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面的事情,其实她都已经快记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明明曾经三天两头都能碰到一次还能打一架的人,后来几十年上百年间,却一次也再未碰到过。
还未到子时,同归河畔,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
也不知怎的那些男男女女手中拿着的近多数都是桃花状的河灯。
她记得从前多是荷花灯的,几千年过去,人间的风俗也变了好多。
桑宁看着裴璟手里同太多人也一样的桃花样式河灯,想到他方才讽刺自己选的荷花河灯俗不可耐,也不由出声阴阳怪气道:“仙君您喜欢的桃花河灯也是俗气的狠呢。”
虽然知道他选这个多半是在求自己同他心爱的姑娘之间的姻缘。
可依旧不妨碍她想借机嘲笑他一番。
谁让他方才先惹她的。
“她是我选中的,即便有千千万万的河花和灯同她一样,在我心中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和灯。”
束玉看向手中的河灯慢慢的说道。
“千千万万人里的独一无二吗?”
桑宁喃喃自语。
他清淡的声音还回响在她的耳畔,她竟然难得想起了同裴璟的初遇。
似乎那一日也是在人间放河灯祈愿的节日。
那时候的花灯节和现在的花月节不太一样,但过去上千年依旧流传下来的就是花灯节的子时都会去放河灯祈愿。
桑宁记得那时候她将将才满一千岁,放在神仙里面的确算是年岁较小的了。
那时候她虽然得了天道厚爱,不像其它藤萝精灵一族灵力微弱又难修行,自出生起便法力仙术一日千里,无一能及。
但即便如此,扶桑还是不允许年幼的她随意离开云境八荒。
可曾经的桑宁性子张扬爱玩又任性胡闹,自然是不愿意一直待在云境八荒里面的。
她已经在那里面待了整整一千年,将整个云境八荒的所以有旮旯角落都逛了个遍了。
再待下去,她大约要憋得发霉了。
所以就趁扶桑在闭关修行之时,同桃夭一起偷偷破开了结界,溜出了云境八荒。
那时候人间的都城还叫朝歌,而非现在的长安。
她同桃夭溜出云境八荒到朝歌的时候,正逢朝歌的上元灯节。
活了一千年第一次来到人间的桑宁新奇无比,她本打算同桃夭在人间畅畅快快的玩了一场之后,再回云境八荒去向扶桑认错。
谁知竟然在那里遇到了裴璟。
“呀!你们快看那是谁放的河灯竟然翻过去,快要沉入水里了!”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将方才放完河灯正在一旁同桃夭挑着人间发饰的桑宁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人群挤挤攘攘,她还没有走回河边,便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听说河灯沉入水中,恐有大难,是为不详。”
“那是谁的灯啊?我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看见放进殊途同归河里祈愿的花灯沉入水里,殊途同归河可是有上神遗留下的神力庇佑的……”
桑宁拉着桃夭跑去看热闹,费了一番力气才从围着河畔的人群里钻到了河岸边。
一抬眸便赫然看见那盏半沉的河灯正是她所放的那只。
她一向喜欢捣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就连河灯也和所有人放的样式不同。
所以便用自己身上的藤萝花穗制了一只藤萝河灯。
精美奇异的紫藤萝河灯在一众粉红的荷花灯里极为醒目。
而那盏方才还散发着朦胧紫光的河灯,现在直接被翻了一个跟头,里面的蜡烛被水沁湿,灯也灭了。
暗淡的紫藤花河灯如同一个没人要的小孩。悠悠的在水中央打着转,正一点点的往水里面沉下去,颇有几分凋零破败的死气沉沉。
桑宁一下就不干了。
她可是与天同寿的神,怎么会有劫难呢?
一定是这殊途同归河出了问题。人间的祈愿的河哪能测出神的命数。
她偷偷的将手指缩回长长的衣袖里面,嘴里无声的念着神诀,想要借用仙力,重新将那盏河灯翻过来点燃。
谁知还没等她使上仙法,一盏红艳鲜丽的莲花灯,带着一股子张扬肆意的气势忽然转转悠悠的挨了过来。
水波荡漾,鲜艳的河灯随着水波的力道,一下撞在了她岌岌可危的河灯上。
本来才沉了一半的河灯,一下子就沉到了水下,不带半点犹豫。
而那盏随着水波撞上来的红莲河灯也侧翻了过去。
花心的蜡烛明明暗暗的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随后那盏红莲河灯也就这样慢慢的沉没了下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而后响起了窃窃私语。
“今日可真是奇了怪了,这殊途同归河可是有上神之力加持,从未见过祈愿河灯沉入水中,今日竟然一下子便见到两盏荷灯沉没,怪哉!怪哉!”
“难不成是上神对我等有何喻示?”
众人沉默。
桑宁瞪大的眼睛,耳畔无意识的灌入了周围人的说话声,捏着灵力的手指,就这样顿住了。
“公子,您的河灯怎么也沉没了?!”
一道稚嫩的少年音惊愕叫道。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桑宁是神,他的惊呼就这样一字不落的进了她耳中,
桑宁怒气冲冲的转身,眼底的怒火还未消散,便一眼看到了当年的束玉。
红衣墨发,山河失色。
裴璟轻挑着眉头,唇角微微勾着一抹笑意,漫不经心的对着身旁那只红鸾凤鸟化人的小小的侍从说道:“沉了便沉了,不过是一盏河灯而已,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桑宁隔着人群一动不动的看着人群之外的束玉,人头攒动来来往往,却又犹如虚影一般飞速后退,只余他含笑轻佻的面容。
深深的刻入她的脑海里,惊艳不已。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刻,她心跳无端的漏掉了一拍。
当然,要是所有的旖旎绮丽之色都止于这一刻的话。
这应当是一个刻骨铭心、回味悠远的初见。
可惜。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桑宁一晃神那位潋滟的男子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