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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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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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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雾迷蒙,大雪飘飘。人间落尽冰河。

    残穹依稀,醉眼万里,江山无尽欢愉。

    是夜。

    黄泉只带了翠绡便往醉不归而去。

    陆昭华早已等在四楼。顾老板温好了酒,见黄泉二人上来,顾老板将那盏凤莲交到翠绡手中便下了四楼,翠绡等在楼梯口,听着二人的对话。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陆昭华如是说。

    黄泉倒没有理会,翻过桌椅,靠在窗边的坐塌之上,抬头注视着窗外的开得茂盛的梅花,心中若有所思,陆昭华将酒送至黄泉手中,并在他一旁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雪向梅花枝上堆,疏影横斜塞管催,一切如旧。有不知是梅花还是雪花从窗中飘落进来,落在黄泉肩头,陆昭华伸手将其拂去。今日陆昭华倒没有穿上那特许的流溪香锦纹的衣袍,倒是一身白衣胜雪,在微微地冷风中,清冷一绝。

    “你说,咱们洛雪城最多的花便是这梅花了吧。”黄泉随手从窗边拾起一朵淡雅的花瓣拿在手中,头也没抬地说道。

    陆昭华不知黄泉此番与王洛阳出去是经历了如何事,但知,他心中定然是有了些期许。

    “不尽然,城中自是梅花开得多,但洛雪城属地,寒云山的山踯躅,一声寒食夜,数朵野僧家。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残雪河的羽叶白,玉瓮新醅翻绿蚁,便有香浮鼻,料得天家深有意,教人羽叶白前醉,暮烟镇的仙客来,羞红侧掩头,琶音半遮面。抑扬真挚处,临空欲飞天。还有惊牅城的空山幽兰,幽植众宁知,芬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白露沾长早,春风到每迟。不如当路草,芬馥欲何为。”

    黄泉一直听着陆昭华娓娓道来,才觉得从来都是轻看了这个富家子弟,一直以为他只会喝酒作乐,没成想这城中花色他也如数家珍。他惊讶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说了句:“陆公子好见闻。”

    陆昭华低头一笑说:“平日里叫你多出去走走,你也不去,所以你只知道城中有梅花,却不止这洛雪城还有别样美艳。”

    “若不是易长老管得严,我定然是随你到处游玩了。”

    “既是管得严厉,此番荒州之行易长老怎么放心让你前去?还没有带上翠绡,若出了事故,我等都会受到牵连。”

    黄泉心中顿了片刻,笑道:“父亲有所打算,本是安排如鹤如松前去,我决意前往,算也是替他分忧了。”

    “那你是何时启程?去之前可有提前打点?为何会连我和翠绡微雨都不知晓?”

    “那日,我本是独自一人来醉不归找你喝酒,突发奇想去了镜心湖,王公子正好在,我便一同随他去了。”

    “我本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我与他二人之中你却偏偏选了去陪他喝酒。”说完,脸上虽带着笑意,后却又一阵失落,手中的酒杯空了很久。

    “无论我能和他喝多少酒,这辈子,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黄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波澜不惊,仿佛这句话他已经对陆昭华说过许多次一样,云淡风轻。

    陆昭华也似乎听过许多次一样,对黄泉说过的话不以为然。他也似乎知道,黄泉说的这辈子,会是被任何人都能打断的一辈子,但至少相识不多日的王清离便是。

    黄泉话题一转,从袖中掏出那精致的琉璃小瓶,里面的血色浆水在醉不归四楼的灯火中摇曳生辉,如黄泉身上的流溪香锦纹一样,玲珑剔透。

    “这是何物?”

    “乘黄血。”黄泉继续说到:“与漠上花一样,同是神药,能长生不死。”

    “你如何得之?”

    黄泉把玩着琉璃小瓶摇摇头道:“不知。”

    “那你意欲何为?”

    黄泉又是一阵沉思,末了才说:“你说如若我将此物交给父亲大人,他得以永生,会不会就不再强迫我娶舞月姑娘,我便不用继承他的城主之位了。”

    陆昭华一直便知,黄泉的心意不在舞月,也不在城主之位,但他身为皇子,之后的路从出生起就是命中注定,一个仅是喜爱喝酒作乐的陆昭华都让黄泉心生羡慕,更何况又多了一个王清离。自由似乎从来都是皇族亘古不变地向往。

    “永生不过是传闻而已,自古都是帝王侠士的追求,然而,并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黄泉将琉璃瓶递到陆昭华眼前说到:“这可是乘黄血,易长老都如是说,我岂有不信之理。”

    “长老知道你带回了这东西吗?”

