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几日,飞毛腿便带着老幼妇孺摇摇晃晃地往青灵山稍深处进发。
青灵山是多山相连,山林中悬崖峭壁、云雾缭绕,偶有野兽吼叫之声从林中窜起,也甚是吓人。飞毛腿常年狩猎也未敢往更深处去,附近小山上的猎物已足够这一家人生活,所以对深山处的路径并不熟悉。
然而辛暖暖却十分有经验。深山迷雾中,她能准确找准行进方向,饶是遇到豺狼虎豹,她竟丝毫不惧,愣是拿了一把菜刀把几头猛兽剁进了汤锅。云老书生和飞毛腿对她由震惊到震撼再到崇拜,已到了快五体投地的地步,云老书生不禁怀疑,她是否真是落难至此,这个女子若是放到世俗之中必不是等闲之辈。
几人伐木编草,终于建成两间屋子,暂时居住。一日,飞毛腿猎到一头野猪,回去路上遇到老书生在门前种菜,老书生突然叫住他,悄悄问道:“我儿,你觉得小臻儿跟岭儿长得像吗?”
这个问题,飞毛腿还未考虑过,一是儿子还太小,眉眼未长开,二是不是一个爹生的,云臻从小就皮肤水嫩白皙,跟山里孩子不一样,自然天生比儿子要漂亮许多。
“呷,本就不是一个爹生的,怎地会一样?女儿随爹,男儿随娘,他俩自然不一样啊!”说着说着,飞毛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
“那小臻儿可有随她娘?”老书生继续问。
飞毛腿仔细想了想,只觉得小臻儿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孩,但五官上确实找不到同辛暖暖的相似点。“爹,你是说……?”
“为父只是有疑虑,为父年轻时也数年进京赶考,阅人无数,这个辛娘子不简单,定然有什么在瞒着你。”
飞毛腿面色一惊,他几日前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由父亲提出来还是不免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突然一拍大腿道:“小臻儿才来咱家的时候,我见她脖子上挂了一个玉坠子,想是个值钱的物件儿,就看了,上面刻着“慕容”二字;后来辛娘子醒了,就把这玉坠子收了,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东西。前段日子家里吃紧,我想起来还同她商量把这个坠子卖了,岂料她竟说玉坠子早丢了。我就没再问这事儿。爹,您说她为啥要瞒着我们呢?”
“你可有问过小臻儿?”老书生问。
“这……我……我总不能问一个三岁娃娃,你娘是不是你娘吧?她又能懂什么?”
老书生叹道:“臻儿小小年纪很有灵性,我只是感觉这一大一小似母女又不似母女般亲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爹,您可别吓我,”飞毛腿又一脸惊诧,随后坚定道:“臻儿不管是不是辛娘子亲生,都是我女儿,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她!”
老书生缕缕胡须赞赏道:“你总算说句为父中意的话。臻儿品性纯善,不用担心。至于辛娘子,她肯为你生儿育女,且劝我们父子搬离是非之中,许是她真心想同你过日子,这些年来勤恳持家,未有差池,倒是一个好儿媳。”
老书生的话让飞毛腿悬起来的心又落了下来,“是啊,爹,儿子何德何能娶到她,已是儿子的福分了,其他的,儿子也不想知道。”
又过了几个月,飞毛腿下山换米顺便打探消息,却两日回归。云老书生十分担心,催促辛暖暖下山问问。辛暖暖却道:“许是路上迷了路,再等上两日,我若去了舍下你们祖孙三个,那才是不放心。”
然而又过了一日,有相识的猎户气喘吁吁地跑来递了消息,原来飞毛腿下山换米,遇到抓壮丁的官兵,欲抓他充军,飞毛腿撕扯之间,打伤了官兵,现被压在牢中呢。
云老先生一听,差点背过气去,喊道:“目无章法了!目无章法了!天下大乱了!我儿啊!”
辛暖暖倒是镇定,抚慰道:“那官兵多是未讹钱,否则不会让人专门入山传话,咱们家把值钱的物件儿带上,把当家的赎回来便是了。”
“好好好!”老头子连连说好,道“我这些年教书还存了点银钱你一并拿上,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赎回来!”
“只是……”辛暖暖看向孩子道:“我这一去恐怕得上几天,两个孩子一并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小臻儿大些,不如我把臻儿带上吧,也好省去您老的负担。”
云老先生生怕她带上云臻一走了之,大手一挥道:“不必,我年老眼昏,小臻儿乖巧懂事,留在家里能给帮衬这些。至于岭儿,你带着他也不便,就留在家里我和臻儿照护他。”
“可留两个孩子给您照顾我实在不放心,就让我领着大的去吧,少一个省些心!”辛暖暖道。
云老先生此时固执地很,坚决不同意,只说小臻儿懂事得很,有她在才能省心。辛暖暖劝说不动,只得收拾行囊起身了,一路疾驰,只求快去快回。
转眼三天已过,外间仍毫无音讯,云臻熟睡中只听得土地隆隆震动,觉得似有什么事发生,便回屋叫醒爷爷。云老书生伏地一听,似有一队快马前来,顿时惊慌失措,抱起熟睡的云岭就往外跑。
然而还没跨出门便见远处尘土飞扬,知道是跑不掉了,顿时腿软地爬不起来。
“爷爷,这边!”小臻儿呼唤。她已站在灶台旁边,示意爷爷把云岭抱过来。
云老书生顿时明白,强撑着站起,一把掀起锅台,把熟睡的云岭放入其内,把锅台盖好,只求云岭不要被惊醒哭出声来。
而小臻儿跑入里屋,一滑入了床底,便不再吭声。
很快,有人破门而入,四处搜看。
“大爷!大爷!小人家徒四壁,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小臻儿听到爷爷的哭求声。
“滚开!老子听说这儿住了个美人儿,来请做压寨夫人!美人儿!美人儿!”那声音渐渐朝里屋走来。
云臻趴在床下,大气也不敢出,小手上的汗水把土地都打湿了一片,她想起辛暖暖之前教她的法子,扒着地上的土抹在自己脸上,扒着扒着竟意外发现土下竟藏了一个布包,云臻禁不住好奇将布包打开,竟是自己之前佩戴的那块玉佩,顾不得多想她赶紧玉佩收入贴身小口袋中。突然听得外面一阵捶打哭喊声小了,哐哐的那脚步越来越近,云臻的心“砰砰”地跳动,“不要发现……不要发现……”她紧盯着由远及近的脚步,默默祈祷。只听得衣柜被掀翻,桌子被撂倒,刀剑在被褥上狠狠刺扎的声音,突然被掀开,露出一张脸,那人咧嘴一笑,一嘴黄牙,口臭熏得云臻难以呼吸。
“没抓到大的,抓到一个小的!”那人捞起云臻向其他人说道。
这些人一副山匪打扮,龇牙咧嘴,好不恶心。
“军爷们手下留情啊,这是我孙女,这是我全家盘缠,请军爷放过她吧!”云老书生连滚带爬地揪住山匪的裤角,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布袋,爬满皱纹的脸上布满了不安。
那人一把揣过布袋,往手心一倒,几个铜钱蹦了出来,山匪顿时大怒,一脚踢了过去,“就这点儿还不够爷塞牙缝!把这个丑娃娃带回去卖了换酒喝!”
“军……军……爷!”老头倒地口吐鲜血,仍对着云臻呼喊,云臻着急哭喊:“爷爷、爷爷……救救我爷爷……”可惜,山贼不予理会,将小臻儿扔上马,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