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不闻缓缓抬眸。
“吾要无生门。”
仿佛怕虫子听不见,他刻意把语速放的很慢。
虫子怒极而笑,区区粮人怕不是失心疯?才刚夸两句就喘上了,开口就敢和自己要无生门,呵。
“胆子不小。”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无生门岂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打算回头把这些人全部炼化成傀儡,等封印打开,都送岛上做粮人。
岛上多年没见荤腥,送去刚好。
不闻垂眸,眼观鼻鼻观心,沉声道:“他人生死本与吾无关,只是你不觉得相较与把他们变成傀儡或送入岛上做粮人,他们还有更大的价值?”
“哦?你倒是说来来听听?”说不出,说不好,你就给本座见不风,地底下好好叙你们的师兄弟情。
“无生门确有不少弟子,做傀儡也好做粮人也罢,其价值都是有限。
吾以为,身为岛上子民,一切当以吾岛利益为先。
与其把他们变作傀儡四面竖敌,不如留以降低正道戒心。
与其把人送入岛上做口粮,杯水车薪,得罪人不说,还容易给几位造成对你目光短浅的印象,此事放在岛主眼里,对你才是最大的不利。”
“哈……哈哈。”虫子大笑,突然又止,阴恻恻道:“这么讲,本座还得感谢替本座着想。而不是因你之私心,杀你?”
“吾只尽粮人本分。”
“哈,好一个本分。
真尽本分,何故至今不见你对本座行磕头吻足之礼?亦不见你唤本座,敬称?
分明以有不臣之心,将你当场击毙亦不冤枉。”
一声厉喝,掌起掌落。
临至其跟前,他仍是不避不闪。
依旧沉静道:“昔日出岛,岛主曾言吾等外出者,入世切不可暴露身份,及至遇上他本人,不可用大礼,不可以敬称。
倘若此般该死,粮人虽死无怨。”
虫子堪堪掌风在其天灵处停下,怪笑道:“好说,都知道用岛主的话来压本座,看来当初本座确实没走眼。
本座可以不杀你,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说罢,他忽然顿了话语,片刻后才接着道:“你必须和本座把话说清楚,否则,今日谁也保不住你狗命。”
不闻甩了甩拂尘,慢条斯理道:“吾意于夺取掌门之位,而后以长生取无生而代之。
从此世间再无无生门,只有吾长生门。
而长生门会以正道自居,做一枚扎入敌人内部的长钉。
吾还会告知其他门派不风、不说才是本次宗门遇难的主凶,因其勾连八风岛。
包括百里素鹤,他亦不风的帮凶。
皆因有他相帮,不风才能顺利瞒天过海引出真正的解印人,诸如古明德之流。”
虫子听罢,差点没忍住在内心给他鼓掌。
狠,真是太狠。
不过,狠的对自己味口。
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道:“哼,你当各派都是傻子?由得你添油加醋,指黑为白?别的不提,以如今的形式,你这番话能说服多少人?”
“有多少人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吾的态度必须摆出来。
受人非议这是必然的,然吾只需抗住,他们即便有不满却无实证,并不能拿吾怎样。
而吾,可凭此立身成为岛上的眼睛。
只待他们放松警惕,便可给他们致命一击。”
“本座可以答应你,但你别忘了,你娘还在粮人窟里待着。”
“吾当然记得。”不闻倏的握紧拂尘,面上不悲不喜。
“很好,无生门从此交你处置。
本座不会插手,亦不会让他们插手。
望你,切记今日自己说过的话。”
说罢,环顾山头昂首而立的邪人大军。
满目肃杀道:“都随本座走,咱们今日去请个头功。”
“虫座威武。”
“虫座威武。”
“……”
不闻闻声,恭敬的道:“粮人,恭送。”
虫子回首斜睨了一眼,然后带着颇有警告意味的笑容在大军的簇拥下离开。
而不闻则是摇身回到二虫院,二虫院还是二虫院,可是原本放在二虫院的尸体已经没了,地上躺着一枚孤零零的金印,金印下犹压了枚令牌。
至于它们的主人随着元神回归封印,肉身自然也消弭与虚无。
他上前将金印和令牌拾起,用衣袖一点一点的小心擦拭。
门口的弟子看到他回来,忙上前请教道:“掌……掌门,我们现……现在怎么办?”
前掌门没了,不说师叔祖也没了,小师叔,少主,通通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人一手促成。
不闻回首,轻声道:“你在怕吾?”
