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内传出个新鲜事儿,一老一小两个叫花子衣衫褴褛的在晓月楼吃饭,几个鼻青脸肿的仆役在旁边伺候着,一连数天,其间,叫花子不曾克扣半个铜板,吃的兴起了,甚至会随便给些赏钱。
然后各路传言尽起,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晓月楼的掌柜却一直不曾露面。
又如此数日,晓月楼掌柜终于宣布,晓月楼再无准入规定,但凡想吃饭喝酒,只要不赖账,不限身份不限衣着。有细心人称:“隐约见到晓月楼掌柜眼角有淤青未消。”
消息一出,满城蠢蠢欲动,终于开始有人尝试穿些奇怪的衣服来晓月楼吃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晓月楼门口竟排起长队,各路人士着各式服装竞相亮相,晓月楼生意竟是前所未有的火爆,掌柜原本挂在脸上久久不散的阴郁的苦笑,亦越发明朗与真诚起来。同时火爆起来的还有各家裁缝铺子,各种奇葩定制衣着不断被剪裁、缝制出来,然后穿到人们身上,排到晓月楼门前的长队里。
随着这股风潮,其他酒店,乃至其他行业的店铺,也接连推出了类似的策略,参与进这一场热闹中来。使得本就经济繁荣,生活丰富多彩的姑苏城,在这个春末夏初之时,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狂欢。
而这场热闹的始作俑者,那一老一少两名乞丐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大家看来,乞丐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装扮了,实在没什么新意。只剩些有心之人,在暗自调查这二人的来历,毕竟想让晓月楼这么心甘情愿吃瘪改规矩,在姑苏城可真没几人能办到,即使办得到,也不该这么闲啊。
“影公子,这两个乞丐我在护送黛姑娘回来的路上见过,只知二人脚力不凡,因不曾有过交集,所以了解的不多,但是据我猜测,老乞丐大概是个高手。”心腹之人听过慕容影的命令后,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我大概调查过了,但是能得到的消息有限。要不要动用丐帮内的探子?”
“不用了,我已经查到了。你我年岁尚浅,能猜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慕容影折扇轻摇,“我带画像找宗门里的老人问过了,这个老乞丐就是丐帮上一任帮主苏哈儿,至于那个小的,大概就是他云游捡的野孩子,不用过多关注。苏哈儿这人无权势之心,虽然本事不小,但只是个独行的游侠而已,于姑苏城、于慕容宗并无危害,便由他胡闹吧。”“是,属下先行告退。”
如慕容影这般已查出苏哈儿二人身份的,自然是不在少数,但是态度大抵相同,苏哈儿闹便闹了,反正也闹不大,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而这些日子,苏哈儿就带着花生游逛在姑苏城内外,几乎是将这座城逛了个遍。逛得久了,花生对城市的印像越来越差,这诺大的一座城,繁华背后隐藏了太多污垢。因此他在城外偷偷练功的时间反而越来越久,久到他感觉自己的积累,已经足够用出梦中的第三招剑。也正是随着这种感觉,他隐约感觉到,第三剑可能会带给他一些对剑不一样的认知。同时,又让他不敢轻易尝试,生怕出现无法挽救的危险,毕竟每次练剑的饱胀感与虚弱感的交替都令年幼的他痛不欲生。“也当真难为这孩子了。”苏哈儿看在眼里,却没有办法帮他,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
是夜,花生再次陷入到那场梦中。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歌谣悠扬,终于随剑飘散而去,然后一沧桑男声响起,“九乃数之极。我一生寻剑,创剑招有三九,三九之后再无进境,后痛失挚爱,方知……”声音远近飘忽不定,似乎藏有某种神奇的韵律,但话音未毕,梦便醒了,花生木然,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静,又闭目休息良久,终于朦朦胧睁开了眼。
“剑招有三九,九乃数之极?”花生起身提剑,口中呢喃着。驻身良久,不曾想通,便摇摇头抛开这些杂念,虽夜色正浓,却全无睡意。“梦既然有变,说明我练剑的进度,该再迈一步了。”花生内心窃喜,随即提剑,剑走游龙,剑招愈发圆润自然,在黑夜中仿佛一匹白练。
此番练剑,花生没有再去提高自己的极限,只是稳稳当当的积蓄并调整状态,然后出第一剑,“剑招有一九,借天地之力开天地。”剑招出,梦中的男声从脑中响起,不知何处来,不到何处去。这声音没能影响到专心练剑的花生分毫,他已顺势刺出第二剑,“剑招有二九,以自身精神辟前途。”然后是第三招,剑随心动,挽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剑花,没有剑光,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剑尖过处,分外通透,甚至连月光都逼开寸许,“剑招有三九,养浩然之剑破万敌。”
三招剑尽,花生站在原地细细回味刚刚脑中的话,以及手中的剑。夜风吹过他的衣衫与头发,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黄口小儿,便有宗师风范。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老叫花的都不信啊!”花生练剑的动静早已叫醒了苏哈儿,他侧卧着,抿一口酒,啧啧称奇。
花生终于收剑,又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将剑拿在手中细细打量。这柄剑自小便跟着他,是外公打了给他用了。起初只当是把玩具,后来跟随外公学了些锻造后技痒,想自己改动一下这柄剑,才发现根本无法撼动分毫。于是缠着外公问了许久,才知道这是外公为他精心打造,无论用料、做工均是上乘,且有几般变化,只是无论如何软磨硬泡,外公都不曾教他,只让他安心练剑,不要太依赖外物,待剑成之时,自会领悟其中变化。
“剑招有三九,三九二十七。”花生小声嘟囔着,“结果就三招,这也太不靠谱了。”他轻哼一声,才觉得已有些累,抱着自己的剑就地一躺,不再去想这其中诸多不解,只是暗喜,自己的练剑之途终于又有些进步了。
只是后面的招式呢?花生虽然是又躺下了,但是天色已经渐亮,又毫无困意,于是他又想到了自己那场做了无数遍的梦。
“剑招有三九,三九之后再无进境?梦里剑飞走的时候,明明还有许多姿态啊……”细细回顾梦境,花生额头逐渐有细密的汗珠冒出,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场重复了无数遍的梦,原来也不尽相同,至少,这三招剑后,剑的轨迹,竟再无重复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