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叶季白已经睡下了。
他应是真的累了,半个月没睡好觉,一副凡人之躯,搁谁也受不了。
雨虽然停了,但天穹仍被乌云笼罩,大地一片黑沉。
无需点灯,孟清和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叶季白熟睡中的眉眼。
叶季白眉心微蹙,似睡得不太安稳。
这样清冷绝尘的容颜,在那九天之上,怎会不遭人嫉恨?
在千泽城须眉江上的画舫中,孟侃曾与孟清和说起叶季白的过往。
叶季白,原是仙界陌鸢山的仙君,因性子清冷,并不合群,但他容貌出众,常有仙子芳心暗许。
胆子大些的,譬如棠芸仙子,就不时往陌鸢山骚扰叶季白。
叶季白多次不搭理她之后,棠芸仙子没了耐心,从一开始的无事献殷勤,变成以欺负叶季白为乐。
而叶季白那个闷葫芦,竟也就任凭她欺负。
叶季白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气恼。
一次瑶池夜宴后,棠芸仙子将一位醉酒的小仙娥藏于叶季白仙邸中。
叶季白前脚刚回仙邸,棠芸仙子后脚便带着一帮仙君仙子前来揭发叶季白的恶行。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位衣衫不整的小仙娥酒醒后,竟主动揽了罪责,道是她倾慕寂柏仙君,醉酒之后起了邪念,闯入陌鸢山来强迫叶季白与她欢好。
一时众仙哗然,棠芸仙子气得脸色煞白,她哪里会想到这小仙娥竟不顾自己名节,也要保全叶季白。
叶季白从始至终冷着脸,没有为自己,也没有为小仙娥辩白一句。
仙界老早就传,陌鸢山的寂柏仙君是块木头,一心只想着修炼晋升,位列尊者之位。
可惜半点不通人情世故,早晚要栽个跟头。
这件事最后叶季白被罚禁足,而那小仙娥因贪恋美色,心生邪念,被挖去双眼,放逐北荒。
但棠芸仙子对叶季白扭曲的报复并没有停止,凡此种种,比比皆是。
甚至在幽寒涧之事闹大后,将正在晋升关键时期的叶季白推出去顶锅。
道是叶季白即将位列仙尊,欲降烛龙为坐骑,在幽寒涧与魔大打出手,重伤烛龙。
这事被四位仙家编得有鼻子有眼,而恰好叶季白一心修炼,并无坐骑,这事栽赃在他头上,又十分合情合理。
叶季白被堕入凡尘,道心碎了一地……
孟清和手指轻轻搭上叶季白的手腕,片刻后皱起眉头。
这人怎虚成这样?
叶季白眼皮子轻轻颤了颤,许是没有感知到危险,又实在抵不过倦意,很快再次陷入深眠。
孟清和突然明白叶季白为何到了帝都,却拖着不去除妖了。
他守着自己的这半个月,几乎快耗尽心力,又哪有精力去除妖?
孟清和有些后悔与他闹别扭了,这傻子在仙界时便是个闷葫芦,受了委屈只会藏于心底。
孟清和脑子里甚至出现了她离开客栈时,叶季白独坐在漆黑房间里的画面。
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叶季白心里在想什么?
她怎么忍心丢下他?
“从我决定来帝都,我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贺书凡,也为了你。”
夜色黑沉,孟清和握着叶季白的手,陪他等待曙光。
……
天光刚亮,宫里便派了人来传话,请叶季白进宫。
孟清和一宿没睡,她心里挂着宫里的事,简单梳洗过后,和叶季白一起出了门。
马车行驶在清晨的街头,路上除了早起的摊贩,行人稀少。
车厢内饰华丽精美,车帘撩起,叶季白靠在车壁上,看着车窗外清冷的街道。
对于昨日之事,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孟清和抱膝缩在角落,偷偷拿眼瞅叶季白。
她总觉得叶季白变了,变得更加沉默。
以前的叶季白虽然冷漠,但跟她还是有很多话说的。
但今日他从起床后,便不怎么言语。
哎,看来还在生气。
“过来。”
孟清和正想着怎么哄叶季白,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一愣,呆呆地抬头看向叶季白。
你在跟我说话?
叶季白还在看着窗外,孟清和一时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叶季白那双冷然的眸子终于转过来落在她脸上,又说一遍:“过来。”
孟清和立刻便朝叶季白扑了过来。
马车正好拐入天街,孟清和动作过大,身子不稳,叶季白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宽厚温热的掌心隔着夏日单薄衣衫有力地托住孟清和,顺势将她带入怀中。
叶季白声音透着愠怒,“伤还没好,就如此莽撞。”
孟清和额头蹭着叶季白的脖颈,低声道:“对不起。”
“知道错了?”
“嗯,知道了。”
叶季白不肯饶她,“错在哪?”
呃……她错在哪?
孟清和抬头看叶季白,“师尊觉得弟子哪里做错了?弟子这就改。”
这明显就是在耍赖皮了,孟清和不要脸的时候,那是真不要脸。
叶季白垂眸,“你当真能改?”
“当真能改。”
见她如此乖巧,叶季白倒是不忍心责备了,他揉了揉孟清和的头发,叹道:“算了,狗改不了吃屎。”
好你个叶季白,骂她是狗就算了,还骂她吃屎。
孟清和磨着后槽牙,张嘴咬住叶季白的下巴。
疼得叶季白倒吸一口凉气。
孟清和狠狠咬出牙印,旋即松开嘴巴,对叶季白呲牙笑:“香!”
我是狗,你是什么?
自个回味去。
“……”
叶季白没想到孟清和有仇当场报,无奈摇头,摸着下巴上的牙印,“你就让我这样进宫?”
“怕丢人?”
叶季白挑了挑眉毛,“你不怕丢人就行。”
话音刚落,他便低头埋在孟清和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
孟清和差点惊叫出声,脸颊瞬间飞起云霞,直红到耳朵根。
“你不要脸。”
叶季白将要放开她,闻言又伏了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
叶季白的声音闷闷传来,“错在哪?”
没想到这个问题绕一圈,还能从这里绕回去。
真要说出错在哪里,孟清和觉得自己错在不该招惹叶季白。
这他娘的就是个衣冠禽兽……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