逐渐进入了收网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