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太阳的昏黄余晖打在小小院落里的白雪,那些奇形怪状的乱石,忽而多了几分鲜活。
桃夭怔楞地看着闪闪发光的,犹如小兽乱窜般生动的小院,不得不承认,上仙的故人是个颇有意思的人。
“桃夭。”
“是,师尊。”约莫是上仙的表情过于严肃,以至于桃夭莫名就挺直了后背,其姿势之端正,堪比小学第一天入学。
和上仙对面而坐,桃夭的眼睛几乎就黏在了对方脸上。
昆仑上仙是个美人儿,这事自桃夭第一次见他起,便没有怀疑过,且见得越多,越是觉得是这样。
说来也奇怪,天下从不少美人,想当初未穿越前,她不写文的时候,就喜欢看各种各样帅哥的视频,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说,美人千千万,但美到不管见多少回,都能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并不多见。
而美到叫人觉得一辈子看不生厌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桃夭可以确定,上仙之美,便是那种无论看多少次,无论看多久,都不会生厌的那一种。他的美,有春光之灿烂,有夏日之灼热,有秋黄之华美,有冬景之静谧,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美得犹如不断变化流转的四季。
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叫人看厌?
“桃夭。”
桃夭乖觉点头:“是,师尊。”
只见上仙递来一条素帕:“擦擦脸吧。”
脸?
她脸很脏吗?
伸手一摸,一嘴的口水。
桃夭迅速接过上仙的素帕,假作在唇边抹了一把,然后揣进了衣袖,美人香,她可舍不得糟践。
“岑夫子说,昆仑无人有心教学,所以你才渴望登销恨山?”
“是的,师尊。”
“你能这么想,极好。”
甭管是不是,她总得说是,不然叫上仙知道,她只想剥了他的衣裳,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怕要被横着扔下山去。
“桃夭,你的真身是一只几乎没什么修为的小妖,却因缘际会得到一颗妖丹,化身成人,这对妖兽来说,是一场大机缘。
但对你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因为你的修为太寻常,而你腹中的那颗妖丹却甚是厉害,你若不能在极短的时间有所提升,便会被妖丹吞噬神识。”
“师尊,我会努力的。”
她会努力地勾搭上仙,靠着大腿君的力量,成功渡过危机。
“桃夭,你确应该好好努力,因为即便你能在极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也最多不过和妖丹达成相互制衡的局面。要想彻底压制妖丹,甚至消化妖丹,你尚有很长的修行路要走。”
“好。”
桃夭感动的泪流满面,立即决定今晚不睡觉,她要熬夜制作一份详细的抱大腿计划,才能对得起师尊对她的关怀之情!
“今日天色已晚,你先休息,待明日一早,我教你修行。”
“哦。”
看上仙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教她修行,显然对她的到来,也是欢迎地很。想想也是,偌大的销恨山,千年来只他一人待着,心里如何能不寂寞?
上仙起身,走到门前又回身:“桃夭,选择我来教你修行,未必是一件正确的事,如果未来的日子令你觉得凄苦或者不堪忍受,可对我直言,我送你下山,另择人教你。”
“师尊,我不怕苦,更不怕累。”
她是那种知难就想退的人吗?
美人心自是很难被打动,所以诚心最为重要,她会让美人上仙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意有多么真,多么纯,多么执着!
“师尊,我还睡不着,能四处走走吗?”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已经上到销恨山,须立刻弄清楚上仙住哪里,若是不远,她说不定可以试试夜探香闺。
慢慢生情,到底太慢。
万一上仙是个隐性的闷骚,真默默等着她送上门呢?如果是,她若不去,岂非浪费了天赐的良机?
桃夭眨眨眼,一脸期待着上仙的回答。
“嗯,可以。”
“太好了!”桃夭欢呼。
她越发确信,上仙说不得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师尊,我初来乍到,委实认不得路,销恨山不小,你看你能不能带我花前月——”
她话没说完,上仙已没了踪迹。
喵的,至于跑这么急吗?
她就算长得不够美,但也是相当地可爱,更重要的事,她能言善辩,是世间一朵多么罕有的解语花。
切,真真是不解风情!
郁闷的桃夭,裹着自己,忿忿走出院子。将走出去,她才想起,自己穿着火山云丝,根本不怕冷。
走到院门前,她抬眸看院落的名字,匾额上书有三字:逍遥游。
这名字……怎么说呢?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和上仙禁欲系的风格有些不符。
“阿嚏——”
虽然有火山云丝,但冰雪落到鼻尖,还是冷,且是透骨的冷。
此时,已是月上树梢头,莹黄的月光打在洁净的白雪,照得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而行走于此的桃夭,瞬间生出无限的寂寞。
喵的,就算是关人的监狱,也还有志同道合的狱友为伴,美人一个上仙,却过得不及人间的一个罪人。
这人间修为第一的美人儿,要不是脑子有坑,就是喜欢自虐。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脚步不停,走着走着,桃夭顿住了。
这是哪里啊?
