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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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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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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什么怎么样?”郭攀正吃着零食,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呐,就知道吃!”萧霓捶了郭攀一拳。

    郭攀连忙答道:“你见过啊!他是我大哥,武税军的副将。”

    “尽说些没用的。”萧霓瞪了郭攀一眼。

    郭攀不敢再敷衍了,坐直身子正儿八经地回答道:“我们是一个庄里的,他比我大两岁,他父亲是庄主。今年初刚结婚,我们去襄阳守城时,嫂子就留在庄里,结果全庄的人都被北兵杀没了。”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继续续说道:“他武功高,遇事冷静,否则当初李大帅也不会安排他去迎接王爷。我们一帮小兄弟从小就跟在他后面,都叫他大哥。”因为郭家在张家庄是外姓人,从小到大,张岳一直都很照顾他,所以他在心里对张岳很尊重。

    萧霓歪着头若有所思,“听爹爹说,现在无论是大帅还是王爷,都很看重他。”

    “那是自然的!”自己的大哥有出息,他这个小弟跟着高兴。

    萧霓盯着郭攀,直把郭攀看得发毛,“怎,怎么啦?”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她举起手里的树枝敲打着郭攀的头,见他还是嬉皮笑脸,很不高兴地责怪起来:“你还笑,真是头脑简单,你不想想,他当初为什么不带你一起去接王爷,否则对你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那时我身体不适,你知道的。”郭攀觉得他当时没被选去是正常的。

    “哼,你又不是连马都骑不了,我看他是有意撇下你。”

    “萧霓姑娘,你这可真是误会我大哥了。”虽然从襄阳逃出来时,郭攀对张岳坚持和北夏人打仗的做法就有些不认可,因为他觉得当下北夏比大杭强大太多,无论如何大杭都是输,但是对张岳的为人,他从没有任何怀疑。

    “你啊,就是思想太简单,他情愿带上那个叫什么孙大林的土匪,也不带你这个兄弟,亏得你还一口一个大哥。”萧霓和张岳见过两次面,对这个王爷眼里的红人印象并不好。也许是因为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而张岳不苟言笑,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也可能是张岳风头正劲,而她喜欢的郭攀却默默无闻,要强的她心里不平衡。她继续给郭攀分析:“你看啊,孙大林头脑简单,做不成大事,并且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出身土匪的过去;那个徐坤,是你大哥的妻弟,他们是一家人、一条心,只会互相帮衬。只有你,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他会处处防着你,不给你表现的机会”

    听着萧霓的分析,郭攀的心里渐渐起了波澜,原本美味的酥糖在口中也味同嚼蜡。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想法太简单还是萧霓想得太复杂,他不相信张岳会如此对待自己,但觉得萧霓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一时间,他迷茫起来。

    “我要回家啦,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萧霓拿起椅子上的东西起身就走,留下郭攀坐在椅子上发愣。

    岁末天寒,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张岳、徐坤从大帅府出来,顺道陪着杨丹彤到集市上采购一些物品。临近中午,几人准备到一家食肆吃饭,刚到门口时,迎面急急走来两人,头上的毡帽压得很低,张岳警觉地一瞥,觉得有些面熟,已经走过去的两人也停下脚步,转身走到张岳面前,确认无误后高兴地喊起来:“哎呀,真是两位恩公,我还以为看错了!”

    “是周兄,我说怎么好面熟!”自木亢堂一别后,双方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周护法转头对旁边一位男子说道:“游长老,这就是当初在总堂为您疗毒的恩公!”

    游长老马上拱手到:“没有恩公,游某早就不在人世了。当日恩公急着离开,游某一直愧疚,无法当面道谢,今日终于得见,请受游某一拜!”说完,一揖到底。

    张岳马上扶起游长老,“游长老不必客气,看气色长老是完全康复了。”

    “恩公施药后,没几日就痊愈了,真是神药啊!”鹤发童颜的游长老精神矍铄。

    张岳答道:“当初误入贵堂领地,让我们得以相识,今日又在这扬州重逢,这都是缘分呐!”

    食肆门口甚是寒冷,于是徐坤对张岳说到:“姐夫,外边寒凉,到里面谈吧!”

    “对,游长老、周兄,我们一起用饭,边吃边聊。”

    “也好,恩公请!”游长老没有推辞,江湖之人,都很爽快。

    几人找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坐下,张岳从周护法的眼里看出了对自己和徐坤身穿军衣的疑惑,于是主动做了介绍:“我叫张岳,这位是我内弟徐坤,我们本是襄阳人氏,现在扬州从军。这位是已故水军统制杨江平将军的遗孤,杨丹彤。”

    听到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子竟是血染大江、以身殉国的将军后人,游长老和周护法赶紧起身,游长老神色凛然道:“见过杨姑娘!令尊杨将军不畏强敌,为了我大杭江山社稷,舍命疆场,小民虽身处江湖,亦万分感佩!”。

    杨丹彤起身答谢:“幸会,长老客气了,小女代先父谢过。快请坐!”

