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零依旧坐着,左肘支在桌上,手背托着脸颊,默默看着双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种情形没强出头必要。
别人身边带着驾车的武者,还有位修行不俗的练气士,哪需要他这外人多管闲事。
看戏好了,别波及旁人就行。
他眼睛眯了起来,发现儒生竟然用道门秘术心语传音,不知向谁传递消息。
莫非他们只是诱饵,准备钓鱼?
而且儒生背负背后的左手,也开始有了灵元波动。
他飞快看了眼自称野离狐那个人,他居然还是大剌剌地蹲在那儿烤火,完全没有警觉样儿。
艺高瞎胆大,还是完全不把一位神游境练气士放眼里。
他越来越觉得有意思,这种场面可是第一次遇上,难得机会,他可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韩进的手收了回来,手上空空,没有拿起佩刀。
他清楚自己斤两,别说蹲在火炉前的野离狐,把住大门那两个白尚人任何一人出手,死的一方只可能是他自己。
生死只在一念间。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能当镖头的,没人是傻子,更没人当生死于儿戏。
走这趟镖本来就是镖局卖书院人情,三百两银子接下的一趟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反到是镖局需要给他这位副镖头的花红,杂七杂八算上路途中各种补贴住宿,吃喝拉撒等费用,几个月下来,没有三百也有两百两银子,真正余到镖局手上几乎没有,为两三百两银子花红补贴丢条性命,这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值当。
当初接这趟镖,韩进多有怨怼,也是总镖头派下来的活儿,不接不行,要行的话,他早装病撒泼躲了这趟差。
出发前总镖头只说陪着走上一趟,大不了当当车把式,几个读书人也没油水,哪会招来路上绿林豪强的觊觎。
一路上的确如此,而且多数时候,各地驻军还派小队军马护送,除路途遥远,几乎没有让人可担心之处。
每到一地,住的也是官家驿馆,吃喝不愁,根本用不着他这个镖头安排,各地接待官员多是一二把手封疆大吏,让他这既当车把式又当保镖的还搭着享受了不少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哪晓得临了临了,已经快到这些书院学子游学实修的最远一站之地碰上了这么件棘手糟心的麻烦。
良心、责任和生死这个天大的问题在心头纠结不休。
内心挣扎令人犹豫。
“韩大镖头不想走——”野离狐乜了眼韩进,面带微笑,调侃了一声。
没道出来潜台词韩进哪有不懂。
又不是第一天才跑江湖的雏儿,若现在不走,一会想走都走不成。
他迟疑的原因也不完全因为良心、责任之类,主要怕西蛮子没安好心,等他走出门,会被他们背后捅上一刀子。
于是他扭头去看身后的莫先生,勉强挤出几点泪花,未语先更,象是在做生离死别的告白。
说他完全没有歉疚也不尽然,毕竟他还是个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说他有多大的心理负担也不尽然,最多是担心日后大魏朝廷就此事追责下来。
他一个江湖人,凭本事吃饭,哪儿混日子不是混,虽说家里亲人还在京城,如果这帮学子真出了点事,家里人根本来不及逃离京城,但家里父母早亡,婆娘肚皮也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片子,舍不舍得丢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他死在了外面,家里人同样没了依靠,活在京城也是受罪。
在这一刻,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抱歉——”
话音未落,莫先生犀利的眼神就刺了过来,仿佛一把利剑,深深扎进了他的脑海。
嗡地一下,韩进脑子一片空白,所有思绪在那一刹被剥夺得彻底涓滴不剩。
野离狐几乎同时站直了身子,长袖不易察觉地轻轻挥了挥。
莫先生锐利的目光像是突然被人用剪刀给剪断,夺人心魄的眼神骤然失去了光华。
韩进刚刚成为一片空白的脑子霎时运转起来,根本来不及多想,双手抱拳一拱,“韩某人韩某人道行浅薄,不敢拖累诸位,望先生见谅一二。”
说着话,后撤一步,伸手便去拿桌上的衣帽佩刀,再不敢朝莫先生那边多瞅一眼。
就在这时野离狐悠悠地道:“风霁寨的赵当家,总不成收了大佑的好处,就坐这儿当看客,白白拿走这份赏银吧!”
