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弘茵带着乔先永,又绕回方才演示招数的地方。凌弘茵认真的看了看月夜下黑影重重的几棵桂树,用力拨开其中的一棵,扭头向乔先永打了个手势。
乔先永虽然目力甚佳,但也没看出来这栽的极密的桂树之间,竟然像是有条小路。
凌弘茵驾轻就熟的一边随手推拨开挡着路的树枝,一边低声说道,“这小路是通往我家一个废弃仓库的。仓库背后有个旧门,平常都不上锁,穿过门就是你和你师父住的冷翠苑了。
乔先永随口说了句,“你家真大!”
凌弘茵却不以为然的说,“大又怎么样!无聊的紧!我哥每日像是和谁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都像对小孩子一样打发我!那些江湖豪客平日也是离我远远的,倒像是要他们来伺候鬼一样!哼!”
乔先永小声安慰她道,“凌姑娘,你有兄长,又有母亲在,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你却不知,世间有多少人,远比你悲苦。”
凌弘茵听乔先永说了这话,深感惊奇,她扭头看他道,“乔大哥,你此言何意?”
只见乔先永皱了皱眉,紧接着一拽凌弘茵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嘘,前面好像有人。”
二人于是半蹲着向外张望去。这一段小道几乎已到尽头,道前仍是几棵桂树,毫无章法的栽在杂草中。透过树枝的空袭,那废弃的仓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但不止是仓库,仓库前的空地上却站着两个人!
乔先永凝神看去,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师父魏泓!
另一人却是个女子,风韵姿态,柔美动人,这女子的面目正对着他们的小道出口,乔先永看她紧蹙着眉头,似乎面容凄苦。
凌弘茵却吓了一跳,抓紧乔先永的袍袖,紧张的小声说道,“乔大哥,是,是是是你的师父,还有,还有我娘!他们是不是出来抓我们的!”
乔先永素知师父脾性,绝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来啰嗦乔先永。他沉下心,摇了摇头,低声说,“小点声,我们且在这里躲一下,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不迟。”
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胆战心惊的藏在桂树的阴影中。
只听魏泓沉声说道,“楚夫人,你找在下何事?”
乔先永看不到魏泓的表情,听魏泓此言一出却感到有些许奇怪,魏泓的声音似乎有点微微颤抖,并不是他平日遇到任何事都沉着冷静的做派。
凌真真没有开口,只是长叹一声。月亮静悄悄的照着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二人距离不远,但不知为何又好像中间隔着无数堵墙一样的疏远。
“我竟不知道你的本名叫魏泓。”凌真真此言一出,乔先永和凌弘茵迅速对看了一眼,深感诧异。
“魏泓也好,邱夜白也好,东方焱也好,姓甚名谁大概是世间最不重要的事吧。”魏泓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
凌真真听到魏泓说出“东方焱”三个字时,眼角竟然泛出了点点泪光,就像月亮点缀的晶钻。她的嘴角微微的抽动着,看上去极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魏泓像是仔细端详着凌真真,轻叹道,“我竟不知你是天下闻名的玉虚山庄的女主人。”
凌真真垂下眼睛,说道,“那个时候,我心思凌乱,与你相识时日不多,又怎好把家事都说给你听。更何况,何况。”凌真真犹豫的没有再说下去。
“你过的不错,儿女双全,家境殷实,我们就当没认识过也好,切莫影响了你的生活。”魏泓淡漠的说道。
这句话不知为何,像催泪剂一样,凌真真的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她颤抖着说道,“焱,焱哥,你何出此言。是我不好,我隐瞒了自己已为人妇这件事,可是,只是。”
凌真真颤抖着,似乎强忍着没有把话说完。
乔先永斜睨了凌如茵一眼,只见她神色古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魏泓背转身去,乔先永看到了师父的脸,他的表情极为痛苦,嘴角抽动着,好一阵才张口说道,“各为安好吧。”
凌真真缓慢的抬起双手,像个泥偶一般擦拭了下脸上的泪水,轻轻吸了吸鼻子。她凝视着魏泓的背影,似是看呆了。
魏泓紧紧握着双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昂着头说道,“楚夫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回房间休息了。”
凌真真立刻说道,“且慢。”她顿了顿又迟疑的说,“魏大侠,请稍等。”
魏泓长身直立,像座雕塑一般巍然不动。
“魏大侠,看在旧人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事。”凌真真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更咽,正色道。
魏泓听她说的郑重,心下疑惑,扭转身面对着她。
凌真真垂下头说,“先夫,先夫已过世。我的长子楚弘景也许命不久长,我一个妇道人家,许多事都做不了。希望,希望魏大侠你能护得小女凌弘茵一世周全。”
凌真真此话一出,其他三个人均是大吃一惊!
