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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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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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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大雪无终日,连绵青山无白时,红瓦绿树皆成空,一朝寒霜未休止。

    烟雾迷蒙,雪影纷纷。

    洛雪城地雪下了几百年,没有人说过这场雪是由何开始下着的,就这样,百姓民生早已习以为常,没有走出过洛雪城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青天白日,绿柳黄花,舞月便是如此。

    舞月生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一身素色衣衫显得尤为好看,洁白的袍子上有星星点点的梅花纹饰点缀,撑一把白底梅花纹的油纸伞在闲云潇湘。自小与黄泉便是青梅竹马,黄泉虽对舞月没有爱慕之情,但是也绝不厌烦她。舞月虽出身兵家,习得一身好武艺,但是周身上下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戾气。连平日里爱不释手的佩剑也没有带出来。也许是因为黄泉明白,舞月是喜欢他的缘故吧!

    “舞月。”黄泉还是见了舞月。

    黄泉从醉不归回来,脸上还带着微醺,连呼出的寒气都有一股青桑酒的味道。刚进闲云潇湘的门廊,便看见了她。

    微雨从里屋一路小跑过来,低声地说到:“公子,舞月姑娘等您多时。”

    黄泉点了点头,从翠绡手中接过雨伞。之后又听到微雨对跟在黄泉身后的翠绡小声地说了句:“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公子在酒楼救了个人。”

    “什么人?”

    接着两人便识趣地走开了。

    舞月对黄泉微微施了礼说到:“殿下。”

    黄泉走近舞月,二人一同进了大堂。

    大堂内此时已是灯火通明,疏影几名女侍正在摆弄烛台,见黄泉二人进来,也都悄悄退了下去。大堂内只剩下这二人。

    终究是舞月先开了口:“殿下,三日后便是舞月的十八生辰,舞月想请您过府一叙。”

    此话一出,黄泉便懂了舞月的意思,三日后就是定二人婚期的时候了。

    黄泉心中有些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倒是脸上也没有丝毫见到舞月的喜悦了。他一直没有回应舞月的邀请。

    倒是舞月说:“一段时日不见,殿下似乎清瘦了许多。”

    黄泉勉强着挤出一个笑脸说到:“是吗。”之后又回复了往日的模样过去摸了摸舞月的头说到:“舞月你才是,短短三月,你出落得越发窈窕,都成大姑娘了。”语气便仿佛是兄长对于自己的亲妹子一样,是爱但也不爱。

    “殿下。”舞月叫了一声黄泉之后神情变得温柔起来。

    黄泉知舞月心意,“舞月妹妹,你从何时起就再也没有叫过我黄泉哥哥了?”

    此话将二人都问住了,舞月似乎早已知道黄泉的心思,但从未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二人的关系,她低头沉思了许久,才缓缓说:“母亲说,殿下贵为皇子,我到了年纪,日后是要许配给殿下作妻子的,便不可再像从前一样没大没小了。”

    “若没有城主的旨意,你也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舞月低着头,脸上一团绯红,低声到:“是。”

    “可我从来都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

    舞月料想到黄泉会如此说,她脸上的绯红退去,双眼泛红,在烛火中,闪烁着晶莹地点点泪花,那一滴泪也始终没有落下来。接踵而至的是不安和忧愁,继而说到:“既是如此,烦请殿下请求城主撤回旨意。”言语中几乎能听得出她的悲伤。

    黄泉以前是断然不敢违逆自己的父亲,但如今,他手中握有乘黄血,一切定数还不好说。可面对舞月,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殿下安好,舞月告退。”

    夜色已深,舞月乘坐自己的鹿銮出了闲云潇湘时已过夜半。

    寂静地皇城,安静得只能听到落雪的声音。黄泉回到房间入睡时翠绡早已在床边昏然睡去,他踢醒了翠绡,自己上了床。微雨在他的侧堂内正秉烛研究着那本黄泉从鹤如松带回来的“汲冢”。

    雪夜如斯。

    黄泉从床上醒来,天已大白,也顾不得洗漱,直接便朝闲云潇湘外走去,微雨被开门声惊醒,这坐,便是一夜,他见黄泉形色匆忙,也顾不得自己没有睡好一个安生觉,便跟了出去。

    “公子。”正在庭院中练剑的翠绡见黄泉出门,身后还跟着微雨,喊了一声公子之后,黄泉无应答,只身向侧院走去,又问道微雨:“公子这是去哪儿啊?”

