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府。
“小玖,回来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随着那人推门进来时,带进一股冷风。
那长大的娇俏少女,哈着气,忙奔到火炉边,伸出手,边烤边回那坐着喝茶那人的话。
“嗯嗯,我亲自进那屋送去的,没经过旁人的手!”
“只是……只是……”
那刚放下茶杯的人,抬眼瞧着那小丫头说:“只是什么?”
只听那小丫头努努嘴道:“她们那神情太冷漠了,让人心寒,小姐你拿真心待她,她却……却……”
“却怎么样?”她平平淡淡地问,丝毫没生气。
“不知好歹呗!”
“小玖,你还小,我岂是不知,只是我不想闹,不想失了身份,你看我这般,这牟府是不是和和睦睦的?”
“小姐以前才不会这般,都是姑爷的错,姑爷他……”
“好了,莫要再说了,多烤会儿,别感了伤寒,我乏了,这冬日的午时总是让人犯困,桂嬷嬷帮我铺下被褥。”
桂嬷嬷自从那人取了平妻后,就回来了,不是她让的,而是她母亲让的,生怕这宠了十几年的明珠,受了委屈。
躺下的她想了想,这些时日的自己,确实就连小玖都看出自己这是装的大度,装作放下,装作不在意,而那人却不识,甚至他的心情还是极好的,对待自己也没往日的细心了,他岂是不知,他心里应是明镜的,他也喜现在的牟府,不管自己过得好不好,不在是时常关心自己的兮哥哥,这世间男子的爱意果真如草贱。
可笑至极!
不爱,就不会痛,她也在试着放手,离了他,日头还是照常的升起不曾暗淡。
自从那次牟兮傲醉酒事后,她就想开了,一辈子那么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与那人总归会有交集,也不能一直做敌人。
在醉酒事前的四个月她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所以与那怀孕之人甚少碰面,后来她想开后,她啊,就主动的去接触人家,装出大度样子,虽违背自己的本心,但这样就成了世人眼里的贤妻了。
自此后那牟府除了她这屋,全都朝气蓬勃,因为她委屈了自己,成全那个在她心里还有一丝地位的他。
这种表面的和谐会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也许等她心里再也没他,她就不会在屈了自己吧!
嘭——
巨大的推门声,岂能不吵醒刚刚入眠的她。
那人气冲冲地进来,步子矫健,在屋里搜寻到她的身影后,直冲过去。
他使出全力,握着她的手腕,一把把她从床上扯出来,而她因为是被人闹醒的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步子不稳重重地摔到地上。
这是他第二次对她动粗。
冬日里屋子即使有火炉也不及夏日,只穿亵衣的她脱离那温暖的床,又因小产身体不好,这一下跌落地上,那滋味如坠入冰窖,身体是,心里更是。
她疑惑地看着那人,不知他这般是为何。
因为她跌坐在地,本就站着的人,更是居高临下,那人眼里怒气冲冲,而他开口更是让人心寒:“你怎可……怎可这般恶毒?啊!”
她第一次瞧见他这般发火,说实话吓到她了。
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她打着冷颤。
平日待人和善的人发起怒时,最为吓人,屋子里的丫鬟无人敢上前拦着。
“你发什么疯!”
她瞧着被蹭破的手掌心和脱臼地手腕喊道。
她缓慢地站起身,微微仰头,看着他的怒脸,“有什么说清楚,别在这无缘无故的作!”
