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永看到楚弘景焦躁不安的站在自己门口,疲倦的同时,又极其紧张。难道楚弘景也知道了自己亲妹子的身世?他不清楚凌弘茵兄妹之间的亲密程度,是不是凌弘茵已经一股脑的把今夜之事说给了自己的兄长?
乔先永惴惴不安的开口道,“楚,那个楚公子,是找我吗?”
楚弘景扭头看到乔先永,作了个揖,但脸上阴云密布,他急道,“乔少侠,你到哪里去了?魏大侠也不在屋。哎,我等了你们好半天!”
师父也没回来吗?乔先永从楚弘景的脸上看不出来他到底所为何事,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得说道,“那个,我们,那个”
没等他说完,就被楚弘景打断了。
“你见到你师姐了吗?”楚弘景一脸焦虑,额头似乎在微微的冒汗。他期待的看着乔先永,似乎把希望都只寄托在了这少年身上。
“师姐?”乔先永却没想到楚弘景是来问叶穆心的。他呆呆的问道,“师姐不在房中吗?”
“我就是先去过她那里,找不到她,才来到你们这边的!”楚弘景快言快语的说,但他自觉说话冒失,大晚上的去找一个未婚女子,传出去了也对叶穆心大概不是好事。他清了清嗓子,又试图解释道,“那个,因为有点误会,宴席结束之后,我思来想去,觉得需要和她解释一下,所以去找她。”
随即楚弘景似乎有点恼火的摇了摇头说,“谁知道,她不在屋里。奇怪的是,和她住在一个院落的我妹子竟然也不在。我又想着去找母亲说点事,更奇的是,母亲也不在屋!”
乔先永心下暗想,看来楚弘景并不知道凌弘茵的秘密,那自己也一定不能多言。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之时,从冷翠苑的圆形拱门处款款的走进来一人,那人冷不丁的问道,“楚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见教?”声音里却带着敌意。
正是魏泓冷冰冰的声音,乔先永一听就知道师父误会了楚弘景,大概以为他是替母亲或者妹妹前来抱不平。乔先永插嘴说道,“师父,楚公子说找不到师姐了,特来问问我们。”
魏泓的声音似乎瞬间轻松许多,他注视着楚弘景问道,“穆心不是和凌姑娘住在一个院子吗?”乔先永注意到,师父说起“凌姑娘”时,好像略有迟疑。
楚弘景正色道,“魏大侠,据舍妹的丫鬟说,从宴席开始之后,她就一直没回过房间。我现下也不知她所去何处。我这个妹妹一向不安分,喜欢胡闹,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所以我也并不担心。眼下最紧要的事,是找到叶女侠。”
魏泓听闻,却没当回事,皱皱眉头说道,“穆心做事一向有分寸。她大概是在外面练功,或者去办什么她自己的事了。楚少侠却也不必过分担心。天色不早,还是早点休息的好。”说完就要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楚弘景急得说道,“魏大侠,您不知道。穆心,穆心她与我已私定终身,岂知我母亲今日在晚宴上却突然说起要给我娶亲一事。随后穆心就不告而别了,刚才我让丫鬟去看,她屋里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了一封信,上面署了您的名字!”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乔先永余光一瞥,看到信封上正是师姐叶穆心清秀的字体无疑,写着“师尊,魏,敬启”。
魏泓接过来,疑惑的拆开。信纸上的字数似乎并不多,魏泓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但似乎并未发怒。看过之后,他平静的将信递给乔先永。
“楚公子,您请回吧。穆心说她自觉身体已经无恙,所以先行离开了。”魏泓淡淡的说,他并没有理会楚弘景的焦急,又补充一句道,“我看先永身体也已经大好,还劳烦楚公子明日帮我们备一马一车,我们师徒也就离去了。”
楚弘景却没想到魏泓处理此事会如此的漫不经心,他急道,“魏大侠,这,您看穆心和我,我们”他突然张口结舌,似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合适。
魏泓却很淡然,凝视了楚弘景片刻,叹道,“楚公子,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事关你二人感情,我虽是穆心的师父,但也不便干涉于她。选左或是选右,在于你一念之差。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魏泓挥了挥衣袖,算是道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乔先永见师父做此安排,他心知不止是因为师姐的事,但也不好说什么。他与楚弘景相识时间甚短,也并没有什么交情,本来就是叶穆心执意想要到玉虚山庄来,现在师姐既然不在,师父又说要走,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再收拾行装而已。