回身一望,身后白茫茫,只剩下就近的几个脚丫子印还能勉强看得见,剩下的全叫鹅毛大雪给埋住了。
难道上到销恨山,就是她人生最后的辉煌?
呃……
呼啸的寒风,彻骨的冰雪,漆黑的夜色,孤独的桃夭,此情此景,不知怎么叫她想起了和上仙的初见。
那时,她为上昆仑,欲登天梯,刚踩上去便到了雪山,那时的雪景,似乎和今日的雪景,有着说不清楚的相似?
她决定喊救命。
呼声刚到唇边,又给咽了回去。
出门前,上仙是不是说,若她受不得苦楚,可回四危山去?
不行,她不能才来就叫人看贬。
唉……
喊,还是不喊,是个问题?纠结中,一个若隐若现的屋檐角在铺天盖地的白雪里乍然闪过,她立刻朝那屋子冲了过去。
那一定是上仙的香闺,冲啊——
半刻钟后,桃夭来到了木屋前。这屋子不仅不大,还十分的小,小得就像是山间猎户的临时住所,又像是隐居在深处的隐士之所。
屋前落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景醉。
只一眼,桃夭便确定,写字的人落笔时,定然喝得酩酊大醉。
立在门前的桃夭,犹豫了三秒钟。
这么小的屋子,自然不是上仙的住所,既不是,她便没多大进去的欲望。她要正要退,门自己开了,仿佛是在邀请她进去一观。
她这个人,最识时务,别人有请,她从不拒绝,这叫人情世故。
所以,桃夭进去了。
门里是好大一座书楼,书楼之大,几乎令她精神错乱。
桃夭顿步,犹疑地退到门外,从门外看,怎么看,这都是一间小小木屋,她又重新进去,可里面就是一间好大的藏书楼。
罢了,玄幻的世界,她还是少些惊奇,多些习以为常吧。
书楼有多大?
大到摆满数百书架都不觉挤。架子皆高两米多,一个书架被均分作十层,每一层齐整地摆满书,顺着架子之间的走道望出去,场面甚是壮观。
桃夭以为,此间的藏书,许比之四危山的藏书楼,不逞多让。
“就是太暗了……”
话音刚落,景醉骤亮。
屋上穹顶,许多颗夜明珠熠熠生辉,自下往上看,深蓝色的穹顶就像是一片缀满星辰的夜空。
“真美~”
因屋中骤亮,她便将书架上的书一览无遗。不管书楼出自谁的手,桃夭必须叹一声,此人是个爱书懂书的人。
书不仅摆得整齐,且严格按照成书的年份有序排列,并每一个书架都贴着目录,十分便于寻书的人搜索。
她顺着过道随便走了走,没走几步便发现景醉里的藏书,全出自一人之手,便不是这人亲书,也是她从哪里搜集来的。
这人的名字,叫北冥君。
说来也巧,穿越前,她的笔名,刚刚好,也是北冥君。
桃夭不屑轻喃:“切,居然学我装深沉,这个北冥君文笔一定不咋地。”
她刚要抽一本书看看,却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声不响,但十分急。
桃夭循声而望,狭长的走道尽头,一袭雪色白衣的上仙,捧着旧书疾步奔来,他跑得甚快,脸上带着有违他清冷气质的迫切。
“北——”
北什么?
桃夭还来不及细想,因奔跑而来的上仙,他的眼眸里盛满期待,那期待比之穹顶上的夜明珠更亮,更美。
只可惜,如此惊心动魄的美,在触及桃夭的瞬间,碎成玻璃渣。
“桃……夭?”
桃夭瞬间了然,上仙这是认错了人。
上山至今的一切迹象,立刻在她脑海中串起一段因果,北冥君,便是上仙心心念念的故人。此间的上仙听见声响,以为是故人归来,奔来一看,却是她,自是十二万分的失落。
呵,她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失落的人吗?
当然不是!
“师尊尊~”桃夭一个箭步,以一副害羞又害怕的娇弱模样,轻快地冲到上仙跟前,“师尊,人家迷路了,看见雪地里有一间小木屋,便跑来躲躲雪。”
上仙不说话,似没有回过神。
“师尊,亲爱的师尊,美美的师尊,你听见人家说话了吗?”,桃夭眨着眼睛,夹着声线,对着上仙发射闪闪光波,这一波,桃夭够甜腻,甜的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
上仙敛眉,藏住复杂心绪,而后冷淡地问:“你如何进来的?”
这一问,莫不是生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