弟子慌忙解释道:“不……不是的,弟子是因……因刚才的天像吓到了。”
然不闻听罢,并没有为难他,而是低眉道:“你们该怕,因为,从今天起,世上再无无生门。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弟子没有名字。”
其实,他哪里是没有名字,不过是吓得,一时想不起自己叫什么。
不闻也没有恼他,托着金印迎光打量道:“以后,你就叫慎独。
吩咐下去,把山门外无生门的匾额给吾换成长生门。
另外,把吾的东西搬过来,吾从此就住在这里。”
弟子万万没想到自己怕死,这才鼓起勇气上来问一问,结果却逆风翻盘走上狗屎运了。不但得了新掌门赐名,还得青眼。
顿时先前那点害怕,不觉间已经卸下大半。
抬眸又惊又喜道:“多谢掌门赐名,慎独这就去办。”
不闻没有理,托着金印一步一步走进原本属于不风的房间。
坐在了不风常坐的对面,把金印放在中间,再斟了两杯茶。
自己一杯,对面一杯。
就那么静静的靠在椅子里……
另一头,小云在他的配合下成功带走行岩踪等人。
然一行人在经历天像异变的天风歧瞍中寸步难行,虫子虽然带着大军离开,却也暗中部分人继续追杀。
说白了,到手机会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行岩踪刚给缉云天压制住伤势,起身就给了古明德一巴掌。
“跪下。”
“是。”
“给我磕。”
“是。”
古明德依言而做,砰砰磕了三个头。也管下面是石子还是石块,就那么直接磕了。
很快,鲜血沿着眉心而下。
“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又是怎么做的?如今,如今……不兄身死,解印人归位,八风岛上的封印第一重被打开。
这千古骂名,你要怎么交代?”
“明德有罪,愿以死偿还。”
闻言,行岩踪拂袖一道掌气把人掀翻在地,怒道:“糊涂。
此时此刻,你还当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的?
你让本门为此丧命的弟子如何相看,你让不兄泉下如何能安?”
“我……”我知道,可我不能看着师父你有危险而不管,我做不到。
缉云天在小云的搀扶下,勉力起身,道:“掌门,事已至此,责怪无用。
姑念他一片赤诚,就算了吧。
真把他打出个好歹,反而便宜恶人不是。”
行岩踪怒火难遏,道“你也帮他说话?要不是他,无生门怎会遭此劫难,不风怎会身死?”
救命之恩尚无以回报,如今他们反是恩重成仇,恩没报,倒害的他人命丧九泉。
缉云天知他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对小云道:“姑娘,还是你来说吧。”
小云微微颔首,明白他的意思。
道:“行掌门,恕小女子说句不该说的。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无生门此回首当其冲,你怎知如春秋翰墨,医门、毒门不是同样深陷邪害?
三邪行事素来不分你我,此回发难却只见虫子带人而不见其他两位?
就连近来新冒头的黑嵋亦不见其踪,素鹤送许久吟返回楼中救治,照理他应该赶到此处。
可事实是迟迟不见其踪迹,你可有想过这里面是为什么?”
“姑娘此话……”行岩踪忽的一颤,步伐踉跄向后急退,踉踉跄跄几欲倒下。
古明德见状,顾不得挨骂挨打,赶忙上前搀扶。
好几次师父二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改口道:“行掌门。”
行岩踪看着他,心头的怒火登时翻江倒海,一把推开他的搀扶,自己扶着旁边岩石趔趄站定。
既痛心又无力的道:“起开。”
随后,又喘吁吁的开了口:“我行岩踪愧对列位御魂门祖师,亦愧对不兄,愧对老友。”
小云道:“行掌门节哀,目下乱的可能不止一家。咱们几个人不求相助其他门派,但在追兵到来之前,得尽快走出天风歧瞍。
不然天色一暗,将更加难行。”
行岩踪望着不远处风深的尸体,一时心痛如绞,老友数度救自己危难。没有倒在御魂门,却倒在了此地。
要想快点离开,便不能再带着他。
可让他不声不响埋骨荒山,让自己情何以堪?
“葬了他。”
古明德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恭声道:“是。”
说罢,背起风深的尸体,在山坡上堆了一座坟包。
没有立碑,没有刻名。
只有一把随身佩剑,插在坟前。
给风深嗑几个响头,这才匆忙回到行岩踪跟前复命。
拱手道:“都办好了。”
行岩踪痛苦的闭上眸子,挥手让他先退下。过了一会儿,稍稍平复些,才慢慢张开双眼。
对小云道:“请教姑娘,我等要如何才能离开此地?”
小云叹了口气,道:“能成为解印人,都是天命所赋。
如今天像至此,岂是人力所能改变。
咱们,目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余下的,但看天意。”
闻言,行岩踪默然不语。
手扶岩石,一时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当他要开口时,空气中骤然风声有异。似有什么在疾速像他们靠近,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行岩踪看向众人,众人目光亦落在他的身上。
缉云天道:”怎么办?”
是逃?
还是战?
古明德几番欲言又止,可又怕再次触怒他。
师父……
“姑娘怎么看?”论修为,她恐在众人之上。
是以,他不敢托大。
小云刚要开口,忽的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霎时,众人连招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