乔先永虽然不明男女之情,但他看到楚弘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站在院子里,英俊的脸上黯淡无光,只好安慰的说道,“楚公子,感谢这一番招待,师姐就不劳楚公子费心了,公子早点休息吧。”他作了一揖,正打算退回房屋,却被楚弘景一把抓住。
“乔少侠,这信中写了些什么?”楚弘景的眼睛发红,语声颤抖。
“师姐和师父说,她已决意独自在江湖闯荡,请师父不要担心,也不要刻意寻她。”乔先永同情的看着楚弘景,不忍的说道,“楚公子,这后面几句,师姐写了要师父交给你。我想,刚才师父没提,大概也是为你好的缘故吧。我代师父做个主,这一半还是交给你。”
说着,乔先永将信纸的右边一半撕了下来,折了一折递给楚弘景。随后就留下呆若木鸡的楚弘景回屋去了。
楚弘景打开那半截信纸,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楚公子,此生一别,各自欢喜。”
楚弘景心中剧痛,只听那滚滚的雷声,一阵胜似一阵。
折腾了半个夜晚,很快东方天空就已发白。
乔先永背着墨剑,提着一个简单的蓝色麻布包裹走到院中,只听“吱呀”一声,隔壁的门打开,魏泓也踱了出来。乔先永看到师父似乎非常疲倦,不知道昨夜是否也是个不眠之夜。
楚弘景带着几个小厮来到院中,恭敬的对魏泓说道,“魏大侠,车和马均已备好,停在大门口,我送两位过去。”
魏泓点点头,突然问道,“多谢楚少侠费心安排。请问后来可有找到凌小姐?”
楚弘景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眸也已经丧失了光芒,满眼都是血丝,他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说,“多谢魏大侠关心,舍妹也是不知下落。她极少独自出门,大概是走不远的,昨夜欢喜佛等人已分头出动寻她了。”
魏泓关切的看了楚弘景一眼,似乎想追问些什么,终是没有开口。
一乘软轿和一匹骏马已经在玉虚山庄的大门口安静的等待着。魏泓向楚弘景拱了拱手说道,“楚少侠,天色尚早,我们就不叨扰楚夫人了,还请楚少侠向楚夫人转告此次招待我们的感谢。”
楚弘景轻叹一口气说道,“魏大侠客气。家母不知是身体抱恙还是怎的,她的贴身丫鬟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概不见客,也不进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弘茵的气。”
“那还请楚少侠代为告辞了。”魏泓也没有多说,摆了摆手道。
魏泓坚持要乔先永坐了软轿,自己骑了骏马,在清晨的曙光中离开了玉虚山庄。
乔先永就像是做了一场迷迷糊糊的梦,前一天还是众人把酒言欢,师姐、凌弘茵、楚弘景等等人都聚在身旁,今日就只剩下他和师父二人,在这一望无尽的笔直的长路上孤单的前行。只是乔先永心绪一向淡泊,独自一人在谷底住了三年有余也安然自得,更不用提现在还有师父陪伴。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乔先永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更觉疲倦,上轿不久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中间醒来几次,饮水吃干粮,复又睡去。再醒来时,已是黄昏,轿子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乔先永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只见他们已经处身于热闹的人群之中。乔先永对于中原地势不熟,只得问道,“师父,我们这是在哪里了?”
由于人多,魏泓也已经下了马,在乔先永的轿边缓行。魏泓像是兴致很高,听到乔先永说话,他笑呵呵的说道,“先永,你醒了。咱们这是已经赶到了广安镇,今夜就歇在此处吧。”
“哎,先停一下。”魏泓嘱咐轿夫说。
乔先永不知师父有何用意,等了片刻,只见师父掀开轿帘,微笑着递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粥,那粥上撒着新鲜的小虾、鱼片、葱花、蛋丝、海蛰、花生仁、浮皮、油条屑等等配料,闻着就鲜香无比。乔先永精神大振,一边吃一边问道,“师父,这是什么?这般好吃?”
魏泓笑道,“这是本地特色艇仔粥,都是新鲜的海产之物加入其中。快趁热吃吧,你身体虚弱,先吃点热食,等我们找到合适客栈再正经打尖。”
乔先永狼吞虎咽的吃下了那碗粥,虽然烫的舌头疼,但内心确是充满了喜悦。和师父一起的旅行,像是补充了自己儿时缺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