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遥山隐隐,更那堪远水粼粼;
见杨柳飞绵滚滚,对桃花醉脸熏熏;
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
望着眼前清减不少的女孩,颜华年未想到,她竟还有心情打趣儿?
难道她,并不欢喜冷溶?
若不欢喜,就不会在此借酒消愁,人比黄花瘦了!
“你当初,怎会把他带回家?”
于白鹭在外颇有凶名,但颜华年知晓,她从小就心地善良。
想当年,他也差点儿被她捡回家。
若那个时候,他没有因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的可悲自尊心作祟,而是握住面前的小手,同她回家。
那么,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成婚生子了。
听到颜华年的询问,于白鹭弯起嘴角。
她与冷溶的初相识,说来有点儿好笑。
她那时,到底是从哪里借来的厚脸皮,理所当然、不知羞耻的光明正大欣赏美色?
若是换做现在的她
若是换做现在的她,应该会直接将冷溶扑倒。
好吧!
她承认,自己从小就有点儿好色。
所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盯上了她的绿叔叔北玄;所以,才会大冬天屁颠屁颠的给颜华年送吃的,还想将他拐回家。
如此看来,她从小就有拐男人的天赋,她娘怎地就会觉得她找不到男人,嫁不出去?
“我以为他是刚刚修成人形,无家可归的小鱼妖。恰好彼时我正缺一个不去相亲的挡箭牌,他就被我选中了。”
颜华年甚是无语,打败他的情敌竟然就是这般随随便便从山中捡回来的!
他能输得再羞耻些吗?
“他失踪前,可有异常?”
“他病了,病得很重。虽在我面前掩藏得很好,但我很早就发现了。北玄说是魔气侵体,经脉受损,待慢慢恢复法力就会转好。但我猜,应是没有那么简单。”
北玄为修复冷溶受损一魂,动用了自己的精元之力,萎靡干枯得马上就要死了,但被冷溶带到箕山仙泉泡了几日后,整个人……不对,是整只龟又开始生龙活虎,小虾米可以吃下一盆。
冷溶若只是单纯的魔气侵体,怎会咳血?
冷溶不想她担心,她便装作不知道,想着明里暗里给他多多滋养身体,好好调理,却未想到对方竟招呼都未打一声就失踪了!
“难道他是因病种不治而离开?”
一些人家的老猫,到了某一天,会突然离家出走。
一些人带着美好祈愿,言是猫老要成妖,或是要成仙了,所以离家出走跑到山中修行。
但其实,乃是老猫大限将至,不忍心见主人因自己的离去而伤心,所以寻一僻静之所,独自面对死亡到临。
颜华年觉得病得不轻的冷溶,不想于白鹭看到自己最后离去的样子而伤心难过,所以学老猫入山之举。
冷溶是龙,是上神,可不是什么老猫。
但于白鹭也曾怀疑过冷溶回了箕山,她带着小乌龟北玄在仙泉周遭找了好几圈儿,可惜一无所获。
还有两日就是二人的婚礼,冷溶突然无缘无故消失,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
“对了。我师弟真的同你师妹去临州猎妖了吗?”
颜华年点头:“对,师父是这么说的。”
前两日,天剑山一下子接到不少外州县发来的求助除妖拜帖。
于是,因离家出走而将功补过的颜华年,第一个被派遣出去协助除妖。
颜华年去的州城有一只虎妖作祟,十分凶悍,且智慧超群,会设置陷阱进行反击。
当地仙门着了虎妖的道儿,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只好向最近的仙门求救。
颜华年去了之后,发现虎妖确实十分凶悍狡诈,但并非无懈可击,且当地仙门少了一些战斗经验。
天剑山、临近的箕山、还有两界山境内可是尽出大妖之所,他常年与狡猾诡诈之妖打交道,经验老道,收拾虎妖并未花太长的时间。
回到山上,他就听闻于白鹭身上发生的事情,特意向师父和师弟们打听。
师妹唐小茶在他下山的隔日,也接了下山除妖任务,路途较远,来去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至于于白鹭不解为何寻丁卫半夜出发,颜华年言事出紧急,委托方半夜找上门,所以唐小茶就连夜出发。
她此番会寻丁卫一同前往,大概是因于白鹭快要成婚了,思及自己,她便想要借此机会,同丁卫商量一下二人的事情。
颜华年言,整个天剑山仙门除了他师父,上下皆知唐小茶与丁卫之事儿,所以他让于白鹭不要担心,丁卫与唐小茶在一起,不会发生意外。
愁眉不展的于白鹭轻叹一口气儿:“但愿如此!”
丁卫并非鲁莽之人,甚至有时比于白鹭还要细心。
若他真是同唐小茶一起外出除妖,不可能不知会她一声。
兴许他留了纸条,恰巧被风吹走,或是被家里养的鸡鸭鹅或是狗给吃了。
于白鹭如此安慰自己惴惴不安的心,但冷溶和丁卫在同一晚上失踪这件事儿,怎么想都十分古怪。
尤其是,她怀疑,冷溶的失踪可能与踏雪寻梅有关。
以冷溶现在的身体情况,若是与踏雪寻梅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一想到这里,强烈的不安感就涌上心头,身体从内往外透着寒气,手指尖儿都似冻住了一般麻木无知觉。
酒杯从手中脱落的同时,一滴清泪从眼角儿滑落。
颜华年不自觉的伸手拂去泪珠儿,抬起的手臂刚好挡住了飞溅的酒水,他完全不理会自己被溅湿的衣袖,忙用帕子帮于白鹭擦拭溅湿的衣服。
颜华年擦了好几下,也不见于白鹭有任何反应,抬起头,就见于白鹭醉眼迷离,望着落雨的窗外出神,眼底满是哀愁,还有一丝茫然,像是客死他乡,魂魄想要归家的旅人。
“小鹭,你可曾想过,他来得不明不白,便注定有一天会走得不清不楚?”
也许从一开始,注定他们只是短暂的相遇。
颜华年表示他对妖没有偏见,但妖类对待感情,原本就不似人类一般真挚。
兴许他厌倦了、害怕了,又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不告而别了。
不如就把他当成生命中的一个旅客,不必因未能目送他走而感到悲伤。
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他厌倦漂泊,又会突然出现。
“冷溶他,不会不告而辞。”
于白鹭的眼神仍旧迷离,单手拄着桌子,醉意阑珊。
但她的话,板上钉钉般坚定,莫名刺痛了颜华年的心。
“你就如此相信他?”
颜华年与于白鹭相识十数年,她似乎,并不十分信任他。
那么他十分好奇,她相信冷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