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道地势呈南北高、中间低,由高原、山地、平原和盆地等多种地貌构成,其中黄土高原占全省土地面积的一半以上。
自太康元年新堤登基以来,天下九道天灾人祸频至,斗升小民苦不堪言。
三山道已经大旱十年,一年灾情严重过一年,良田十不存一,赤地万里。
食不果腹,渴不能饮的百姓要么背井离乡乞活,要么造反火中取栗,要么原地等死,除此之外再无第四条路可行。
因天灾影响,故而三山道也是除了湖广道之前流寇最多的大道。
九月初十,霜降。
赵州金原府。
前些天还酷热难耐,怎知霜降未至,昨夜突然天降暴雪,今早城外干枯龟裂的田野间尽是白皑皑一片。
一队身穿单薄棉袄的巡城兵丁呵欠连天地打开城门。
骤然间,城门外乌泱泱一大片人影就要涌入城内。
巡城兵丁见状顿时就不困了,一个个连骂带打地维持秩序。
“特娘的排队,排队交入城税!”
“那个谁,你再敢乱窜,老子当场就劈了你!”
无数蓬头垢脸,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的难民一听到要收入城税方可入城,顿时眼中希翼的光芒熄灭,死气沉沉地托着沉重步伐,宛如行尸走肉般走向城外半里外的小树林。
这一幕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
难民们每天就祈祷着城里的官老爷们能大发善心,放他们入城活命。
然后就是无情地被摧毁希望,第二天再希翼,再失望,反复循环,直到渴死饿死或者是冻死为止。
灾年里地主家尚且还没余粮,指望城里人救济,还不如指望天下掉馅饼。
道理谁都懂,但是灾民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眼下小树林里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哪怕是去造反当流寇,人家也不收呐。
当下粮食贵如金,但凡是能下嘴的,都被难民们吃干抹净。
就眼下的小树林,有哪棵树上还留有树叶树皮?
早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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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红眼的难民啃光了。
短短半里路就耗光难民们所剩不多的体力,一进入小树林立即躺倒一大片。
还愿意去城门碰运气的,大多都是求生欲望旺盛之人,小树林里更多的是躺平等死的老弱,人数之多,差点连落脚的位置都没有。
一个个眼神空洞,躺在积雪密布的地上也不觉冷,随时就可能一命呜呼。
在这些生无可恋的难民中,有两人显得鹤立鸡群。
一个身高近丈的中年汉子,尽管饿得皮包骨,但是一双眸子却极为凶悍,犹如黑夜中的饿狼,时刻准备择人而噬,还有左脸上栩栩如生的苍狼刺青,方圆五步内无人敢靠近。
中年汉子身边则躺着一个病恹恹地少年,被冻得卷缩成团,昏睡间眼皮不停颤动,似饱受梦魇折磨。
“……水……水……”
少年半梦半醒间梦呓般低声呢喃。
中年汉子也不含糊,一把抓起大捧连泥带雪的泥泞往少年嘴里塞去。
干渴难耐的少年感觉唇间湿意,一边大口吞咽水分,一边呸呸吐出口中泥石,看得中年人直乐呵。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眨眼间就日落西山。
温度肉眼可见地急降,昏暗欲坠的天穹也开始零零散散地飘下片片雪花。
难民们为了活命,也顾不得礼义廉耻,三两成对就拥抱一起,一边咒骂这不当人的世道,一边战战兢兢地抵御酷寒。
雪花落在中年汉子身上,他浑然未觉,也不挪窝,也没去管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两眼出神地凝望夜空,似有千头万绪想要倾诉。
三天过去了,不时有旧的难民饿死冻死,又不断地有新的难民加入,小小光秃的树林间仿佛浓缩了整个社会的缩影。
这天难得出了艳阳天,和熙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彻夜担惊受怕会一睡不醒的难民们抓紧补觉。
枯坐数天的中年汉子仿佛养够了气力,像倒提猫狗般,揪住依旧昏睡不醒的少年衣领,大步流星地往府城走去。
在无数道希翼中掺杂着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中年汉子来到了城门前。
一个小吏正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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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缴税案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见到中年汉子到来,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着每天重复成千上万遍的说辞:
“本府有规定,凡是入城者需缴纳十两白银入城税!”
话语刚落,突然案台上响起碰的一声重物撞击声,顿时把小吏吓了一跳。
刚准备暴起发怒,不料瞬间就被案台上那块巴掌大,在阳光地下煜煜生辉的金属物牢牢地吸引住目光。
那居然是一块成色十足的天然狗头金??
小吏难以置信地一把抄起,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去。
用力咬去,咯嘣一声,金子无任何掉色,反而差点吧后槽牙都咬掉了。
见猎心起,小吏敢准备召唤巡城兵丁将那个财帛落白的傻子打杀了。
不料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犀利如狼的凶悍眼眸,再看看那人左脸上诡异的苍狼刺青,到嘴边杀人坑财的话语顿时换成谄媚笑意:
“这,这位贵人,欢迎莅临金原府,您缴纳的入城税远远超出规定,小人一时间也不好破开……”
“无妨,剩下的都赏你。”中年汉子首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低沉,莫名有种不怒自威的神韵。
小吏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工作都丢下,急忙在同僚们羡慕的目光下点头哈腰地前方带路。
“我要城中最好的客栈,两间上等的客房,还有十份的吃食,办好了还有赏。”中年汉子完全没把小吏放在眼里,如使唤奴仆般命令道。
小吏也不恼,听闻还有赏赐,愈加卖力地带路。
凡是能当税收吏员这份肥差的,关系和眼力缺一不可。
眼力不俗的小吏哪里会看不出中年汉子那股再明显不过的上位者气息。
在城中最豪华的天福楼客栈安顿好之后,小吏心满意足地端着两块巴掌大的狗头金去找城西的相好分享喜悦。
在伙计惊讶的目光下,中年汉子一人就吃光了十人份的吃食。
饭饱酒足后打发走伙计,中年汉子看着昏睡的少年,自嘲般苦笑道:
“袁玉堂啊,我乃木尔泰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要当你的保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