    重新落座,张岳关切地问道:“总堂主身体怎样了?”

    周护法非常高兴,“蒙恩公挂怀,总堂主身体早已痊愈,堂里其他中毒的兄弟都都安好。”

    “那就好!”张岳也挺欣慰,接着往下说:“当日从肃州回扬州,经过贵堂领地,多亏了贵堂帮助,在此谢过!”

    想起冷长老让张岳他们险遭不测,两人面色难堪起来,游长连连摆手,“恩公说谢,真是愧煞鄙堂了!江湖之人,最讲究的是个义字。冷长老却恩将仇报,欲加害恩公,虽然是出于其个人私利,然而毕竟是鄙堂中人,总堂主和堂中兄弟始终愧疚在心。恩公不予怪罪,我等却不能原谅自己!”说完,两人摇头叹息。

    张岳微微一笑,安慰道:“此事是冷长老所为,与其他人无关,游长老和周兄不必自责!”

    游长老感慨到:“恩公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雅量,游某佩服!”

    见酒菜上齐,一直没说话的徐坤端起酒杯说道:“姐夫、长老、周兄,为我们的不期而遇干了这杯吧!”

    几人纷纷叫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护法试着问道:“我们在城里也听说了,当初是几位了不起的英雄从肃州迎接一位王爷回扬州,小弟猜想,应该就是恩公一行吧?”

    张岳看了一眼徐坤,微笑道:“是的。”

    “两位恩公为了大杭,不惜远驰千里、以身犯险,如今又自陷险境,小弟佩服得紧!”周护法说着举杯敬酒。

    张岳回敬道:“木亢堂的弟兄,虽然身在江湖,却始终不忘自己是大杭子民,长期与北夏人抗衡,更是难得!”

    游长老客气道:“和几位恩公的大义相比,鄙堂还差得远啊!”

    张岳停下手中筷子,对两人说道:“如今北兵虽然撤围而去,但这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哪天就会卷土重来,二位要早做安排。”

    徐坤也说道:“下次北兵再来攻城,必定会更为猛烈。”其实还有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北兵进攻时,如果遇到抵抗,城破后必定进行屠城,这是北兵的一贯做法,北兵在扬州城下损兵折将、空耗时日,一旦被攻破,其结果可想而知。

    游长老颇为感激,“感谢两位恩公的关心。也不瞒恩公,此次游某和周护法前来,是奉总堂主之令,将江左各分堂的兄弟调往江右,现在事已办完,今日正准备出城去往别处,没成想遇到了恩公。”

    “那就好!”张岳举起酒杯,“现在整个江右地界都被北兵占领,江左也只剩下扬州、泰州几座孤城,游长老和周兄此番西去,路上须得小心才是。”顿了顿,接着说道:“希望我们还能再会!”说这话时,他依然面带微笑,但谁都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徐坤和杨丹彤也举杯说道:“祝长老和周兄一路平安!”

    两位木亢堂弟子心情沉重,谁都明白,这个时候选择留守扬州意味着什么,游长老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恩公大忠大义,明知难为却毅然为之,我等敬佩之至!唯望俩位恩公和杨姑娘保重!”

    酒肆门口几人依依惜别,互道珍重。杨丹彤随意买了些东西,就在徐坤的陪同下回了大帅府,张岳直接回了军营。处理完军务,他拿起枕下的兵书读起来。没过多久,郭攀和霓走了进来,张岳连忙起身,“大哥!”郭攀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郭攀和萧霓姑娘来了,快请坐!”张岳一边回答着郭攀,一边给搬椅子。

    “郭攀,坐啊!”张岳见两人站着,就招呼郭攀。

    “嗯,不坐了,我们马上就走。”郭攀应承着,几人没话,也都没坐下,气氛有些尴尬,进帐后一直未开口的萧霓清了下嗓子,说道:“爹爹让我来请张将军,晚上到家中赴宴。”

    萧刚请其到家中赴宴,这出乎张岳的意料,不过他马上答道:“感谢萧将军邀请,张某一定准时赴约。”

    “好了,话已带到,告辞了!”萧霓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我也走了。”郭攀说着马上跟了出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张岳沉思起来,萧霓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不奇怪,但这几日郭攀变化太大了,两人在一起时只会说些军中事务,并且说完立马就离开,一刻都不会停留,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明日须找他问清楚,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张岳在自言自语。

    冬日昼短夜长,太阳早早就落到山后去了,黑夜很快降临,非常时期,集市上的大部分商铺天一黑就打烊了,街上显得异常清冷。张岳拎着礼品赶到萧府,高大的萧府门口灯火通明,和周边黑漆漆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萧府管家沈雄在门口迎接,看到张岳来了,赶紧上前迎接,甚是热情。进入大厅,萧刚夫妇正在和郭攀说话,萧云姐妹和罗敏在一旁陪着。见张岳进来,萧刚起身相迎:“张将军来了,快请坐!”

