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敲了门,听里边有人回应,心里顿时边乐开了花,高高兴兴地等着自己被请进去好商量发财大计。他没等多久,大门就开了,李阿牛铁青着脸出来了,二话不说,撸起拳头就要揍人,这可把没准备的刘麻子给吓坏了。
要是说论年龄,肯定是刘麻子要大得多,可刘麻子从生下来就是被娇生惯养的,家里被他败光以前,他那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就是不会打架,等家里被败光了,他又是天天沿街乞讨,四处混日子,多的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也就更没啥子力气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怕那个陆阳生啊,那不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说到底,刘麻子自己也明白,他动动脑子还行,要是动手,谁都能给自己两下子。
这样一个人,哪有可能是李阿牛的对手?这李阿牛别看人长得瘦弱,那一身蛮力在小镇上也是出了名的,不然药铺的掌柜也不会让这小子把门当打手,这一拳要是打结实了,说不得刘麻子得搭里边半条命。
看着迎面而来的拳头,刘麻子吓蒙了,九爷昨天刚被打的只能躺床上哼哼,他可不想步了九爷后尘。眼瞅着躲不过去,刘麻子突然灵机一动,低声喊道:“李阿牛,你前天晚上的事儿犯了!”
小镇是有规矩的,像那杀人抢劫者,妇人偷人者,汉子偷情者,不忠不孝者,都得浸猪笼。这李阿牛在知道了九爷出事以后,本来就心里边打鼓,心惊胆战了一整天,就怕被人发现事儿是自己做的,回头当着全小镇人的面给喂了鱼,那就亏大发了。
好不容易一天过去了,李阿牛心还没落进肚子里,就来了个陆阳生闹事儿,害得他失了分寸,又被掌柜的责骂了一顿,这就让李阿牛更加的害怕了,毕竟李阿牛能在小镇作威作福的,全靠的是药铺当后台,九爷的事要是被人抖了出来,药铺的肯定会和他撇清关系,让他李阿牛来当那个替死鬼,到时候离了药铺,他李阿牛能算个啥?
本来李阿牛就怕,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说他事发了,李阿牛一下子就吓蒙了,递出去的拳头瞬间就散了力,却仍是砸到了刘麻子的脸,刘麻子妈呀一声就蹲在了地上。
李阿牛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刘麻子,不知道刘麻子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件事,眼神变了好几个,最后咬了咬牙,凶狠的目光一闪而逝,蹲下身抓着刘麻子殷切地喊道:“诶呀呀,这不是刘大哥吗?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不小心没收住手,对不住,对不住了。”
李阿牛嘴上说得客气,手却死死地抓着刘麻子的胳膊。
“你看这大半夜的,外边也没法说话,咱哥俩屋里坐去?”
李阿牛说着就要把刘麻子往屋里拽。
刘麻子没啥劲儿,被李阿牛拽了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胳膊被李阿牛拽得生疼。
刘麻子也不傻,心想坏了,这李阿牛难道是狗急跳墙了要杀人灭口?吓得刘麻子屁股噌地,一边扒着李阿牛的手一边使劲儿往后挪,嘴里赶紧说着:“阿牛兄弟诶,冷静,咱冷静一点,你容我说几句话,咱再说进不进屋,成不?”
李阿牛又拽了两下,没拽进屋里,刘麻子也没把动静闹大,声音压得很低,这让李阿牛犯嘀咕了,听刘麻子要说事儿,眼珠子转了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松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哥有啥想说的非得在门口啊,这显得兄弟多不会做人啊。”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小了,刘麻子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喘了口气贱兮兮地说道:“阿牛兄弟诶,老哥儿是给你道喜来了。”
刘麻子这话把李阿牛噎着了,哦,上来就说老子事儿犯了把自己吓个半死,现在看风向不对又说是给老子道喜来了?强忍着动手的冲动,李阿牛又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没拽动,这才开口说道:“老弟穷光蛋一个,老婆都没讨着呢,哪有什么能值得刘哥上门道喜的。”
刘麻子权当没感觉到李阿牛的小动作,嘿嘿笑道:“嘿嘿,老哥儿有一笔大买卖,全是白货,只要到手,别说是讨一个媳妇儿,你就是讨俩,那都不是问题。”
李阿牛听了这话,手上的力道一下加重了,疼的刘麻子“诶呦呦”的叫个不停,李阿牛赶紧松了松手,但还是没放开。
“刘哥开玩笑呢吧?这好事儿能轮到小弟?”
刘麻子听李阿牛搭了茬,赶紧接上。
“阿牛老弟,就咱哥俩的交情,有好处老哥肯定不能忘了你啊,这不刚有了发财的门路就给老弟你送过来了。”
李阿牛似笑非笑地看着刘麻子,刘麻子也不觉得害臊,也回看着李阿牛。
俩人没看多久,李阿牛先败下阵来,忍不住心里的痒痒,笑着问道:“那先谢谢刘哥了,不知道刘哥是什么发财门路啊,跟兄弟说明白点?”
刘麻子先是看了看李阿牛拉着自己的手,李阿牛笑着摇了摇头,刘麻子看事不可为也不恼,转着头看了看四周,大半夜的也没啥人了,这才说道:“阿牛兄弟,老哥儿能说,但是这发财的事儿不能在门口说吧?”
