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出事了。
很大的事。
皇帝驾崩了!
孟清和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昨晚离开的时候,老皇帝虽然看上去虚得很,但并不像要归西的样子啊。
总不至于是吓死的吧?
这种皇家秘事,在未昭告天下之前,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至于为何请叶季白进宫,乃是因那只迷惑皇上的魅妖也死了。
叶季白昨天下午才说时辰未到,晚上魅妖就死了,他怎能不来瞧瞧?
在承安门落轿之后,叶季白牵着孟清和,在老嬷嬷的带领下往御书房走去。
一路听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起这桩奇事,叶季白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御书房外禁卫围了整整三圈,把守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惜死都死了,搞这些形式又有何用?
一直伺候皇上的老太监红着眼睛拦住孟清和,毕竟太后只请了叶季白一人。
叶季白冷着脸,站着不动。
老嬷嬷将老太监喊到一旁,嘀嘀咕咕一通,老太监回头睨了孟清和一眼,挥手让禁卫让道。
孟清和将那两个老家伙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差点笑出声来。
首先自是笑话他们下巴和脖子上的痕迹,简直伤风败俗。
再就是今儿太后请叶季白进宫,会不会放他出去,可不好说,这位姑娘既是同他一起的,自然不能将她赶出去。
大老远就闻到一阵血腥味,孟清和蹙眉,她昨晚并没有动刀子杀人,这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她离开后,这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御书房里一片狼藉,比之昨晚孟清和离开时还要凌乱。
金漆描绘的松鹤绢帛屏风上溅了好几滩血渍,衣着轻薄的乐官或趴伏在古琴之上,或仰倒在圆凳一角,或蜷缩在帷幔旁侧……
皆是被利刃所杀,脸上并无惊吓之色,似于睡梦之中被人杀害。
帷幔之后,一位年迈的老妇人端坐在御案旁的太师椅上,她脚边跪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
男子月白金丝滚边广袖袍上全是斑驳的血,他的头发蓬乱,眼神呆滞,手里紧握一支垂珠簪。
孟清和认得,那支簪子昨晚插在喜雨的发髻上。
站在太师椅旁的嬷嬷正要喝斥来人不懂规矩,被太后抬手制止,“叶先生是仙门之人,无需拘凡俗之礼。”
太后苍老的眼眸淡淡扫了一眼孟清和,便将目光落在叶季白身上。
“先生昨日说时辰未到,却不知这番变故该作何解释?”
龙榻之上,喜雨的尸体被明黄锦被裹着,而她旁边的老皇帝,则衣衫凌乱,满身是血,死状凄惨。
孟清和心中已然明了,如若她猜得不错,这位跪在地上的男子,应该就是天安国的太子。
好一出狗血大戏。
叶季白走到龙榻旁,并两根手指去探喜雨的灵脉,片刻后神色微沉,显然是发现这只魅妖的妖丹已碎,回天乏力。
比起老皇帝的死,他更想知道这只魅妖是被何人所杀。
孟清和一宿没睡,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在规矩森严的皇宫里,无疑是大不敬。
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太后刚刚死了儿子,能容她在这放肆?
“大胆!”说话的还是嬷嬷,显然这种事无需太后亲自开口。
孟清和不等嬷嬷往下说,转身走到杯盘狼藉的桌边,拍怕屁股在圆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嗤笑道:“老娘别的优点没有,胆子大倒是真的。”
太后沟壑纵横的脸皮子抖了好几抖,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气得不轻。
嬷嬷已经拔高音量喊禁卫进来捉人了。
眼看局面紧张起来,叶季白却突兀地来了句:“你做饭也不错。”
这倒确实是孟清和的一个优点。
孟清和冲叶季白笑了笑,对他的慧眼识珠表示很满意。
禁卫一拥而入,叶季白也已走到孟清和身后站定,将手搭在她肩上。
孟清和神色不变,她并不想给叶季白招麻烦,但在这位天安国的太后面前,她确实有放肆的资格。
见叶季白护着孟清和,太后缓缓开口,“哀家敬重叶先生仙门巨擘,却不知叶先生此举是何用意?是见陛下宾天,欺我天安皇室无人?”
叶季白朗声道:“我家夫人第一次入宫,并不知皇室规矩,太后既免了我的俗礼,怎却来苛刻我家夫人?”
怎就是你家夫人了?
虽说叶季白是在替她说话,但这称呼……是不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太后能在后宫里熬这么久,又岂是简单人物,当即便挥退了禁卫。
她派人请叶季白进宫,可不是为了为难他家夫人的。
要治他们的罪,不急于这一时。
太后看向龙榻上的喜雨,“这妖,是叶先生杀的?”
这个猜测很合理,她请叶季白来帝都,就是为了除妖。
叶季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反问道:“太后对叶某有所隐瞒,如今出了这等血案,莫不是想将罪责推到叶某头上?”
“大胆!”这一句又是那位面目凶悍的嬷嬷说的。
太后依旧不疾不徐,仿佛因为老迈,而显得迟钝,“叶先生何出此言?”
“太后昨日只说妖女魅惑陛下,却不曾提及旁人,譬如这位……”叶季白不曾见过这位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时倒是不好称呼,但看他衣着打扮,以及他能在御书房行凶,必然身份显赫。
老皇帝和那些乐官,皆是被利器扎死,那利器非刀非剑,正是这男子手里的簪子。
“是哀家思虑不周,没想到宏儿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必然是被那妖女所惑……”
孟清和听不下去了,“妖女迷惑他杀了陛下,然后我夫君又来杀了妖女,是这个意思?”
太后自掌管后宫以来,还没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微微眯着眼眸,声音微沉,“不错。”
“这倒是奇怪了,照你的意思,我夫君都回去睡了一觉,这宏儿怎么连身衣裳都没换,跪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揭发他的罪行?难不成那妖女的魅惑之术在她死后还有效用?”
不等太后说话,孟清和继续道:“除妖乃是奉命行事,我家夫君为何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而他明明看见宏儿行刺了陛下,既不派人去禀告太后,又不自行逃走,反而送上门来当替罪羊,岂不奇怪?”
孟清和一口一个我家夫君,叫得十分顺口。
“依我看,宏儿是在发现妖女被陛下杀害之后,心生愤恨,一怒之下弑君杀人,宏儿,我说得可对?”
嬷嬷又怒了,“大胆,太子乳名岂是你能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