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往花坟里缩了缩。
这一刻,桃夭觉得能被一团埋尸的花瓣包裹,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虽然不美,但保命!
话说,为啥销恨山这么冷?
冰寒的鹅毛大雪哗啦啦地落,雪片将一沾到桃夭脸上,便冻得她从脸皮到心脏都发出了瑟缩声。
果然能上销恨山是一件叫人嫉妒的事,否则何至于没有一个人提醒她,山上能冷死个人?若知道销恨山是一座雪山,她定是裹上一条棉被,而不是穿着似透非透的诱人彩纱!
呃……应该吧……她应该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蠢货。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桃夭,抬眸看同在冰天雪地里的上仙,上仙穿一袭青白镶间的薄衣,端得风度翩翩。
“师尊,你不冷吗?”
“桃夭,销恨山不是四危山,四季温暖如春,你若觉得难受,可以选择回去四危山。”
“不,我不回去!”说罢,桃夭跳出花坟,“师尊,我不冷——阿嚏——”
一行清澈的热流,从她鼻尖缓缓流下。
兮辰叹息,手一挥,便叫她身上多了一层衣衫,只多了一层,桃夭冻僵的四肢瞬间回暖。
“师尊,这是什么好东西?”
“火山云丝。”
没想到,玄幻世界里的恒温服,这么好用又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又一次证明了抱住一条粗大腿是多么正确,大腿随便出手,就是一件好东西,若能叫大腿为她要生要死,那她要什么没有?
眼看幸福生活咫尺在望,桃夭由内而外地感觉到温暖。有了暖意的桃夭,多了欣赏雪景的惬意。
抬眼望去,漫山遍野的冰雪之间,桃花灼灼盛开。
销恨山虽然冷,但也美。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山中数花,数来数去总觉得少了一种花?原来少得是桃花。想来是兮辰喜欢桃花,于是昆仑独销恨山才有。
甚至连销恨二字,指代的都是桃花。她家上仙,骨子里莫不是个花痴?
“师尊,我——”
“桃夭,我不是你的师尊,也没打算收你为弟子。”
“……”她不懂。
既不懂,自然该问:“师尊,为什么呢?”
兮辰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桃夭,他只是将夹着两分惆怅、三分追忆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满山的桃花,
桃夭本能地讨厌这种目光。
她一个娇滴滴的大活人,难道比不过一山不能说人话的桃花?!
“师尊,我不管,反正大家都认为我是来给你做徒弟的,就算你不认,也晚了。”
“……”
“师尊,师尊,师尊……”桃夭兴奋地一遍又一遍地嚷嚷,寂静的雪山里,只有她的声音来回穿梭。
她人都上来了,难道还由得兮辰回绝?
重要的不是兮辰,而是她怎么想。
第一步,成为人尽皆知的上仙首徒,从名义上得到他的庇护,其次,倾尽全力讨好上仙,及早成为他的暖床小妖,从根本上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要功成,她便可以笑傲整个祁夜大陆,什么山鸡山主,什么大妖凰女,还能有什么本事奈何她!
片刻后,兮辰无奈开口:“桃夭,你一直喊个不停,可是想问什么?”
并不是。
她是在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让兮辰接受她是他的弟子,不过,兮辰有问,她就该答,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贴心弟子。
“师尊,你是不是喜欢桃花?”
“不是。”
哈?
若不是,做什么种了一山桃花,总不能是脑子有……不,绝不可能,她的兮辰怎么可能脑子带坑。
必定是他觉得喜欢桃花,有辱他清冷的表象,故而羞于承认。
但,她不是外人。
桃夭十分贴心道:“师尊,桃花极好,我和师尊一样,最喜欢桃花。”
这是真话。
她叫桃夭,名字里带着“桃”,生来对桃花有一份不为人知的亲切,如今遇上也喜欢桃花的兮辰,岂非命中注定?
“桃花非我所种。”
“哈?”桃夭呆,“不是师尊种的,那是谁种的?”
“一个故人。”
“故人是谁?”
“桃夭,你问得太多了。”
“不,一点也不多。”
这种问题怎么能糊弄过去?
她上销恨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牢牢抱住兮辰这跟粗大腿,借他的手横行祁夜大陆,要做到这一点,她得先成为对方的心尖人。
可现在兮辰告诉她,他心里有一个故人,那这事儿岂不是很麻烦?
