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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江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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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风云会 岳州风云会 第二十七章 眼流血,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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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逐渐停了。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甚至于没有一丝迹象。

    阳光透过云层落下,照在满地横陈的尸体上,照在青石板铺就的主城道上,照在少年握刀的手上。

    背后背负的破旧的长剑,是挚友临终前交托自己,一定要交付到的重担。

    怀中藏着的葫芦,则是一个素不相识的敌人交托的继来者。

    一刀过后,那人便不再有了生机,在到底的那一刻,那人明明是很安详,甚至敞开怀抱,怀抱着他的那一刀。

    “他是来寻死?”

    他就是来寻死的!

    随着鱼贯而入的三百鱼龙卫,此地的叛乱很快便已被平定。

    “哐哐哐。”

    一阵武器掉落声不绝于耳,他们再无反抗的念头,只想争争得一丝苟延残喘。

    对于那几百安兴叛军,他们觉得自己只要丢下武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明晃晃的刀光落在了他们恐惧的脸上,他们下意识躲藏,躲避,可这又是他们能躲得了的?

    对于眼前一幕,少年不置可否,抖了抖刀身上正在滴淌的鲜血,在青石板已被踏碎掀开的泥泞道路上甩出一条动人的血线。

    “饶命,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一声声求饶声传入他的耳中,少年收刀入鞘,往城内走去。

    “等一下!”

    身后声音响起,这个声音不容置疑,他此刻便代表着大黎王朝,代表着当今九洲共主。

    少年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何事?”

    此刻的他,心早已冷了下来,任谁杀了这么多人,心都会无比冷静。

    鱼龙卫指挥佥事夏秋冬笑着说道:

    “你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询问一个江湖人叫什么?来自哪里,或许那个人应该感到荣幸。

    “魏子庚,自江湖而来。”

    说完,再也没回头,径直去了内城,永安武馆方向。

    “自江湖而来?有意思,有意思!”

    往死里热闹繁华的城镇如今已是一片狼藉,燃烧着大火的店铺,跪地痛苦的妇女,孩童以及躺在地上,气机全无的尸体。

    而在昨日,他尚且能够安安心心得喝酒。

    想到这里,魏子庚加快了步伐,他有预感,在他的前方,就在他前进的方向,发什么某些让他感到极为痛苦的事。

    世间之事莫过如此,当你把某件事朝着一个非常不好的方向去想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比你想的更加残酷。

    城中,永安武馆门口。

    衣衫褴褛,浑身浴血,蓬乱着头发的许岳,此刻手持长枪,矗立在原地,在他的身下是无数残肢碎肉。

    “许岳……”

    看到眼前一幕,魏子庚加快了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一身诡谲轻功,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身旁,他缓缓放慢了步伐,一步一步来到这个血人身后。

    慢慢的伸出了手,慢慢的推了推身前都年轻乞丐。

    “许岳?”

    少年长舒一口气,眼前的乞丐没死,他还活着,不知发生了什么,至少人还是活着的。

    可当他转过身来,眼前一幕让他短暂的失去了话语能力。

    只见乞丐此时双目赤红,身中三箭以及无数刀伤脸上,眼中泪水滚动,怔怔的望着身下的那个人。

    地上是一名看着,须发皆白,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在他的身畔,跪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颤颤巍巍,扶着那个老头。

    “许老头?!”

    老乞丐已经气息奄奄,口中不知说着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用尽最后的机器,他摸了摸身畔的许印,又把颤抖的手伸向了矗立着的许岳,口中呢喃。

    这时,持枪的乞丐才缓过神来,丢了手中的枪,跪倒在老人身旁。

    “我在,许老头,我在。你撑住,你撑住……”

    此时的许老头已经是出气多于进气,已是回天乏术,胸口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带走了他仅有的生机。

    “去吧……这么多年……是……是老头我拖累你……拖累你们了,离开这里吧……”

    握着他的手,少年嘴唇紧呡,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嘴角鲜血却流出了鲜血。

    老人双眼逐渐混浊,逐渐没了焦距,终于再无生机。

    许岳一口鲜血喷出,险些无法稳住身形,而瘦弱的许印却也昏死了过去。

    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一对男婴被遗弃在破庙门口,城中灯火通明,一派静谧祥和,城郊的破庙,老人将他们抱回破庙,用自己仅剩的破棉衣,这才堪堪保住他们的性命。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是谁丢弃的他们,又是为什么丢弃他们,已经无从得知,也不会走在在乎。

    他们只知道他们姓许,而名字是老乞丐求着书院陆老先生取得,也该花了他半年多都没舍得喝的酒糟。

    “陆先生,我许老头没有读过书,不会取名字,这两个孩子本就命苦,如果在没个像样的名字,那老天爷对他们也太不公平了。”

    “许岳?许印?许岳?许印?”

    老人对这两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几声,越听越是觉得太好不过。

    之后的二十年,两人在城内受尽了冷眼与屈辱,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他们对于其他再也不放在心上。

    如今,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头死了,说死就死了。

    “离开?我们走了谁给你上坟?谁会记得你啊!”

    魏子庚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想安慰几句,想劝导一句节哀,可看到两人的眼神,他沉默了。

    哪里来那么多感同身受?没有体会就不会感同身受。

    “小心!”

    就在三人放松警惕之时,身后一人带着疯狂的表情朝着三人奔来,正是之前的陈言当。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陈言当的大刀已经到了魏子庚的身后,而三人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听到惊呼声,许岳,魏子庚抬头看去,刀刃在瞳孔中被无限放大,与此同时,那奇怪的拉拽感再一次出现,魏子庚往旁边挪了两步,也正是因为这两步才让他堪堪躲过那看似此中的一刀。

    他躲过去,可是许岳怎么办?

    郑先生一个闪身许岳身后,就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他的胸口,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这道伤口沿着眼角刮到了腰间,深可见骨。

    陈言当起初还带着狰狞笑容的脸庞,这时失去了一切表情。

    他是想杀他,可是在这人真的死了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

    察觉这一切之时,为时晚矣,愤怒之余,少年踏前两步,牙关紧咬,牙龈鲜血渗出。

    “你他娘的!狗杂种,你他娘的!”

    他很少会说脏话,他杀人时也很少说话。

    弓步弯腰,右臂肌肉一紧,右拳发力,一记炮拳重重的砸在那人的下颚处,陈言当倒飞出十数米之后砸到一堵石墙之上。

    这一拳习自江湖客栈大掌柜魏献的成名绝技,三步拳罡。

    就在少年准备拔刀之时,郑先生拉住了他的脚踝,少年一怔,低头看去。

    郑先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笑着对他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让……让他走吧,这……是我……是我欠他们的。”

    少年握在刀柄的手缓缓松开,郑先生点了点头,随即看着许岳,喃喃说道。

    “去……江……江湖……”

    郑尧闭上了眼,再无任何生机。

    魏子庚看着地上,看着这不善于表达,会在知晓许岳在外偷师时故意放缓教拳速度,一套枪法重复几回的男人,死了。

    “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兄弟俩了吧。”

    雨,又毫无征兆的下了起来。

    天惶惶,地惶惶,眼流血,日无光。七月初十小满日,刀断刃,人断肠。

    天惶惶,地惶惶,眼如血,人断肠。江湖儿郎小满来,至此休想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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