    张岳谢过,谦恭地答道:“将军如此礼遇,末将不敢当,还请直呼张岳。”

    萧刚点点头,爽快地说道:“也好,在家里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转头笑眯眯地朝萧云说道:“云儿,快给张岳将军上茶!”萧云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碗,端到张岳面前,“张将军,请用茶!”以前总听父母说起张岳的种种不凡,今日终于得见,她不由地打量了一下,只见张岳身段笔直、鼻梁高挺,面庞不算白皙却棱角分明,乌黑的眼眸深邃却透着温柔,她心里不禁怦怦直跳。

    见萧府的大小姐亲自上茶,张岳赶紧起身,“不敢劳烦姑娘!”只见眼前的萧云青丝如绢、眸若秋水、腮凝新荔、气若幽兰、手如柔夷,神态优雅大方,心里不禁暗暗赞叹。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萧云顿时腮若桃红,赶紧浅施一礼退了回去。

    “张岳,请尝尝这茶如何?”吴雨清热情地招呼,从张岳入厅,她就在一直暗暗打量。

    张岳轻移碗盖,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腔,细品一口,顿时沁入心脾,他由衷地赞美道:“真是好茶!甘香如兰,初饮似乎无味,但饮后却齿颊留香!”

    萧刚高兴地笑起来:“没想到张岳还挺懂茶。这是极品龙井,无味却是至味。”

    张岳回答:“末将不懂茶,只是信口一说,还是将军品评得好。”

    见父母如此待见张岳,萧霓很不高兴,嗔怪起来,“爹爹、娘,该吃饭了,我都饿死了。”

    吴雨清顺势说道:“光顾着说话了,老爷,先吃饭吧!”

    “好好,先吃饭。”萧刚呵呵笑起来。

    餐厅明亮宽敞,银箸玉碟,纤尘不染,美酒佳肴,异常丰盛。萧刚首先举杯说道:“张岳、郭攀,你们都是我萧某的得力爱将,早就想请二位到家中一叙,无奈俗务缠身。今日略备薄席,二位不要拘谨。”

    吴雨清也热情地说道:“是啊,你们要是愿意,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随时都欢迎你们来,千万别客气。”

    两人齐声答道:“感谢将军、夫人的盛情!”郭攀虽然和萧霓交往了不短时间,但还是第一次到萧府赴宴,因而心里很是激动,频频给萧刚夫妇敬酒,萧刚心情舒畅,来者不拒。张岳和萧云正好两对面,抬头时总是四目相对,温柔恬静的萧云在烛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张岳当然能读懂她眼里的柔情,然而他心里只有徐葭,虽然至今不知其生死,但在确认徐葭确实已不在人世之前,他心里还容不下别的女人。

    吴雨清知道军营清苦,不停地给两人让菜,惹得萧霓吃醋,直到吴雨清给她夹了半碗爱吃的红烧肉才作罢。

    从萧府出来,郭攀非常兴奋,特别是吴雨清叫他“攀儿”更是意味着已经接纳了他,对于他这样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穷小子,如果真能进入萧府,等着他的必定是康庄大道、无限前程。他暂时忘却了前期的不快,主动和张岳说起和萧霓在一起的乐事,他的情绪也感染了张岳,他本来准备问郭攀前期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不忍扫了人家的兴,想想还是算了。

    对于张岳,吴雨清很是满意,他虽然不像郭攀那样开朗、灵动,但为人谦善有礼、不卑不亢,性格沉稳大气,她觉得和萧云很合适。送走客人后,萧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吴雨清推门进去时,她正坐在桌前发呆。

    “云儿,在想什么呢?”虽已青春不再,吴雨清的笑容依然很迷人。

    “哦,是娘啊,”萧云起身答道:“没想什么。”

    “是有什么心事吗?和娘说说。”吴雨清挨着女儿坐下,牵过女儿的纤纤玉手,怜爱地抚摸着。

    “娘,真的没什么。”萧云挤出一丝笑意。

    见女儿不愿说话,吴雨清柔声问道:“你对爹爹的那两位爱将,感觉怎样?给你爹参谋参谋。”

    萧云浅笑,“娘,这是军中之事,女儿怎么好评说!”

    “我们这是在家里,说说无妨。再说,他们两人和你年纪相当,你的看法和也许和我们会不一样。”

    萧云想了想,轻声答道:“那我就说说我的感觉,娘别当真。”

    吴雨清拍着女儿的手,一边听一边点头。窗外冷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她伸手轻轻摸着萧云吹弹即破的脸,骄傲地说:“我家云儿真是又漂亮又有主见。”

    “娘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爹爹娶到娘真是福气!”萧云说的是真心话,在她眼里,娘温柔贤淑、秀丽端庄,从小她就在心里想着要做娘这样的女人。

    “是吗?”听着女儿的赞美,吴雨清笑起来,脸上还浮现起一片红晕,“爹爹和娘都年纪大了,现在啊,就希望你们姐妹俩有个好归宿,那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当然,我们不会违拗你们的心意,一定要你们自己中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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