    微雨摇摇头。只低头跟了上去。

    三人到了侧院便上了鹿銮,侧院的鹿銮好不容易派上过用场。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里?”微雨问到。

    此刻黄泉才稍显得冷静了些,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淡淡地说到:“君恩殿。”

    听到这三个字,翠绡脸上略有不悦,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微雨倒是淡然,微微点了点头便拾起鹿銮上地缰绳,喝了一声向外驶去。

    翠绡与黄泉二人坐在车中,只听见翠绡问道:“公子好久不去君恩殿了,今日怎么想起来去向城主请安了?”

    微雨听得翠绡话不入耳,在车前叫了一声:“翠绡。”示意他不得对黄泉如此无礼。

    翠绡没有理会微雨,继续又问道:“是因为公子和舞月姑娘的事吗?”

    “是。”

    “舞月姑娘生得好看,又从小和公子一起长大,我觉得和公子您简直是天造地设地一对啊!”

    黄泉没有回答,翠绡刚练了剑,正是精气神足地时候,他又说:“公子,您难道能为了陆公子就一辈子不娶吗?”

    黄泉这时脸上才有了些许地笑意,他说:“什么叫为了陆公子?”

    翠绡见黄泉状态稍微好了些:“世人都说您为了陆公子连城主之位都不想要了。”

    黄泉开怀地笑了两声道:“连你都这样觉得吗?”

    翠绡一边摇头一边说到:“不,我觉得公子只是把陆公子当作好友,而陆公子对公子却好得有些不像是臣下对尊上的意思了。”

    黄泉的神色变了。不再是笑,他仔细回想着陆昭华这些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是有些温暖,然而他自己竟丝毫没有觉察出来。

    车外微雨听了二人的对话,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也不再干涉翠绡地无礼了。

    陆昭华之心,众人皆知。唯黄泉不知。

    “公子,到了。”车外微雨的声音想起,黄泉这才回过神来。

    大雪早已将眼前的楼阁几乎全部掩埋,露出来的部分能勉强看到金色的瓦砾在雪映下闪闪发光。“君恩殿”三字挂在匾额之上,威严气派。匾额上方厚厚地积雪垂下来也盖住了这三个字的大半。除此之外,门廊倒是气派十足,两边高耸入天际地玉石柱上镌刻着一直攀附向上的流溪香锦梅花纹,刀工精美,花纹栩栩如生。玉石柱与内殿相隔甚远,这中间站立着两排手持长枪地侍卫,衣着暗红色的精致盔甲,头戴金灿灿地雕花头甲,头盔上落满了积雪,而他们却依旧一动不动,似乎站了很久,也似乎根本就是一桩桩雕塑。

    黄泉三人路过这两排人中间的红布毯,为首那人见来人是黄泉便吵殿内大呼一声“殿下到!”

    声音穿过这两排卫兵,直达大殿门口,此刻从殿内走出一人,躬身瘘腰,头发花白,看年岁也在花甲之余。那老者面露喜色,刚到门口便看到黄泉三人向他走去,脸上的欣喜几乎随着黄泉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显。

    “殿下”老者一边大喊着一边拿起门边的油纸伞向黄泉一路小跑过来。

    “纪先生。”黄泉唤了一声,身后翠绡微雨也微笑着跟纪先生打了照面。纪先生小跑而来将伞撑到黄泉头上,一边说到“你们俩这么大个人了,这么大的雪都不知道给殿下拿把伞。”

    翠绡冲微雨做了个鬼脸,微雨低头笑了笑,二人也没有回应了。

    “纪先生,无妨的。”黄泉自从见到纪先生后神色变得温和了许多,说话走路都是一副温润祥和的模样。

    纪先生一边拍打着黄泉肩上的积雪一边说到:“这两人都是殿下惯的,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话虽如此说,但也能感受到纪先生的本意并非真心地责怪他二人。

    “父亲在吗?”

    “城主大人正在批阅奏本。”

    “那我还是在门外等着吧!”说要黄泉便停下了脚步。

    纪先生拉了拉他的胳膊,一边笑说:“不碍事,不碍事。城主也正想着殿下呢!”