    “他还未知,我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陆昭华觉察到自从荒川回来之后,黄泉虽依然是那个生性不羁,爱玩爱闹的贵族公子,但确实多了许多顾虑,让他都无法猜测他心中有何打算。

    楼下一阵吵闹,黄泉从窗外看去,有不少人都闻着吵闹声而往醉不归一楼走来,神色慌张,步履不停。

    “翠绡。”黄泉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翠绡便在两人眼前。

    “下面发生了何事?”陆昭华问道。

    “楼下一位客人,突发恶疾,浑身难受,倒地不起,顾老板正一筹莫展呢。”

    “下去看看。”黄泉说着便起身,拉了陆昭华一把。陆昭华虽不愿管这种闲事,但他知黄泉是有乱必凑的性子,也只好跟着下去了。

    时虽已到人定,但洛雪城天光收得晚,除了满院的灯火炉火,外面依稀有些许天光照进来。满院的宾客熙攘,都围在大堂中央,顾西畴蹲在中央,从地上扶起一青衫男子,那人,黄泉一眼便认出,正是苏幕凉。

    黄泉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去,穿过人群,顾老板正扶着苏幕凉坐上椅子,只见他面色如霜,眉心冷凝,唇色发白,正在瑟瑟发抖,看起来极度寒冷,虽然身上披着顾老板找来的皮毛,他依然抖似筛糠,双眼紧闭,丝毫没有那日黄泉在荒州见到的样子。

    “慕凉公子。”黄泉喊了一声。身边人听到这个称谓,皆发出了异样的目光,都在议论纷纷,看来这个称号,四方之内皆是有所耳闻。

    “公子,您认识这位公子?”顾老板问道。

    黄泉点了点头。

    但苏幕凉仿佛听不见外界地任何声音一样,对黄泉的那一声置若罔闻。他的样子看起来痛苦至极。

    黄泉想到在荒州,苏幕凉说过,他身患寒疾,从未曾到过洛雪城。他也曾许诺过要引荐易长老为之医治,这才过去不多日,没成想便在洛雪城见了面。

    翠绡见状纷纷过来帮着顾老板扶着苏慕凉,旁边一小厮也从顾老板手中接过了苏幕凉的另外一只手臂。陆昭华说:“顾老板,借后堂一用。”

    顾老板对这两位贵客的要求定然是有求必应。连拨开人群,带领几人朝醉不归的后堂踉跄走去。身后还跟着的背着厚重医药箱的是顾老板找来的城中的医师。虽年迈但目光有神,血足气盛,足以看得出其医术不凡。

    醉不归没有客房,后堂是酒窖和后厨,以及几间顾老板和伙计临时入住的几间房子,满院的酒香四溢,房间里都溢满醉人心脾的香味。

    “有劳了。”顾老板对医师说了句话便推门进去了。

    几人进房间之后,陆昭华与黄泉二人停留在门外的院落之中,院中无屋顶,大雪透着夜色正缓缓飘落,陆昭华从门边拿了一把伞将黄泉头顶的雪遮挡住,站在他身旁问道:“此人是何人?”

    黄泉说:“在荒州有过一面之缘,王公子救过他的命。”

    “他这样是身有怪疾,你可知?”

    “知道,他说他身患寒疾,需要漠上花来医治。”

    “既生患寒疾又何必要到这终年大雪的洛雪城来?”

    “想必他是来寻我的吧!”黄泉说到。

    陆昭华不解,黄泉便将他那日在风邙驿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陆昭华,并说到:“王公子曾断言,乘黄血就在他身上,但我也不知为何当我在风邙驿醒来时,乘黄血会在我这里。”

    “他定是为了躲避那人的追杀,故意将乘黄血放在你处,他日,他风头已过便来找你要回。”

    黄泉摇了摇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说到:“也许并不是,他为何会确定那人不会杀了我?也许不是他。也许他也不知乘黄血的下落。”说完,黄泉将手伸入袖中,双眼微闭,心中若有所思。

    陆昭华见他此等状态,便知黄泉已然不是当初的黄泉了。他望着黄泉的侧影,面色凝重。

    夜雪依稀。

    过了半响,翠绡推门从屋里走出来,旁边是那名医师,翠绡目送医师离开之后说到:“公子,你的朋友醒了。”黄泉二人才进屋。

    顾老板将房屋内仅有的两床棉被都盖在了苏幕凉身上,他刚痛不欲生刚刚恢复,体力不支,见黄泉过去,勉强着自己说了一句:“黄公子。”说完便要起身,黄泉忙上前制止说到:“别动,幕凉公子,你刚才寒疾复发,顾老板已找了医师为你暂时压制住了寒气,你现在体弱,不可起身。”

    苏慕凉见黄泉身边站着一位体态瘦弱,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便知他便是黄泉口中的顾老板,于是说了声:“多谢顾老板。”

    顾老板说到:“您是我店里的客人,又是黄公子的故交,区区小事,不足言谢。”

    说完顾老板便退出了屋子:“几位慢聊。”

    黄泉又向苏幕凉介绍到他身边的男子:“这位是陆昭华陆公子,这是翠绡。”

    几人相互认识之后,黄泉便问道:“幕凉公子,那日在荒州,你突发寒疾,无药而愈,今日怎会如此痛苦?”

    苏慕凉说到:“荒州炎热,既是夜里,寒气也未有洛雪城厚重,我一路从洛雪林中来,寒气早已深入骨髓。”

    黄泉说:“慕凉公子你放心,那日我与王公子虽未得到漠上花,今日你到我洛雪城,我定有法子医治好你的病。”

    苏慕凉欲言又止,心中踌躇许久,才问出一句:“黄公子,我想问你,那日你有没有在风邙驿见过我和一个男人?”

    黄泉已然将全部的事情对陆昭华说出,陆昭华也知晓那日,黄泉确实是在风邙驿的一间屋子见过意识不清的苏幕凉,也见过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可是黄泉说:“未曾。”

    黄泉依旧是没有说出他手中有乘黄血的事实。

    陆昭华神色复杂,心中不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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