突如其来的指名道姓让白狐裘衣男子脸色骤变,吞了一万只苍蝇般又青又红,屁股下的板凳顿像烧红的烙铁,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在地上挖个洞把自个埋起来。
诚然以他赵漾为首的独头山风霁寨和白尚人做了笔买卖,当初说好了,他们负责在半道酒馆堵人,至于堵的人是谁,提前也拿到了画影图形,而且在这种风雪天,路上没几个行人,以手下人的经验和精明,绝对不会搞错目标,至于动手的,自然是做买卖的另一方,风霁寨只管负责把人留在半道酒馆就算完事。
天遂人愿,没等他们动手,老天爷帮他们把人送进了这家酒馆,眼看赏金唾手可得。
赏金嘛!白尚人这方面向来比安西都护大方,何况每次安西剿匪风紧,风霁寨总会整体转移白尚境内,避过风头才回去重操旧业。
独头山就在两国边界,左右没个驻军,来来往往极其方便,这也是大魏方面多次剿匪,而匪患不绝的一个重要因素。
每次避风头期间,白尚人多有照拂,一来二去大家混得熟了,很多业务往来,相互走得也勤,本以为此行任务就是简单的绑个肉票,一伙人走边关群山狭道一股脑往白尚一送,哪怕安西都护几万大军也难从茫茫百里山区拦截,事成之后,收了白尚人剩下的赏银,依旧该干嘛依旧干嘛!
安西军也不至于为几个读书人大动干戈,派出大军彻底消灭了山头吧!
想法倒也没错,哪曾想白尚蛮子恁不讲江湖规矩,上来就把他的底漏了个底掉。
赵漾马上生起杀人灭口的念头。
转念一想,好像有些不对。
野离狐故意漏他们的底,放走韩进,目的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月狼卫首领肯定不是风霁寨能得罪的,就算抛开月狼卫不说,千仞堂他们也得罪不起啊!
大魏官军剿匪不可怕,多数雷声大雨点小,更何况官军每次出动声势浩大,行动迟缓,早有他们安在周边县城的眼线通风报信,有充裕的时间安排转移,千仞堂月狼卫那帮狼崽子完全不同,无需调动大军,只需要派出几十个门下弟子,一帮高品武者只需眨个眼的功夫就能把风霁寨数百口人命收割得干干净净,白尚蛮子又不讲究个律法,杀了便杀了,朝廷和大魏方面还乐见其成……
一瞬间,赵寨主内心起起伏伏,念头无数,以至于连野离大人的话都忘了回。
“赵寨主想啥呢!”野离狐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道:“莫不成事到临头想退缩?”
赵漾尴尬起身,行了一礼。
“不敢。”
韩进何等聪慧的人,立马领会其中玄机,煞有介事地朝赵寨主一抱拳,淡淡道:“久仰大名——独头山玉面阎罗的大名,韩某如雷贯耳。”
“久仰妈地个巴子。”
赵漾腹诽了一句,又不敢当着野离狐面甩脸子,嘴角抽搐了几下,不去看那韩进。
韩进抱拳团团一揖,显得极为江湖:“青山不改,先生自重。”
这话冲莫先生说的,不过他的眼神始终不敢与莫先生相交,低着头,伸手就去拿桌面上的长刀和皮帽皮袄棉衣。
取刀动作也相当讲究,左手握住刀鞘中间,刀柄反过来朝向身后,用意再明白不过,表示无意动刀。
莫先生也再没看他,只冷冷说道:“江湖信义,镖局规矩,都被你这种人给糟蹋了,韩镖头孑然一身也就罢了,难道连家中亲人儿女也不管不顾……”
读书人很少撂狠话,一旦撂话,那也是真正动了真火。
韩进此时哪管什么言语威胁,只当充耳不闻,低着头默默往外走。
直到门帘掀起、放下,再不见韩进身影,莫先生才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显得失望落寞。
野离狐上下打量着这位名满天下的鸿儒,眼神很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其实凭长溪先生能力,何需这么个没用的孬人,难不成长溪先生故意如此?”
莫先生鼻孔里哼哼两声,说道:“别忘了,这里还是大魏,边寨也不过数十里,咱这一行人早与边军约定,但凡未及时出现,边军自会发兵搜巡,哪怕诸位以一当十,面对大魏镇西边军……”
野离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莫先生的絮叨。
“别说恁没用的,赶紧上路才是,这鬼天气,等会还得走不少山路,某家可不想困半道。”
他转头瞧了眼坐那儿两眼发呆的丁零,嘴角扬起笑意:“不跟韩镖头走?”
嗯——
丁零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些懵,瞪大眼,显得很惊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象不太相信,确认了一句:“可以走?”
