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清接过佣人手里的酒壶,亲手给丈夫斟满,疼爱地说道:“老爷多吃点,这段时间人都瘦了!”
萧云没有说话,一直默默低头吃着饭,萧刚给她碗里夹了几块牛肉,满是怜爱地说道:“云儿多吃点,你太瘦了。”她抬起头,看到父亲和母亲正看着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赶忙低头吃饭。
萧霓端起碗伸到父亲面前,娇嗔说道:“爹爹偏心,就知道给姐姐夹菜,不给我夹,我不高兴!”
萧云赶紧给妹妹夹菜,萧霓却把碗移开不接。“好好,爹爹也给霓儿夹菜!”萧刚笑眯眯地夹起一块亮晶晶的肘子放在霓碗里。
“谢谢爹爹!”萧霓调皮地笑起来。
“你可不能随便给爹爹扣上偏心的帽子啊!”萧刚的话让正在低头吃饭的萧云也忍不住扑哧笑起来,吴雨清见菜凉了,让佣人去热一下再端上来。
吃完晚餐,萧刚到爱妾的房里看望生病的小儿子,小光祖很是兴奋,赖在父亲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萧刚听不懂的话,“敏儿,祖儿今天似乎病好些了。”萧刚对依偎在身边的罗敏说道。
“是啊,祖儿看到父亲高兴!”照顾小儿身心疲惫的罗敏紧紧贴着丈夫宽厚的臂膀。
萧刚懂得罗敏话里的意思,用手在其脸上轻轻抚摸着,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段时间,军中繁忙,我来得少了,辛苦你了!”
听着丈夫暖心的话,罗敏心里热呼呼的,她紧紧抓住丈夫的大手,轻轻摇了摇头,“老爷别这么说,妾身没有伺候好老爷,这心里过意不去,”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哎,”萧刚打断了罗敏,“你可是我萧家的大功臣,把祖儿照顾好,比伺候我重要得多。”
“这个道理妾身懂!”罗敏点点头。萧刚高兴地逗着儿子,见罗敏久久不说话了,转头发现她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想说什么就说吧!”
罗敏抬起头,脸上红扑扑的,她凑在萧刚的耳边,轻声说道:“老爷,妾身想趁着年轻,为老爷多生几个孩子。”
萧刚微微一怔,面前满脸娇羞、胸前激烈起伏的罗敏让他心里一动,他能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爱妾的心跳和发间散发的幽香,一时间,一股暖流从腹部缓缓升起,在身体内激荡,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他用力一把将罗敏搂住,在她滚烫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口,“好,现在就生!”
满心欢喜的罗敏抱起小光祖,急急交给了外间的丫头,丫头懂事地关门退出去了。她快步回到内室,见丈夫早已坐在床边,正张开双臂等着自己,她娇笑着扑进丈夫的怀里。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般铺满屋子,萧刚从床上坐起身来,心满意足的罗氏见状问道:“老爷,不在这过夜吗?”
“今夜实在有事,不能在这过了。”萧刚俯下身子,吻了下罗氏温热光滑的额头。
“哦,好吧!”罗敏是那种非常懂事的女人,虽然她满心希望丈夫能留下来陪她,但她从不勉强,丈夫承担着整个家族的经营和军中事务,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她虽然不能直接帮助丈夫,但绝不能拖累。再说,她也熟悉丈夫的性格,越是勉强的东西,往往越会得不到,还会让他厌烦。
萧刚看中她,除了美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更看重就是她这种不争、淡然的秉性。
“你不要起来,别着凉了。”萧刚按住要坐起来为他穿衣的罗敏,大步走出屋去。
吴雨清房里的灯还亮着,萧刚推门进去,看到吴氏还坐在桌前。“夫人还没休息啊?”萧刚有些口渴,坐下来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吴雨清看到丈夫微红的脸和满足的神情,作为过来人,她心中立刻明了。虽然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意,不过她马上就将这股意念压了下去,虽然自己锦衣玉食、保养得很好,但美人终会迟暮,容颜总会衰老,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惆怅、抗拒、恐惧都无益,唯有坦然接受。再说,丈夫待她和两个女儿不薄,多年来,丈夫始终只有她一房女人,虽然萧家老夫人见她已无法生育,在世时一直催促萧刚再续一房,好生个儿子接续萧家香火,但直到前年,丈夫才纳了一房妾,这在大户人家,实在是少见。嫁夫如此,夫复何求?
