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江湖?”
“有人说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是江湖,也有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江湖,也有人说侠肝义胆,儿女情长是江湖。”
“我觉不然,江湖便是人间百态,便是世间百味,有人走,有人来,有人去,有人留,一个地方,一段故事,脚下的路通往何处?何处便是江湖。”
此时此刻,绵绵细雨,魏子庚没来由的想起当年苏乞儿说着过的这么一段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尽了,扑朔迷离。
他被不应该是如此迷雾重重的男子,一个徒步七年,转载数千里,到最后连口饭都吃不起,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能有什么秘密呢?
夏天的雨很快停了。
城内叛乱在两千平沙铁骑入城后也逐渐被平定,经过一夜的整顿与清点。
安兴叛乱军被俘虏九百一十三人,鱼龙卫死亡三十六人,而平沙铁骑伤亡却不过五十六人,这还是因为在攻山时被箭阵以及卫年尧所杀。
当晚,军帐中,赵允信得知后朗声大笑,他以最小的伤亡收获了一份泼天的军功。
郑先生的尸体被武馆学徒带回,他自然会有城内的乡绅以及居民出资料理后事。
而许老头呢?
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乞丐,没有人会在意他如何。
也没有人会记得,更不会在意,一个乞丐手拿长枪,替他们挡下一批又一批的反叛军让他得以安全撤离。
即便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是全城人都看不起乞丐。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认为自己曾经做的错事。
他们甚至觉得那个乞丐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都是他自愿的。
正如事后有人说的那样:“我们又没有求他救。”
真是一座荒诞的雄城,荒诞的四十万百姓。
矗立于城北的岳阳楼,俯瞰百年,都没有看穿这座岳州城的人心。
破庙外,一把大火,这潦倒一生,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稳日子的驼背老乞丐成了一推灰烬。
三人守着一个骨灰坛,身前放着酒,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昨日,就在他们旁边还会有一个老头,抽着旱烟,眯着眼,翘着二郎腿,一个不高兴还会拿木杖打他们一下。
“许老头是为了替我挡一刀死的。”
许印没办法忘记,那个佝偻的,拄着拐杖的小老头,为什么会在那一刻跑的的那般的快,三步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许岳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这个笑脸那样的难看。
“就算是我也会奋不顾身的跑过去,你不要自责,你活着便是许老头最想看到的。”
许印泪眼朦胧的看着许岳,在他的印象里,许岳从来没有过这样,两眼无神,空洞。
他总是很开心,很高兴,就像破庙外的那个木牌刻着的一样。
“欢乐谷。”
魏子庚在旁感同身受,因为他也经历过他们兄弟俩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所以才感同身受。
当初若不是有琣姨,若不是有父亲,若不是有周先生,若不是有在玉宇楼中不得见的妹妹,若不是有当初的约定,恐怕他早就已经崩溃了。
可他们兄弟俩又有什么?
除了彼此。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上辈子一定做了什么坏事,才会让他们兄弟俩这辈子孤苦无依。
想到这里,魏子庚拍了拍许岳的肩膀。
“我不会安慰你们,如果你们要一直这般萎靡下去,那么随你们,别忘了郑先生和许老头临终前的期望。”
魏子庚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长刀与破旧长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往外走去。
“明日我就会离开岳州城,继续我的江湖之行,如果要一起的话,记得明日赶早!”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城内走去。
他的黑骡子,行礼还有盘缠都在骡子身上,如果丢了,他只能像当年苏乞儿一样一路乞讨到灵州净灵台了。
城内重建尚在继续,两天过去了,起初陆陆续续被撤离至城外的百姓重新回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魏少侠请留步!”
寻声望去,身后一人头戴金丝授金冠,身穿大红鱼龙服,腰佩白玉腰带,脚踩藕丝步云靴,手提一柄褐色古朴长剑,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此人魏子庚认识,正是鱼龙卫指挥佥事夏秋冬。
看着夏秋冬以及他手中佩剑,魏子庚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这个人,甚至是有些厌恶。
对此他只能说是自己对于朝廷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吧。
“夏佥事,不知有何事?”
夏秋冬笑着作了一揖,他不是那么喜欢笑的人,这点魏子庚很明显也察觉到出,因为他的笑容实在太难看,与他俊逸的面容非常不搭。
魏子庚还了一礼,无奈的说道:
“夏佥事有何事但说无妨,又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呢?”
夏秋冬先是一愣,这才逐渐恢复他清冷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带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证明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魏少侠快人快语,不愧英雄出少年,实不相瞒,本官这次是代表皇帝陛下邀请少侠你入宫一叙。”
“哦?”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不然。
夏秋冬两日前将此地消息传递回乾坤殿,当夜便收到了宫内的回复,而回复的内容让他出乎意料。
“入宫一叙?夏佥事您没有转达错?还是大人您会错意?”
魏子庚表情惊讶,夏清明依旧微笑,这个表情与他当初收到回复是一模一样。
何人可与陛下入宫一叙?能与当朝如日中天的九五至尊一叙,此人身份定然不一般。
“这是圣上的原话。”
“那我要是不愿呢?”
气氛陡然一凛,周围空气似乎都冷了好多,魏子庚表情看似惬意,实则已是绷紧了神经,从眼前这位指挥佥事战斗时所爆发出的气机来看,至少也是开阳境的高手,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他应该还有留手,全然不是现在自己能够轻松应付的。
即便自己手段颇多,泰山观神霄派符箓法以及文圣一脉的星罗棋布,对于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仍然没有十足胜算。
两人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一时间气机碰撞而去,虽然未动,但高手之间的比斗便是如此,一瞬间气机的停滞便会给整个战局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身下石板地面陡然裂开,二人气机冲刷之下,石板之上出现了无数道裂痕,魏子庚额头?沁出汗水,握刀的左手青筋暴起,身后长剑颤鸣。反观夏秋冬,表情一如既往,游刃有余,两鬓间一缕长发飘飘,好一副乱花皮囊。
只是手中之剑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有忍不住出剑的冲动。
这是他遇上强者的本能反应。
突然,夏清明脸色一变,汹涌的气机如同钱塘退潮消失不见,庞大的压力消失,魏子庚面色微白,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人太强,先前只觉得没有十足把握,而现在他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十足把握打不过。
夏清明大笑道:
“哈哈哈哈,不去也罢,只是陛下托我给少侠带一句话。”
魏子庚面色微变。
“什么话?”
夏清明重新恢复严肃冷峻表情说道:
“镇国寺文圣笔可取,但齐云观不可去,除非你娘愿意自己从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