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师叔天降英才,姿容绝潋、风华绝代,无人可及。
这些年身边也没个红粉知己什么的,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是个小小精怪就算了,似乎还有些缺心眼?
一众弟子颇为为他们师叔未来的终身大事感到担忧。
侍奉?
怎么突然就跳到了侍奉上面去了?
桑宁脑袋里的疑问还没消下去,便觉得身体里面的力量仿佛被用尽了一般,她眼前一黑,无知无觉的倒在了下去。
她隐约听到了众人杂乱又慌张的声音,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没有了意识。
一连两日,南城大雨连绵。
雨滴落在黛青色的瓦片之上又顺着展翅高飞的檐角滑落,如断线的珠子般从高高的房梁上滴落,在屋前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清脆得仿佛在敲击着一支独属于南城春日的乐曲。
丫鬟端着洗漱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紧闭着的房门。
“进来。”
她等候片刻,直到里面传来一道如玉石之清润的声音,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春寒料峭的春日,房屋内却是一片暖意融。
这样的暖远不是人间炭火所能达到的。
丫鬟全程低垂着脑袋,小心恭谨的将水盆放在了洗漱架上,“仙君,这是洗漱的热水。”
“多谢,下去吧。”
帷幔遮蔽的床边传来了那位仙君平淡无波回答。
她俯身行了行礼,低头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回身的拉上了房门之时,不经意间瞥见到那位世人景仰的仙君小心翼翼的为一个精怪一点点的压紧了被角。
即便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也能从他轻柔的动作间看出他的对于床上之人自然非同寻常的珍视。
她的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艳羡。
若是她此生能得无相仙君如此珍视,哪怕生命只剩只一日她大约也会心满意足,了无遗憾的死去。
怔忡之间,她恍惚间觉得那位星君似乎往门口撇了一眼。
丫鬟不敢再滞留下去,赶忙轻手关上了房门,动作缓慢得只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直到离开那处院子极远,她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世人景仰无相仙君同样也畏惧着他。
但是世人的敬畏之中,从来不缺爱慕。
九天之上,云宫之中。
“紫幽,抱歉是我骗了你,但是她快要不行了,只有你的藤云玉清能救她。”
“我不欠她什么!”
男子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你欠我一条命,我曾经救过你,这次,就当把我给予你的恩情还于我。”
“君屹,所以这一百年以来所有的相识相知相许全都是假的吗?”
无尽的沉默之后。
桑宁听到他说了一句是。
她凄楚仓惶的大笑了起来,笑自己天真愚蠢,笑自己可笑又可悲。
时隔整整七千年以后的今日,在梦及往事前尘,依旧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疼痛从心尖一点点的蔓延至五脏六腑,她仿佛又回到了许久的以前,明明过了那么长的光阴,记忆却清晰得仿若昨日。
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轰轰烈烈的不好之处,大约就是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在长长的时间里都无法忘却。
桑宁的手胡乱的在身侧乱抓一通,她似乎也无暇思考,便用力的抓紧了手中唯一握着的东西。
指甲深深的掐紧,似乎这样能够减轻一下她心底的疼痛。
滴滴答答的水声传入她的耳尖,桑宁猛然睁开了双眸,正对上束玉低头垂眸看向她的目光。
桑宁就这样怔怔的对上了他空明的凤眸,许久,才从方才的噩梦里渐渐回过神来。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梦里所抓住的东西正是他的手。
待看到他手背上被掐出来的几道深深的指甲印之时,慌忙的甩开了他的手。
清醒几分后,又不禁觉得她的动作过于有些忘恩负义了。
“抱歉。”
桑宁呐呐的说了一句。
她水润清澈的眼底一览无余,上面残留没有散尽的痛苦之色,又似乎害怕别人笑话一般,着急忙慌的用故作镇定的神色难掩盖里面的痛。
如同一只被人伤害了的幼兽。
没有了再次信任的勇气。
也没有了曾经张扬肆意的傲气。
桑宁抿着唇一动不动的半坐在床边,眼神略微慌乱的想要寻找一个支点,却发现束玉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湿帕子。
她盯着他手中的帕子,心情略微复杂。
“我做了一个噩梦,不知道是你的手,并非有意掐你的。”
“嗯”
束玉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桑宁却在他这个不明意味的嗯上七上八下一会,心里打鼓个不停。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怪罪还是不怪罪呢?
束玉却没有再看她,而是起身走到热水盆里将帕子清洗干净之后搭在了木架子上。
桑宁只能看到他背对着的身影,在热气之间氤氲,头顶精巧的莲花发冠,束着他长长的头发。
衣摆的莲花暗纹,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光芒,白衣微微拖拽而下,却丝毫不染半点纤尘。
分明是在人间,她却恍惚觉得这是在以前她们不对付的仙界,打起架来腾云驾雾的。
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跑来无缘无故的招惹她,她反过去追着他打,他又开始不用尽全力,以至于前世她总是觉得他十分之恶劣,每次都故意耍她。
束玉说话一向恶劣,而她以前性子张扬,最是受不得别人的激将法。
前世她们甚少有这样安静相处了片刻,大多时候不是在打架,便是在吵架。
以至于,白芨帝君与紫幽神女是死对头、不对付的事是众仙妖知而不宣的共识。
桑宁想着以前,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当时年少,实在幼稚。
“你笑什么?”
束玉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竟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幽怨。
桑宁立马狠狠的晃了晃头,似乎想要将脑子中奇奇怪怪的想法给甩掉。
她急忙否认,“我没笑啊,仙君看花眼了吧。”
他轻笑出声,桑宁被他潋滟的笑意晃得狠狠的怔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