本来她只要闯进对方的心,就算完成任务,现在呢,她无端多了一步,得先把前人踢出去,才有机会进得去。
不行,她得想法子多套点消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师尊,你至少得告诉我,这个故人是谁,人在哪里,将来我遇见了,也好知道退避三舍,免得做出什么不敬的事。”
“不必。”
“师尊,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兮辰无奈顿步:“桃夭,真得不必,因为她早已不在。”
“难道是……死了?”
兮辰没有答,但面上闪过一丝哀伤。
五雷轰顶有没有?
有道是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且看兮辰这么清冷的人,居然让这些桃花开遍一座雪山,可见这个已不存在的故人,对他而言有多难以忘怀。
桃夭是再也问不出别的话,浑浑噩噩地跟着兮辰晃进一个院子。
院子里亦种满桃花,大朵大朵的浅粉色坠满枝头,这样的一抹浅粉,在雪色天幕下,当真美的叫人心颤。
但桃夭欣赏不来。
她做什么要喜欢桃花?她就该对桃花过敏,这样才能对着兮辰胡搅蛮缠,叫他把一山的桃花全砍了!
喵的,睹物思人什么的最讨厌了,若叫兮辰日日夜夜看见满山的桃花,岂非叫他日日夜夜想起故人?
如此,她还怎么抱上大腿?
胡思乱想中,兮辰已领着桃夭进了一间院子。
“桃夭,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
“哦。”
这是一处不小的院落,大片桃林之间偶尔有些奇形怪状的假山,山石被大雪埋住,看不清原本模样。
顺着鹅卵石小道,便能走进一处三间房的屋舍。
正厅里十分暖和,角落里的几案上烧着熏香,她虽叫不出香的名字,却觉得味道极好。正厅墙上挂着一幅桃花雪景图,桃花深处似有一淡淡的人影。
尽管人影极淡,桃夭却能肯定,画中人就是兮辰。
“桃夭。”兮辰指着正厅的右手边,“那里是你的卧房,你且去看看,是否喜欢?”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区区一个故人,不至于打消她抱大腿的决心。
再说,她谋划的是人,又不是心。
兮辰再美,最多十年二十年看不腻,难道还能一百年两百年的看不烦,万一他对她生出了情,回头散伙的时候,反倒累赘。
这么一想,桃夭的心情又好了。
“嗯嗯。”
桃夭撩开珠帘,往卧房里看。
卧房很好。
她曾经有过一个不敢道与人听的梦想,因为她太穷了。她梦想着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房子不必大,但住着很舒服。她希望房子里的颜色,会是淡淡的鹅黄色。
销恨山上,兮辰为她备下的卧房,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样子。
“师尊,你对我真好~”
兮辰面色淡淡:“销恨山极少留人住,若这屋子里的布置你有不喜欢的,可自己想着法子改一改。”
“不用改,师尊给的都是极好的。”
“……你觉好,便是好。”
这一顿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说,房子不是兮辰布置?若不是他布置,又是谁——停,桃夭吼住自己,管是谁布置的房子,反正能叫她住得舒服是重点,其他的,统统滚蛋。
“桃夭,过来坐,我有话对你说。”
桃夭欢快地窜出来,却见对面还有一间房:“师尊,那间房里有什么?我能去看看吗?”
不等兮辰回答,她便冲了过去。
然,房间门上落了一把锁,锁孔生出了锈斑。
得经过多少时间的腐蚀,才能叫一把锁的锁孔生出锈斑?
桃夭回身,天真地提问:“师尊,你怎么还锁了?你若不想我进去,直说便是,作为一个听话的弟子,我不会乱闯的。”
“锁,不是我落的。”
“诶?是师尊的故人?”
“嗯。”
多么缱绻的一声“嗯”。
桃夭警铃大作,她固然只想谋划兮辰的身,但问题是,兮辰许不是这么想,若对方的理念是身心合一,那这个故人岂非是她达愿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不行,得想法子戳破故人的完美形象,增加她上位的几率。
“师尊,这人好奇怪,到旁人家做客,居然还给主人家的房子落了锁,这也太没礼貌了!”
“桃夭。”兮辰沉声。
这算是在凶她吧?
“她是我的朋友,不是旁人。”
还真是。
故人之地位,稳固到超乎寻常。
若故人还活着,她倒是可以和故人恳谈一二,毕竟她问人不问心,再说,她和兮辰好好研究一番《春宫图》,对故人将来的幸福生活,也是有预见作用地嘛~
可故人不在了,那这个事就几乎不可能争取到外援,且看兮辰一番故人不可侵犯的模样,指不定抱死了为故人守身守到死的决心。
霸王硬上弓?
呵,她倒是想,但问题是,美人比霸王凶,她若敢,说不定就被埋进花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