李阿牛一听,乐了,赶紧说道:“是小弟失礼了,走,进屋说去。”
李阿牛说完,手上又加重了力道,刘麻子却不进去,而是接着往下说。
“老哥儿有个招,能把昨天晚上的事儿给摆平了,咱哥儿俩还能各自落一大笔钱财,但老弟你要是还起杀心,那老哥儿就只能大喊救命,让邻里来搭救老哥儿了。”
看着刘麻子似笑非笑的脸,李阿牛差点没忍住一拳头给砸过去,脸色变了数遍,最后只能换上笑脸,松开了刘麻子的手,还装模作样地拍了几下,这才开口说道:“刘哥这是啥话,小弟平时蚂蚁都不敢踩,那能有什么杀心啊,您这话可多少有点诛心了。”
刘麻子也不在意,算了算时间,也有点着急了,看李阿牛没了杀心,连忙连推带搡地把李阿牛推进了院子,探出头看了两圈,见没人,这才把门给关上了。
李阿牛看着刘麻子进了院子,也不着急了,就那么由着他在自己家鬼鬼祟祟地忙活着,也不搭手。他今天倒要看看这刘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麻子忙活完了,口干舌燥的,看院里石桌上有一壶水,端起来就往嘴里倒,一口气喝了半壶,正要说话,听到一边屋里有动静,赶紧以眼神示意李阿牛。
李阿牛等得有点着急了,看到刘麻子的眼神,没好气地说道:“家里俩老不死的,不会乱嚼舌头,你放心说你的。”
刘麻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看李阿牛不耐烦了,也不敢再多嘴,赶紧把事给说了出来。
“阿牛老弟啊,九爷应该是熬不过今晚了,你知道不?”
一句话,说得李阿牛差点没忍住杀人,手抖了好几下,这才笑着说道:“他九爷死没死关我啥事啊?又不是我爹娘老子。”
刘麻子也不拆穿,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要是扒开了,说不得就出事了。
“对,对,这事儿是跟阿牛兄弟你没关系,可跟老哥儿我有关系啊。”
李阿牛眯起了眼,笑着说道:“那不知刘哥你来找我是因为啥啊?”
李阿牛打定主意,这不要脸的要是来讹诈自己的,那就别怪自己手黑了,反正一条命是命,两条也是命,老子豁出去了。
眼瞅着李阿牛要翻脸,刘麻子也不卖关子了,赶紧实话实说:“九爷有个箱子,胳膊长,俩巴掌宽,里边全是碎银子,老哥儿我亲眼见过。这九爷活着的时候,大家伙都知道,那是全靠老哥儿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如今九爷要死了,那九爷留下的东西老哥儿我拿走,合情合理吧?”
这刘麻子是啥德行,全小镇都知道,他图的啥,大家伙儿心里也清楚,李阿牛虽然看不起这个刘麻子,却也不说透,只是点了点头,等着刘麻子的下文。
“这九爷一死,老哥儿这不就发财了?一想到阿牛兄弟你这个好兄弟如今连媳妇儿都没娶上,老哥儿我是急的心如刀绞啊,这不,大半夜的就来给兄弟送银子来了?”
听刘麻子说到这儿,李阿牛都快吐了,可还是得忍着,连忙赔上了笑脸。
“哎哟喂,谢谢老哥厚爱了。”
刘麻子不搭话,那脸跟变色儿一样,突然就换上了一个悲愤欲绝的样子,泫然欲泣,看得李阿牛一阵反胃。
“老哥儿本来去拿银子来看兄弟来着,谁知道被人捷足先登,如今不仅占了老哥儿的银子,连九爷的房子也给占了,老哥儿只能空手来看阿牛老弟你,老哥儿对不住你啊。”
李阿牛听到这儿,一脸的怒气不似作伪,张口就说:“这是谁啊?竟然这么过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知道刘麻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可是一想到不仅可能拿到白花花的银子,更关键的是刘麻子说能把九爷的事儿压下去,李阿牛就顺着刘麻子说了下去。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丧门星,从小克死爹娘那个。”刘麻子看李阿牛接话了,赶紧说道。
李阿牛瞪大了一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道:“谁?丧门星?住狗窝那个?”
刘麻子连忙点头。
“老哥你玩我呢?别跟我说你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抢不过啊。”
李阿牛觉得刘麻子这是在拿自己开涮,一个大男人抢不过一个孩子,说出去得笑掉大牙。
刘麻子没说自己一个人不敢明强,而是继续哭着喊道:“阿牛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这丧门星会妖术,昨晚我亲眼看见这小子坑害了九爷,所以我才不敢跟他抢啊,只能来找阿牛老弟你,借一借你的一身正气,来破了他的妖术啊。”
李阿牛听到这儿,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刘麻子,而刘麻子也正眼泪汪汪地在给他使眼色,李阿牛心里鄙夷刘麻子胆小怕事,脸上却犹豫了一下,随即换成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此事当真?九爷可是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的啊,这小子居然敢下此毒手,真是狼崽子一个,走,找他去。”
李阿牛也想明白了,这刘麻子是胆小怕事,不敢一个人明抢九爷东西,所以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干,估计昨天他正巧看到自己行凶了,觉得有自己把柄了,这才想着找自己一起干。
想清楚了刘麻子的打算,李阿牛是真心动了,这件事运作得当,不仅自己没啥事了,说不得真能发一笔大财。想到这儿,李阿牛咬咬牙,这件事就这么做了。
想通了一切,李阿牛对刘麻子就热情了很多,马上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拉着刘麻子就要往陆阳生的狗窝走去。
刘麻子看搞定了李阿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现在那丧门星就在九爷家,咱们静悄悄地去,别打草惊蛇。”说完这句话,刘麻子率先走了出去,李阿牛紧随其后。
俩人出门远去,鬼鬼祟祟的,宛如正在两只偷食儿的老狗。
天上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