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无寺地处西凉之地。
西凉西接天竺,佛道昌隆,百年之内自渡成佛者,已多达九人,名声赫赫。中土各寺之中,当属皆无寺香火最为旺盛,其可与东庭山全真相比肩。
天下人称之:东庭山,西皆无。
至茶国灭凉时,茶国皇室终究还是忌惮皆无寺在武林中的高崇地位,因此未被茶、凉两国战火波及。
故而寺中的日子,一直以来倒还清闲。
阎浮提是个性子清淡的人。平日里,只爱去两肩崖垂钓。两肩崖,就是当年松鹤和尚捡他回来的地方。
两肩崖山势开阔,崖顶至水面高达十丈。白衣阎浮提坐崖头垂钓,披一蓑笠,鱼竿高垂,远远一看,如同仙翁。
寺中不许杀生的。钓上来的鱼,回寺之前又会被阎浮提悉数倒入悬崖下放生。
寺中和尚背后偷偷给他取了个外号:小太公。
阎浮提倒不在意,乐此不疲。他本愿意就如此终老,奈何松鹤和尚对十五岁的他道出了身世。
他一步入尘世。
十五岁之前,他从未下山,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何样。好在,山下的乡民,对和尚还算友好。
但对这位穿着僧袍,自称小僧,青丝扎成发髻的和尚,人们都有些好奇。这打扮,和尚不剃度,明明不就是一个道士嘛。
阎浮提除了不能出皆无寺之外,留发不留发,其实没有人站出来明确要求过。
他也很好奇,皆无寺七殿二十一院,全寺上下八千僧众,和尚们都是圆溜溜的光头,只有他一个人顶着青丝。
阎浮提去问松鹤和尚:松鹤师父,我为何不剃度?
因为…松鹤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说:方丈说你不用。
他说:那这是方丈对我法外开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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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和尚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迦蓝院有一位,也不用剃度。
之后的日子里,阎浮提就格外留意迦蓝院。他见到了那个和自己拥有一样“特权”不用剃度的小和尚。
小和尚打量了阎浮提一眼,说:你是他们说的那位小太公吧。
阎浮提点点头,问道:那你是谁?
小和尚说:我叫修缘,是迦蓝院的添油僧。
阎浮提指了指他的发髻:你为什么也可以不剃度?
修缘和尚说:方丈师父说我在世间的尘缘未了,烦恼未根净,故而不要剃度。
阎浮提本来一直没什么烦恼,直到他吃完两碗素面,打着饱嗝,面馆老板伸出两根儿手指头的时候:
小师父,两碗面,二十文钱。
完蛋,下山之前,松鹤和尚光顾着给他取名字,忘了给盘缠呐。
好在面馆老板见他是个小和尚,没有为难。这座挨着皆无寺边上的村落,名为苦海镇。取自皆无寺山前两块石碑的碑文:
一出皆无,即入苦海。
苦海镇上的村民来自茶国九州各地,以前多是怪病缠身,久不能治,跋山涉水来此找皆无寺求医问药的。
皆无寺自立寺以来,杏林院的医僧们每月都会下山一趟,于苦海镇悬壶济世,普渡众生。天下人称之为:苦海月治。
治好的乡民中,有发了宏愿的,愿意自此留在苦海镇,成了善男信女,余生供奉皆无寺。
今日便是苦海月治。
几个哀嚎着的村民被紧急抬到药庐,医僧们拨开伤民的衣物,仔细丈量伤口的深度,判断均是被猛兽咬噬所伤。
村民面面相觑:这是何种猛兽,如此厉害?
为首的医僧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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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道:从伤痕看,这是为老虎所伤。
老虎?村民听了,更加惊骇。
这几个伤众多是采药的山民,在离苦海镇的入镇口不远的老君山被发现。苦海镇的族长赶紧吩咐一个村民道:快去立个牌子,凶虎出没,竖在山口,记住,字写大点儿。
那一边,阎浮提已经走上了老君山。
他不知道去哪里是好,可总不能山下留在苦海镇。
忽见前方草丛分开,树枝朝四周倒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虎,肩头比阎浮提的个头儿还高,喷着鼻气,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皆无寺七殿二十一院,坐落在群峰之间,山中虽也是猛兽如云,可类如此这般的白虎,阎浮提却从未见过。
白虎獠牙外露,虎视眈眈,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虎啸,四脚尖爪亮出,一步步逼近阎浮提。
白虎一个纵身扑来,阎浮提足尖一点,身子向后退去三丈。白虎扑空,怒吼一声,虎躯腾起,又一次扑来。
阎浮提跃起,人在空中倒立,右掌伸出两指,抵在白虎眉间:
给我,坐下!
白虎身躯滞在半空,笔直下坠,砸塌地上一大片灌木。阎浮提落在三丈外,看着白虎摇晃着脑袋站起身。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山林震颤。
不服吗?阎浮提解开扣子,脱下身上僧衣,道:那我就打服你为止。
那一日,苦海镇的村民听到老君山中不时传出龙吟虎啸之声。有胆大的猎户上山打探,只见山中草木伏地,飞沙走石。
老人说,那是老君山的山神下凡伏虎来了。
也有人说,那一日他确实看见有白虎驮着一僧衣少年,从老君山崖顶,一下子跃至对面峰头去了。
老人说,是了,那就是白虎天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