她虽单薄的身子却又坚韧地站在那,直视着他,她冷漠地眼神看着他,她虽手腕脱臼,但输人不输阵。
许是她这般不卑不亢的语气,又或者是她那眼神,让那被怒气攻心没了理智的人有些心颤。
他看见她手上的伤时才恢复了些理智,这才懊恼自己把她弄伤了。
理智些的他语气也不那么冲了,“你知不知娅儿她见红了,差点滑胎,大夫说是你给她的补药里面有大量的红花!难怪你这些时日这样反常,原来竟想这一计,你还不承认,娘还不之情,若是她知……”
他说的见红时,他双眼泛红,怒目可憎。
她听他说的时候,心里也一惊,但她还是回忆送药的过程,虽自己没亲自去,但熬药买药送药都是小玖做的没经他人手,如果说是小玖替自己抱不平,她也不至于在这上做手脚,且不说她已经给那人送了半月的药了,要陷害她早就做了还等到今日。
换一个角度看,就算陷害她,也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可能做的这样明显。
谨花沁心里否定的小玖后,看向那个被吓的泪眼婆娑的小玖,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她性子单纯,定是她人做的手脚陷害自己。
“若是娘知?”她接过他没说完的话。“我没做过为何要承认,就算娘知我也不怕,你说问题是出在我送过去的补药?有什么证据吗?”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况且就算她的孩子掉了也像我一样不能生了,那我就再给你说一个,反正左右不就是一个妾嘛!”她后来说的话确实是被刺激的,气不过他这样对自己,不相信自己。
他震惊道:“你,你堂堂大家闺秀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对了,你要证据是吗?那大夫检查过厨房里的药渣了有致人滑胎的红花,证据摆在那,你还不承认!”
他都没仔细调查,就轻信他人,温柔乡里的男人,脑子是空的。妄他可是状元了,若没查证怎可轻易置人罪。
“呵!”她轻笑一声。
“那大夫是你找来的吗?那你有没有查过账房里的账目,那里面有没有写红花这个药材的?又或者你亲眼看见她的孩子差点要滑胎?”
“我是何种的人,这两年你不知吗?你不信我?”
她看着那个听完她话,但还带有质疑的样子的人时,失望透顶。
她自然垂落的手上的伤口流的血,不知不觉滴答滴答地落下,那地上被血染了大片。
而今她也理智的想了想,也许自己真的和他有缘无份,这般退让却换来这般下场,而那兮郎终究是负了自己。
在他相信她人的话来质问自己扯了自己时候,她的心彻底的凉了,那真心付出的谨花沁没了。
她看那还在思考的人,她先出声打断了这压抑的气氛,“去把管家找来,在把那药渣带过来,还有今日出入过妹妹屋的人和出过府的人都带来。”
在那管家来了后,她语气平平地说道:“去把所有的药铺,医馆查一查,这个月他们卖出的红花有没有少爷他说的药渣里面的多,还有在查查都谁买过红花。”
待管家走后,那穿戴好衣服,坐在正椅的人再次开口,而这回她的声音语调一改往日的平和风轻云淡,“我倒要看看是谁陷害我,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人太好,让你们有了我好欺负的错觉,我知道凶手就在这里面,若是自己走出来,也许我会罚的轻些,若是不出来,鞭挞致死——你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死了就死了。”
她之所以这般说,因为她一猜就知应是那人自己的人,府中的人不敢做如此胆大包天,陷害老夫人在乎的子嗣,而她也通过细节知道是谁了——因为那二人听到惩罚时身体发抖,头越发埋的低,那般异样自己岂能看不见。
“好——既然没人出来,我自己把她揪出来。”
在她马上要触碰到那发抖的人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本应修养之人出现在门口了。
“等等……”
那人捧着孕肚小跑过来,本来她想略施小计就可成功,但她竟低估那人,听身边的人偷听回来,一想不妙,若是这般查自己不就暴露了吗?不成,她也不顾装体虚的样,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娅儿……你这,难道你没有……”
“兮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陷害沁妹?没有装作小产?”他看这般知道自己错怪沁妹,生气地反问道。
她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柔柔弱弱地说道:“每日我都会用银针试药,今日银针发黑所以我才没喝,但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肚子也是真的疼,我也不知姐姐会在补药上做手脚。我也是听闻姐姐找了我府中之人,怕被她屈打成招,不放心,才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事到如今,她还在污蔑花沁。
谨花沁对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她与那吕朵娅正式开战,那人的心机让谨花沁害怕,若是以后自己不藏着点心眼,还不让她悄无声息弄死。
“妹妹原来是因为这啊,我可没说要屈打成招,在说你怎知我要唤他们,你要不派人偷听又怎会这般及时赶来?”
“我……”
她的话语被回来的管家打断。
“夫人,这些都是药铺医馆的进货单,这本就是害人的药,怎会那般畅销,而最近红花被大量卖出的药铺的药仆被我带过来了。”
那药仆上前,“回夫人,那日是吕府的下人买走的,这银两上还刻着吕字,小的自然记得清楚。”
能够被刻字的吕家还有几个,那只有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吕尚书。
他扽开那人的手,“你还不认,你为何要陷害她,我对你还不够吗?你我婚姻本就是你陷害的,难道你还要用陷害让我家破人亡吗!”