野离狐笑眯眯地点点头:“镖局的人,不杀。”
丁零也点点头,好像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马上又摇了摇头,道:“可我不是镖局的。”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给了一条安全离开的路不走偏生留在死地,真让人怀疑这少年是不是脑子有病。
安静如死的店堂里响起几声长长的吐气声,那是有人为这个错失生还机会的年轻人而叹息。
荆七脑袋从先生肩后冒了出来,大声说道:“再不走,一会儿想走都来不及了。”
丁零抬起头,看着上带着阳光的少年,平静地道:“雪没停,路不好走,还是等等。”
少年的提醒让他感动,至少把头伸出车窗专门说抱歉的少年比其他人多一份对他人的尊重。
不走,自然有他不走的底气。
屋子里三个白尚人加上八名匪徒想留下他也真不容易。
他留下来的目的不想为别人强出头,主要还是出去后只能一刻不停地赶路,即使到了前面的集镇,也得为今晚住的地方操心忙碌,不如留下,最少能保酒馆掌柜一条命,今晚连伙食带住宿不都有了着落。
嗯,现在还多了个好心提醒他的少年。
自从走进这家破烂的小店,野离狐还没正眼觑视过这带刀少年,因为实在太不起眼,哪怕带刀方式如此特殊不同,哪怕一开始就是最镇定的那个,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另眼相待。
可少年说出他不走之后,一切骤然起了变化。
恍然间,带刀少年形像突然高大,磅薄气机令人不敢逼视,两柄锈蚀得不成模样的刀也突然乍现出青色刀芒。
仿佛眨眼间有了脱胎换骨的转变。
野离狐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莫先生用术法弄出来的幻觉。
即使少年的气象大变,在他眼里同样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决定成功的关键在于实力,而眼下千仞堂占据绝对优势。
“想帮这些人出头?”
站身后的两名千仞堂高手已经将手按上刀柄。
丁零很平静,一本正经道:“都不认识他们,出什么头。”
“想分一杯羹?”野离狐又问。
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认为不太可能——
他们突袭魏境,深入百里,是得到了切实可信的情报,经过无数次推衍无误,才得以成行,进入魏境的并非他们一拨人,风霁寨那帮山匪不过是他们收买的眼线,此行大佑皇帝陛下也有授意在先,准备借此机会收拢魏国境内流匪盗寇,这些人虽为魏人,实则为钱卖命,谈不上忠孝义信之类,只有找机会彻底断掉他们在魏国的后路,这些人才会真正为大佑所用,以他们对两国边境的熟悉程度,日后一旦开战,必定大有用处。
而书院一行七人,加上由千仞堂另一组人马去牵制尾随暗桩,根本不可能再有魏廷暗子能出现在半道酒馆范围内。
眼前少年是何来路?
难道有第三方势力参与进来?
野离狐疑问很多,却找不到答案。
既然想不通,想也没用,凭实力说话才是正理。
丁零对他的疑问依旧摇头,正色道:“绑票勒索,非丈夫所为。”
野离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他越来越觉得眼前少年有些意思。
笑容瞬间收敛,正色道:“何以见得?”
丁零冲风霁寨那帮人扬了扬下巴:“当匪的不绑票,难道还请客吃饭。”
野离狐回头瞧了眼那些山匪,确实这么回事,眼睛猛瞪,狠狠盯着风霁寨诸人:“说你们呢,当匪的不绑票,难不成还真准备请客吃饭。”
赵漾给这么一瞪一呼喝,不情不愿地大手一挥,招呼弟兄们操家伙拿人。
好歹是一寨之主,手下管着几百号弟兄的大匪帮首领,自白尚人现身,给无平白故摆了一道,心气一直不顺,当着实力远胜于他的千仞堂高手又不敢不从,天晓得白尚蛮子打的啥鬼算盘,若不遵照执行,只怕今天先躺在这里的就是风霁寨诸人。
就在风霁寨匪徒操起家伙向书院诸子围过去之际,莫先生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没有任何躲避退让的意思,只是轻轻跺了跺脚。
一圈涟漪自鞋底激荡而出。
下一刻,六七名身强力壮手执兵器的悍匪就倒着飞了出去,伴随着桌翻凳倒,唏哩哗啦摔倒一片。
野离狐动也不动,像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摸了摸下巴钢针也似的胡碴子,嘴里啧啧。
“真不错,确实有些门道。”
赵漾手按腰带金属扣,稍加用力,喀嚓一声,一柄寒光流溢的精钢软剑已握在手。
迎风一抖,剑锋笔直,兀自颤颤微微,嗡嗡振鸣。
剑薄如纸,柔韧如竹。
莫先生双臂箕张,后退半步,把身后那五名少年护得更严实。
这一退,五名少年被推到墙角。
野离狐突然开口,“长溪先生——”
莫先生死死盯着随时准备出手的赵漾,取扇在手,随口应道:“有话就说。”
“莫非先生以为一个五楼修士就能吓退某家,先生修道之人,轻易不会丢了性命,可一旦打出了火气,刀剑无眼,先生身后这几个孩子可没先生本事。”
野离狐语气平平淡淡,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此行目的先生也清楚,也没想过大动干戈,先生冒险出手,无非想多拖一点时间,是吧!”
