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雷落万丝,寒风摧花残。
夜黑得仿佛天地连成一片,空旷的街道,只有“噼啪”雨声,两道模糊身影。
颜华年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酒醉走路不稳的于白鹭。
神智十分清醒的于白鹭推开颜华年的手,言她没醉。
她希望醉得不省人事,忘记所有烦忧,但她身体虽然不听使唤,可脑子却清醒得狠。
“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必为舍你而去的人烦忧。”
于白鹭猛地停住脚步,双手抓住颜华年的双臂。
“你说得没错,不管因何种原因,舍我而去就是不对,待他回来,我定要抽它一根龙筋。”
刚刚在酒馆内,颜华年问于白鹭,可信任冷溶?
于白鹭毫不迟疑的点头,甚至还扎心的表示,她从前有过不信任颜华年的时候,但从未有过不信任冷溶的时候。
颜华年严重怀疑于白鹭是假借酒醉故意挤兑气他,差点儿没把她塞酒坛子里面去。
“是是是,你本事可大了,还能抽龙筋,你怎么不自己飞回家去。”
“我真的没醉。”
推开颜华年的于白鹭要表演走直线,结果险些摔个狗啃泥。
好气又好笑的颜华年扯住她,要背她回家,于白鹭直接抬腿踢了颜华年屁股一脚。
还不待颜华年发火,她先惊愕的用双手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言毕,她一头栽进颜华年怀中。
轻轻飘在空中的冷溶,静静的跟在背着于白鹭的颜华年身侧,望着于白鹭清瘦苍白的面颊,还有颜华年忍不住弯起的嘴角儿。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踏雪寻梅的算计之中。
他成了一个孤魂,无法再触摸爱的人,只能默默的守在其身边,看她伤心难过,无能为力,还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男人趁虚而入,就像是在拿生锈的钝刀戳他的心,这是踏雪寻梅对他最残忍的报复和折磨。
颜华年是个君子,送于白鹭到家之后就离开了。
于母李氏帮女儿换下湿透的衣服,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女儿的手,止不住的唉声叹气,最后眼眶湿润,落下几滴眼泪。
“娘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所以才会串通庙口儿的陈瞎子,言你是孤寡之命,以此为借口,逼你成亲。早知道,就不该寻孤寡这个晦气借口,好的不灵坏的灵。”
甚是懊悔的于母李氏,爱怜的将女儿的手握得更紧。
“这世上,能遇到相爱的人实属不易,娘为你能遇到自己欢喜的人感到高兴,却未想到唉,冷溶那孩子看着沉稳老练,没想到也是个不靠谱的,甚至比那颜华年还要差劲儿,竟不告而别。”
数落一番后,于母李氏满脸担忧的伸手摸了摸于白鹭的头。
“五年前颜华年那小子与你断交,你大病一场。娘真担心这一回,你又会如此。我的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孩子每生病一次,父母都要跟着病一场,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千万不要生病。娘走的时候,你也要坚强的挺住莫要生病,与弟弟两个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抱歉,让你在这世上又失去一个亲人咳”
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完的于母李氏突然咳嗽起来,她急忙捂住嘴巴冲出屋子。
浑身僵硬的冷溶站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疑似作恶梦,面上湿了一片,愁眉不展的于白鹭,心里越加难受。
他失踪,丁卫情况不明,若是此时于母再离世,多重打击下,不知于白鹭能否撑得过去。
他想要捧在手心上好好呵护的女孩,却要面对一桩桩人间惨痛,他难受得魂体都不稳了。
静立良久,他俯下身,手臂颤抖的轻抚于白鹭的面颊,却根本无法触摸她半分。
他们两个,就像是挂在窗前的两个风铃,当有风吹过,会出现万分之一的几率触碰到彼此,却永远无法拥抱!
从前二人依偎在一起,只道是寻常,如今才知有多珍贵。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痛苦直击灵魂深处,冷溶的魂体越加不稳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撕扯他的魂体,想要将他撕成数片。
他会不会就在这剧烈痛苦中魂消魄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溶才从痛苦中挣脱出来,他跪在床榻边,虚握着于白鹭的手。
“小鹭,我真心爱慕你。上万年的时间里,我从未如此欢喜过一个人。你知道,因为有你,我庆幸来人间一回。”
他早已限定决心,不再取回九天玄衣,做一世凡人,与她白头偕老。
他想牵着她的手,去荷塘泛舟、垂钓、散步,最后累了时在大梨树下休息。他躺在她的腿上,她把掌心贴在他的心脏上,感受他的心跳,说这样做,会让他们彼此的心跳同步,成为一个人。
他还想与她洞房花烛,掀起她的红盖头,亲吻她,彼此依偎,春宵帐暖,说一整晚的情话,给她讲天庭的趣事儿,畅想未来一同除妖,护卫苍生,生儿育女,携手到老。待百年之后,一双人安详离去,同去黄泉,再世为人,再续前缘;或者得到成仙,一同飞升天界,成为上界最为恩爱的神仙眷侣,羡慕死那些天界老光棍儿。
他要与她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可现在,全都无法再实现了。
“对不起,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心脏似要被撕裂一般疼痛,他努力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都抓了一个空。
但他仍旧不肯放弃,双眼逐渐变得赤红,周身散发出煞气,竟有要转化为恶鬼的迹象。
他好恨!
世人常道天道不公,他笑凡人怨天尤人,不思进取。
如今方知,这世上本没公平之事儿!
如于大勇、丁七三这样胸襟豁达,刚正不阿的好人不长命,而像魔神九尾那样的祸害祸世了数百年。
现在魔神九尾之子又步其后尘,杀神祸世,搅动风云。
他绝对不允许,不允许踏雪寻梅那个恶魔再靠近于白鹭半步。
哪怕变成煞、厉鬼或是魔物,他也要好好守护于白鹭,不让其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心头生出怨恨的冷溶,身上煞气越来越重,渐渐成型,如烟似雾,黑如墨汁,笼罩住他大半个身体。
------题外话------
不虐,不虐,大家说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虐,作者菌写得很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