她见事情败落,就开始装柔弱,“我只是一时糊涂,兮哥哥……兮哥哥,你原谅我……”
谨花沁在旁边看她那样子,就不说男人看了,她自己看了也是我见犹怜啊!
“够了——”他刚想发怒时,那这半年没踏过谨花沁的老夫人来了。
“你要干什么,朵娅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要干什么啊!就是这狐狸精挑拨,就是她不让这家安生,看来那大师说的对,就不应该让你娶她……”她越说越上瘾。
谨花沁听着那似泼妇骂街的人,忍了又忍,闭上眼似过了一生,然后她深思熟虑的做了个决定。
她睁开双眼,“牟兮傲,我们和离。”
说出这话,仿佛压在心里的一口气,一下出来了,这话说出来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难和不舍,而是舒心身体一下畅通了。
那话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惊了,因为这大周女子提和离还是第一次,而那三人最为震惊惊了。
而那一条心的二人听了自然是喜上眉梢,那本就心中懊悔的人,被惊的迈不开腿。
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自己,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她,一想到这,他什么也不顾,从拉扯着那泼妇般的母亲那震惊的回头,松开他母亲的胳膊,用那深情的眼神望着她,凌乱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若是没有今日这出戏,她也许又被他眼里的深情给骗了,他的誓言全都是哄着自己的没有一个实现,所以她不爱了,心死了,他的眼神即使非常深情,她都无所谓了。
“你别过来了,你就站在这听我说吧!”
“你别开口,先让我说完。”
她看着他要张开的嘴,先打断他说道。
她深吸一口气:“她的楚楚可人娇弱触动你的保护欲,我的大家闺秀,贤妻良母你怎么看不见,只因为我不会诉苦,叫屈吗?你还曾记得那贤妻良母是你教我的吗如今你讨厌我这无趣,甚喜她的风骚对吗?”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他,那些委屈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压在心头的瘀血一下就消散没了。
然后她恢复平静道:“我堂堂谨家大小姐,即使风光不如从前,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丑事。我不希望我的夫君是如此荒唐之人,但结果却也是如常人一般,宠妾灭妻,我为你洗手做羹匙,为你……,我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对你们牟家更是尽心尽责,仁至义尽。”
“对了,这酒也是我准备要送与她的,你猜这金樽里是不是毒酒?”她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她端起金樽,仰头一饮而尽,饮的太快还引来了阵阵咳嗽。
“我如今全部喝光见底,你就看我会不会毒发而亡,如若我没死,那就合离吧!请记住是我先提出合离,不是你休了我。”
“我这一生顺遂,唯独你却成了我的劫。让我丢失颜面,失去本心,可你还是觉得我不够好,一而在再而三的呵斥我,从没人教过我要低声下气哄人开心,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破例。”
“这京城谁人不知我现在过得有多惨,你我三年的情意当真不如那软香玉枕来的舒心吗?堂堂大周国的第一美女,却落得这般下场。”
她在说完时还自嘲地笑了笑。
“在这三年里我看到的是,心狠手辣,为妇不仁才可有出路前途,只是我骨子里就让我对这不屑于顾,如我肯这样那谨花沁就真的死了。”
“你看人真的有浓浓的刻板印象,如若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何她的母亲对她避而远之?只是你不愿相信了吧!你现在真的没那般爱我了,与其互相折磨,我们痛快点,做个了断!”
“你亦不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我亦不是风华绝代的大小姐。时间啊!把我们都得变面部可憎,那些曾经的美好就把它留存回忆里,然后将它尘封,永不在看。”
“不不不……我不想,你是我的妻,我的……”
“够了!你别这样,让我瞧不起,对了我那十里的嫁妆我带走,毕竟那是我谨家的,你们牟府的东西我分毫不要。”
她说完,连看都没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出门口时,“我去收拾我的嫁妆,希望回来时那休书已写好。”
“沁妹——对不起!”
那一腿已经迈出门的她听见了他那郑重地道歉后,“不重要了,对不起说多了就没它存在的意义了。你我二人自此别过,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