莫先生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刚才他用道家秘术通知暗地里保护他们一行的护卫高手,却没得到应有回应,早没了底气。
此时被白尚人一语戳穿,顿时明白过来,暗中护卫肯定出事了,至少短期内无法完成援救。
当务之急是要保证师生生命方为上策。
犹豫间,先前树立起的信心开始动摇,脑子正高速运转,衡量利弊得失。
他当然不可能像韩进一样拍屁股走人,只要不反抗,他相信野离狐的话,书院一行安全完全能得到保障,因为这五个学生实在是太有价值,或许这一点白尚人早已了若指掌,否则岂会甘冒风险,派出野离狐这种大人物深入魏地。
正自踌躇不决,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嘿——那位小兄弟,身上带钱没?”
嗓音稍稍沙哑,却掩饰不住稚嫩,明显是少年人故意装成大人的口吻。
说话的正是刚刚劝都没劝走的丁零。
小兄弟——
在场所有人当中,年纪比他小的好象不多,只有三个。
三个人全都在莫先生背后的墙角里,挤成一团,样子还算镇定,最少没哪个被这要打要杀的阵仗吓尿,当然簌簌发抖是免不了的。
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到了丁零身上。
就连刚刚见势不对,已经把脑袋埋进柜台下的掌柜老头也冒出了额头和双眼。
这种紧张状况下,突然问别人有没有带钱,怎么看都特别奇怪。
丁零眼神澄澈,一脸认真。
他在问荆七。
一张小脸从莫先生肩后冒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相当讶异:“你在跟我说话?”
他年纪虽小,身高却不矮,站直了比莫先生还高出一截。
“除了你,没人给我说过抱歉,也没人劝我离开。”丁零微微笑着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请我当保镖。”
“这样也行?”
荆七满脸狐疑,看了看莫先生,又看了看手握青锋的赵漾,再看着双手抄在袖子里的野离狐……完全不相信。
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带着两把指不定连拨都拨不出来的破刀,哪来偌大勇气,敢于这种时候,如此危险情况下口出狂言。
莫说荆七不信,野离狐也不信。
刚才还只认为这带刀少年有点意思,现在他已经开始觉得这少年是不是脑子有点不正常,感觉是个疯子。
丁零依旧坐原地没动。
身后两名千仞堂高手已握紧刀柄,手背青筋突起,肌肉紧绷,显然做好了随时拨刀砍掉他脑袋的准备。
野离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好像听了个让人笑得肚子疼的笑话,以至于笑得弯下了腰。
“还真是不怕死的少年,有些浑水不是随便就能蹚的,一个不小心,浅水也会淹死会水汉。”
说这话的时候,野离狐口气不像调侃,而是奉劝。
丁零正色道:“天大地大,挣钱最大,兜里没钱的日子真不好过,指不定一会儿因没钱住店,就冻死半路,又指不定因没钱,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饿肚子赶路,一不小心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左右是个死,不如冒个险。”
他说得很认真,直视着野离狐的眼睛,眼睛泛着光,一片沉静,完全没有半点癫狂,只是陈述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道理。
最后还问了句:“大叔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句大叔真让人哭笑不得,真有道理,简直是太他娘的有道理了。
野离狐向赵漾轻轻丢了个眼色,这种时候,不正好该让他出场去试试深浅。
风霁寨主立马一步跨了出去。
刚走出一步,他停了下来,丁零根本没起身,而是缓缓抬起右臂,冲他竖起食指头左右摆动。
“价钱没谈好,还怕跑了不成!”
风霁寨那帮匪徒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个个惊魂未定,此时找回了自个的武器,正在原地不知所措,又遇上这么个大言不惭,死到临头还在口吐狂言的疯子,真不知道该一哄而上把这小子大卸八块还是怎地,全都瞧着自家老大,等他做个指示。
赵漾也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望向野离狐。
野离狐不担心有人杀过来,索性抱看戏心态,微微颔首,道:“别让某家等太久。”
啥!真让他谈啊!
赵漾完全不明白这白尚蛮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又不得不听命行事,于是侧了侧身,让开少许。
莫先生背在腰后那只手微微一颤,捏住符箓的手指紧了几分,快速做出决断,平静地道:“这位小兄弟需要多少,老夫身边带了几十两银子,若是觉得不够,等把咱送到安西城,一并补给便是。”
其实他不指望这少年真能从野离狐手上救人,碍于眼下情形,和溺水的人抓根稻草死不松手一个道理,能拖一刻便是一刻,能想办法尽量想办法,落到白尚人手里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对于大魏,整个朝廷来说那就是不可挽回的损失。
而且万一呢!
丁零显得相当耐心,居然在问:“请刚刚那位中原镖局的花了多少?”
敢情还是个雏儿!
莫先生道:“三百两。”
兴许觉得价格不太合适,补了句:“这是友情价。”
丁零伸出一根手指,没心没肺地道:“那就一百两,一人一百两。”
“成交。”莫先生极其爽快答应了下来。
少年的冷静让他有了把万一变成现实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