凌弘茵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她竟然不知道大哥看上去正值英年,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这魏泓似乎与母亲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母亲竟然要他来保护自己!
乔先永生怕凌弘茵冲动的喊出声来,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凌弘茵的手,以示安慰。
魏泓似乎同样困惑,他沉吟片刻,问道,“恕在下眼拙,楚公子看上去内功精湛,并正值英年。前次见他与魔教中人争斗,身手了得,不知楚夫人何出此言?”
“魏,魏大侠。你我相识之时,我给你讲过我的身世。通天教主凌紫宫是我的先人,并传下蓝色原石给我。”凌真真平静的说道。
凌弘茵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从来都不知道母亲是来自于怎样的家庭,每次问起来,母亲都说自己从小是孤女。这通天教主也是她第一次听说,而什么蓝色原石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乔先永却恍然大悟,师父早先和他说过,那蓝色原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竟是属于玉虚山庄这楚夫人!
只听魏泓说道,“对,你似乎是提起过。这和楚公子又有何关?”
凌真真凄楚的说道,“传说中,若是凌家血脉的男子,无法聚齐红蓝紫三块原石发挥力量,便会在三十岁左右离奇死去。弘景,弘景他没剩几年了。”话音未落,凌真真已经泣不成声,身体晃了一晃,似乎随时会晕倒在地。
魏泓伸手虚扶了一下,又迅速的抽回了手。他默默思索着,却没说什么。
“我虽没有兄弟,但是我的小舅惨死之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母亲去世时就只说了一句,希望我不会生出个男孩,可是,可是这又怎能随我一己之愿。”凌真真的眼泪滚滚落下,她向魏泓深深的一揖,说道,“弘景是他命运如此,怪不得其他人。我只求你能助我保得茵儿平安,茵儿她,她确是你的骨血!”
话一出口,晴朗的月夜莫名得打响了一个声音巨大的惊雷,桂树都像是在巨响中瑟瑟发抖。乔先永紧张的全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只感觉自己的手被凌弘茵用力的抓着,似乎都快要抓出血来。
凌真真也被这雷声惊得面无血色,她喃喃说道,“老天是要来惩罚我了。东方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我这平生还能再见到你一次,也已知足,望你不要再负我心。”说罢就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雷声一阵接一阵的滚滚响起,但凌真真瘦削的身影似乎异常坚定。
魏泓站了片刻,乔先永只能看到他的双肩在颤抖。随即他像只巨大的飞鹰一样,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月色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先永试着松开了凌弘茵紧抓着她的手,带着一点点同情说道,“凌姑娘,你没事吧?”
凌弘茵双目无神,呆呆的看了看乔先永,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然后突然大叫道,“滚!滚!你们师徒都给我滚!”随着这一连串的“滚”字,凌弘茵跳了起来,两脚不着地的跑走了,她奔跑的迅速无比,乔先永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再也看不到她。
乔先永却没想到这一夜听到的惊天秘密,师父竟然有一个亲生女儿!他有点迷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魏泓,从小就觉得师父就是师父,也没想过师父为什么没有娶妻?师父的父母是谁?师父的过去又是怎样的?
乔先永绕道废旧的仓库后面,果然看有一扇门把手都锈迹斑斑的铁门。他用力一推,门开了,确实是他和师父休息的冷翠苑的院角。
乔先永垂头丧气,轻手轻脚得想要偷偷走回自己的房间,谁知他的房门口竟站着一人,那人穿着银白色的长袍,更显得长身玉立,气度不凡,那不是楚弘景又是谁!
乔先永呆了一呆,经过一番折腾,他非常疲倦,又有点生气,这大半夜的,就没有人好好睡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