想到这,她不由地想起罗敏进入萧府的情景:那是几年前,走投无路、蓬头盖面的罗敏饿晕在萧家门口,下人发现后及时告知吴雨清,吴雨清连忙安排将其救进府中,一番梳洗、换上干净衣物后才发现这是一位绝色女子,身世也了解清楚了:老家泰州,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也家境优渥,父母更是思想开明,让其从小就和兄长一起接受教育,形成了知书达理的品格。后来家道中落,又被人陷害,父母拼尽所能将兄妹俩逃出泰州,却在半路上和兄长走散,流落到了扬州,身无分文却又不愿意去乞讨,只好饿着肚子漫无目的的流浪。慈悲心怀的吴雨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子比自己两个女儿也大不了几岁,一旦落到坏人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她劝罗敏留在府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家大业大的萧府也不缺这口饭,一边打听兄长的下落。其实,她心里还有另一层想法:这女子无论是容貌还是出身,都无可挑剔,将她留在府中观察一段时间后,如果确认其品行无暇,可以考虑给丈夫作为妾,如此一来,既遂了老夫人的心愿,也给了无家可归的罗敏一个好的归宿。
“夫人在想什么?”见吴雨清发愣,萧刚微笑着问。
吴雨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给丈夫续了一杯水,柔声说道:“没想什么。我给老爷揉揉吧!”说罢,就给丈夫揉起肩来。“夫人的手法到位,真是舒坦!”身心舒适的萧刚轻轻拍了拍吴氏的手,端起水杯细啜起来。
看着丈夫两鬓悄然冒出来的白发,吴雨清心疼起来,她轻吻着丈夫的脸颊,心忧地说道:“老爷都有白发了,要保重好身子啊,全家可都靠你啊!”
萧刚扭过头,轻抚着夫人的脸庞,安慰到:“夫人不必担心,为夫身子骨壮着呢!”
吴雨清握着丈夫的手,不无忧虑到:“萧家如此庞大的产业,都压在老爷一人身上,还有繁重的军务,我们几个女人,什么都帮不了你。”
萧刚牵着吴雨清依然丰润白皙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感慨地说道:“值此乱世,为夫确实是不敢有任何松懈,只希望萧家的百年基业、上下老小能安然度过这劫难,否则,为夫可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可惜,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无法给老爷分忧,只能看着着急。”吴雨清面露忧色。
萧刚微笑地说道:“夫人不必如此,这一大家子,正是有了夫人的悉心操持,为夫才能在外面安心地应对各种局面。”
“老爷,这是我的本份。哎,我这辈子最对不住老爷的,就是没能生下个儿子,否则现在也就有人能帮帮老爷了!”这是压在她心头最大的遗憾。
见吴雨清眼圈红红的,萧刚连忙安慰,“夫人切莫自责,此事不能怪夫人,此生有云儿、霓儿两个乖巧的女儿,足矣!何况如今又有了光祖。这也许就是为夫的命,注定要老来才得子,哈哈!此事夫人此后莫要再提了,好不好?”
丈夫的豁达,让吴雨清少许宽慰了些。人如其名,她天性清雅、从容,如雨水般无欲无求,嫁入萧家二十来年,她从不要求什么,丈夫给予她的,她欣然接受,没有的,不争不闹。她细心计划、安排,庞大的萧府在她的操持下,运转得井井有条,这也是萧刚一直如此宠爱她的原因。
吴雨清点点头,“好,一切都听老爷的。”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都忘了问,罗敏妹妹和祖儿怎么样?我下午都没顾得上去看他们。”
提到儿子,萧刚脸上堆起笑容,“祖儿今天看起来不错,赖在我身上不肯下来。”
“我上午过去看时,祖儿正在睡觉,罗敏妹妹也在补觉,说他昨晚闹了大半夜,娘俩都没睡好。真苦了妹妹了!”也许是相似的性格,吴雨清和罗敏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两人却很合得来。
“祖儿身体不好,夫人也没少费心。”正房和偏方相处融洽,这也让萧刚很满意。
吴雨清微微笑道:“罗敏妹妹年轻,我作为姐姐和大娘,理应要关心她和祖儿。”迟疑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老爷,有件事,我想了又想,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
“夫人,你想到什么就说,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对吴雨清的话,萧刚素来乐意听。
吴雨清缓缓说道:“云儿和霓儿都大了,该婚配了。霓儿现在和那个郭攀过从甚密,而云儿今日却表达了不愿意与丁家来往,不知道老爷有何安排?”作为母亲,她希望两个女儿能嫁给自己中意的夫君,不一定非要富贵,但求能快乐、安稳地过一生。但她也懂得儿女的婚事很多时候要服从家族的利益,她自己当初嫁入萧家,也是遵守两家大人在她刚出生时订下的婚约,幸运的是,她遇上了一个好郎君。郭攀孤身一人,以军营为家,一无所有;而丁家与萧家门当户对,且素有姻缘,奈何女儿却不中意。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萧刚接过话头,“夫人放心,两个女儿都是为夫的心头肉,我绝不会强迫她们嫁给自己不喜之人。”他的话让吴雨清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又道出了她的第二个隐忧:“罗敏妹妹生了光祖,萧家有后了,这是我们萧家的大事,但是光祖还小,无法替老爷分担,霓儿和云儿已经成人,无奈却是女儿身。如今北夏人占领大半个大杭国,对扬州的围困暂时是解了,但是老爷也说了,北夏人并未走远,只不过暂时去攻打其它地方了,说不定哪天又来了,听说那北兵如狼似虎,万一,万一哪天真的来了,老爷又在军中,我们萧家那么大的产业,该怎么办呀?”她边说边观察萧刚,见其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于是又宽慰道:“这是我乱琢磨,有大军保障,也许北夏人根本进不来。”