    纪先生收了伞,站立在殿门口,轻声道:“城主大人,殿下来了。”

    说完,里面没有回应,黄泉还一脸犹豫,他无奈地看了看纪先生,纪先生推了黄泉一把,将他推进了大殿,黄泉趔趄了几步回过头纪先生面带笑意地冲他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进去。

    之后,门外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翠绡微雨对视,见纪先生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退下去,二人便开始取笑纪先生。纪先生伸手将他二人一人使劲打了一巴掌两人才消停下来。

    再说,黄泉进了大殿之后。

    殿内温暖空旷,一进屋便能闻到扑鼻地崖柏味,淡雅绵长,幽静清雅,这种木头的清香是黄宗翊最爱的香味,洛雪林中并无此种数木,只有四时和宜地燕川泗水的绝壁上才得以生长。黄宗翊命人在房中燃烧的是吸收天地灵气,经历肆虐崖风摧残而成的崖柏木根,使得整个屋子都氤氲在烟雾缭绕之中。

    “父亲大人。”黄泉进屋之后并未得见黄宗翊,烟雾也让他仅能看清自己身前的物件,他顺着烟雾飘来地方向走去,在大堂地最里屋看见了一方崖柏木雕的几案,几案形态飘逸灵动,而几案之后的那人一身金灿灿地流溪香锦纹袍子光彩夺目。那人便是黄宗翊。

    “父亲大人。”

    黄宗翊这才放下手中的奏本,缓缓抬起头来,年过四旬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剑眉龙眼,面相不凡,黄泉的模样倒是与他父亲有个七八分相似。

    “你来了。”黄宗翊的声音确是浑厚如洪钟。

    “参见父亲大人。”黄泉刚要跪下去。

    “免了。”

    “你荒州一行可还算顺利?”黄宗翊丝毫没有拐弯抹角。

    “回父亲大人,一切顺利。”

    “听易长老说你没能取回漠上花?”

    “泉儿无能,辜负父亲大人和长老的期许了。”

    黄宗翊站起身来,从几案之后走到桌前,身量足比黄泉高出半个脑袋,黄泉见父亲起身,莫名有种敬畏之情,他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

    黄宗翊伸手拍了拍黄泉的肩,突然和睦起来:“无碍,荒州艰险,你涉世未深,能平安归来便是幸事了。”

    黄泉这才稍微舒了一口气,但也依旧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

    “舞月来找过你吧。”黄宗翊继而问到。

    “是。”

    “舞月这女子不错。我与惊牅边城司马商量了,等舞月十八生辰过了,便商定你二人的婚期。”

    黄泉这才抬起头来对视着黄宗翊:“父亲,我与舞月并无情愫,一直以来我都只当舞月为自己的亲妹妹。”

    黄宗翊沉默了一阵,转身过去,说到:“我听闻,你与陆家公子一向走得亲近,坊间更是流传你一直未婚配是因为与陆家公子有龙阳之好,可有此事?”

    黄泉忙解释道:“我与昭华只是志同道合,并无别的情谊。”

    “既是如此,那舞月岂不是最合适你?”

    黄泉缓缓说:“父亲,如若,我能为您得到漠上花,您是否就不会如此执意让我娶舞月?”

    黄宗翊神色微变,不可思议地表情背对着黄泉到:“泉儿大了,知道跟为父做交易了,是跟陆昭华学的吗?”

    “不是,是泉儿自己的想法。”

    “那好,你便说说,你如何能得到那漠上花?”

    “还未可知,不过,请父亲大人放心,泉儿一定竭尽所能。”

    黄宗翊回过头来盯着黄泉,眼神里有一丝地琢磨不透,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样对自己说话的是自己的儿子,那个只知道喝酒作乐不学无术的儿子。

    “西苍的四方围猎已定下时日,此番,你便代表我洛雪城而去吧。”

    黄泉听到此话,眼中有光,脸上浮现出笑容,温暖明媚。“是。”

    “此次围猎,你要小心提防西苍的闫复,当然你的武艺也要精进一些才行。”

    “是。”

    “婚期的事,就等你从西苍回来之后再定夺吧!”

    “是。”

    黄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而黄宗翊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是乌云重重。围猎者集四方之纵长,黄泉却武艺不精,术法不会,兵法也从未修习,担忧是在所难免。

    “行了,回吧。”

    “多谢父亲大人。”

    黄泉欢欣地向父亲告辞之后,行动迅速地向门外跑去。

    “记得带上翠绡。”黄宗翊地声音在身后响起。

    黄泉满心只有再次出城地喜悦,至于黄宗翊说了什么,他丝毫不在意,但也囫囵地应了一声。

    黄宗翊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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