萧刚看着夫人,轻轻摆手,一字一顿地应到:“夫人所虑,正是为夫担忧之事。北兵兵分两路,一路顺江而下,正猛攻建康,另一路因为扬州所阻,目前正转攻泰州,待其腾出手,必然发大军再攻扬州。朝中有些人提出与北夏人划江而治,据为夫分析,北夏人绝不会遂这些人之愿,他们的目标是占领整个大杭国。既如此,他们绝不会将扬州留住,必须攻下,然后没有后顾之忧地过江,两路合兵一处,直下临安。”说到后面,他压低声音,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只把吴雨清吓得心惊肉跳。萧刚喝了口水,继续低声说道:“不是为夫不忠,大杭危矣!”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么一大家子,还有云儿、霓儿、祖儿,须得好生安排才是啊!”吴雨清焦虑起来。
萧刚起身,在房里边踱步边慢慢说起来:“不瞒夫人,这也是我心上的头等大事。要想保住家中老小和祖上留下的基业,必定要有既衷心又得力的帮手。城中这些大户世家,如能结成亲家,那自然是好,可以相互帮衬,然而这些大户子弟,据为夫观察,大多都是不学无术,靠着祖上的财富整日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就像那个丁家大少爷,云儿就看不上,而为夫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这些纨绔子弟。”
萧刚停了一下,继续往下说:“相反,从襄阳来的那几个后生,虽然来自乡间、孑然一身,然而都为人正直,个个都有一身本事,年纪轻轻却历经磨难,为了国家舍生忘死,这样的人才是能成大事之人。为夫也是做了一番了解、观察后,才让霓儿去和那个郭攀认识的。”
吴雨清边听边点头,接过丈夫的话问道:“那个郭攀我了解了一些,霓儿也中意。这段时间老爷多次说到那个叫张岳的,听起来很是不错,不知老爷了解多少?”
萧刚重新坐下,和吴雨清细细说起张岳的事情来。屋里的炭火烧得很旺,萧刚有些热,吴雨清起身给他脱去了披着的大氅,说道:“听老爷方才所言,这个张岳还真是不简单啊!”
“是啊!”萧刚点头称是,凑近吴雨清继续说道:“为夫思谋,张岳和郭攀都是了无牵挂之人,又是军中将领,尤其是张岳,大帅很是看重,在武税军中地位也仅在我之下,在军中很有威信,对我也很尊重。此二人若能为我所用,则我萧家无忧矣!”
听着丈夫的分析,吴雨清原本忧虑的眼里重又变得明亮起来,她端起水杯递给丈夫,抚摸着手里大氅上的狐毛说道:“我了解云儿的脾性,平时话不多,但极有主见。今天晚饭时我们谈到张岳,她很用心在听,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光亮。”
“我也注意到了。”萧刚笑吟吟地,“不过终究还是见过面才好,她可不像霓儿,她脸皮薄,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见上面,看看情况。”
“是啊!”吴雨清想了想说道:“要不那样,我们请张岳他们几个人来府中做客,一来是老爷和他们联络联络感情,二来,也让云儿和他见个面再说。”
“如此甚好!”萧刚称赞道,接着他略带迟疑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觉得霓儿对张岳好像有些意见,我们每次提到张岳,感觉她都不高兴!”
吴雨清微笑着说道:“这个不奇怪,哪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是最好的。不过,我们以后还是少当着霓儿的面说张岳的好,免得引起她不高兴。”
城里南湖边,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掉光了叶子的柳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萧霓和郭攀正在湖边漫步,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美好时光。她手里捏着一根小柳枝,一边走一边打着脚下的枯草,嘴里吃着美味的酥糖,郭攀紧紧跟在后面,手里抱着她在集市上买的各种零食和漂亮衣物。走到一张木条椅子边,她懒懒地说道:“哎,歇会儿!”说完就准备坐下去。
“先别坐!”郭攀连忙制止。
“怎么啦?”萧霓一惊,受惊似的跳起来,奇怪地看着郭攀。
郭攀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用衣服下摆将椅子擦拭干净,然后做了个让座的手势,“姑娘请坐!”
郭攀略显滑稽的动作把她逗笑了,坐下后,她拿起一块糖送进郭攀的口中,“小哥哥做得不错,本姑奶奶赏你的!”
“多谢姑奶奶赏赐!”郭攀夸张地作揖致谢,两人都大笑起来。
“问你个事。”萧霓咬了一块酥糖,“张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