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回来了,所有待在销恨山上的日子又有了意义。
天将亮,桃夭便兴奋地从卧榻跳下来。
上仙不在的一月余,她每日除了做厨娘,便是想着怎么更好地勾搭上仙的人。她很努力地总结了上一次火锅宴的失利,并且得出了一个很靠谱的结论。
那就是,内力不足,外力不够。
所谓内力不足,是指仅凭她桃夭,根本不足以勾得上仙失去理智,抛弃清心寡欲,对她天雷勾动地火。
而所谓外力不足,指得是光凭酒这种只能模糊理智,却不能催动身体的无用东西,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对于即将进行的二次勾搭,她做出了一份比之前更为详细,也更为靠谱的预案。她有信心,这一次能将上仙一举成擒。
起床后的半个时辰,桃夭悄悄摸到销恨山一角,乘坐建木,往四危山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岑夫子病歪歪地倒在一条浅浅的小溪边,他惯于用来钓鱼的钩子,歪歪斜斜地横在溪边草丛里。
“哟,夫子今日不钓鱼,改钓蛤蟆了?”
夫子一个鲤鱼打挺,惊喜地跳了起来:“小道友,你来了?”
“是我。”
“上仙回山,你不在山中鞍前马后,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桃夭甜笑:“夫子吃醋了?”
夫子傲娇摇头:“那不至于。”
“是啊,对夫子而言,我终归只是一个厨娘。”
“诶?”夫子吓得捂住衣襟,倒退两步,“小道友,你该不是看勾搭上仙无望,打算退而求其次,勾搭我这个糟老头子吧?小道友,我明确告诉你,虽然我是个糟老头子,但我也是一个有追求的糟老头子。”
桃夭的眼皮直抽,喵的,她就不该和老货废话。
桃夭勾唇,将藏于衣袖里的小汤盅漏了出来。
上一回的火锅宴,她从夫子手里骗酒的时候,曾承诺要做一道佛跳墙,后上仙离山,她每日给夫子做饭,吃得夫子忘乎所以,全不记得有佛跳墙这回事。
夫子不记得,桃夭却记得。
被她抱在手里的佛跳墙,是她下山前刚出锅的,这会儿,汤还热乎着。
她轻轻打开盖子,浓烈的鲜香化作一道白烟,缓缓溜进了夫子的鼻腔,夫子因此眯起了享受的眼睛,大滴的口水,不受控地从他嘴角往下滴。
夫子顾不上抹嘴,他只直勾勾地盯着桃夭手里的汤盅:“小道友,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好东西?”
桃夭笑而不语,把盖子塞了回去。
香味瞬间溃散。
夫子急:“小道友,你别盖上啊,再让我闻闻。”
“香?”
夫子舔舔唇:“何止是香,简直是香死了!”
“想吃不?”
“想想想——”
“有个条件。”
夫子急色略顿,他看了看桃夭手里的汤盅,又看了看桃夭,又又看了看汤盅,又又又看了看桃夭,然后,他轻轻撕开衣襟,下定决心道:“来吧。”
“哈?”
“贞洁诚可贵,道心价更高,若非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抛泥马——
她一个妙龄少女,之所以委屈自己去勾搭一个不知多少岁的老神仙,还不是因为老神仙又美又强?
结果到了岑夫子这里,她成了一根是个人都可以的花花肠子,呵!
“老东西,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收回前言,否则,今天这一盅佛跳墙我就算喂鱼,也不给你吃!”
“啥?”
桃夭肃目,神色鄙夷地上下打量岑夫子:“夫子,作为弟子,我善意地奉劝你一句,没事的时候多照照镜子。
老,不是你的错,是个人,都会老,可身为一个生命无定期的有能修者,老了就丑得见不得人,就是你的错。”
“……”
“还有,我呢,虽然长得不美,但格调很美,别说是你,便就是四位执掌师兄,在我眼里也不过尔尔,也得亏你不自知,才能说出这番不要脸的话,居然觉得我有一丁点看上你的可能,果真是老糊涂了。”
夫子瞪桃夭。
桃夭会怕被夫子瞪?
她笑着打开汤盅盖,指尖微扇,香气又一次飘进了夫子的鼻腔:“浓汤这种东西,热的时候好吃,冷了就一股子腥味。夫子身为一个美食达人,自是明白地很。”
果然,气嘟嘟的夫子立刻就转移了视线,整个身心都凝聚在佛跳墙上。
破书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拿捏一个吃货,唯美食是也。
夫子舔笑,搓搓手问:“小道友想要什么?可是要我替你绑了上仙,任你为所欲为?”
“诶?”桃夭有些意外,难道她错判了夫子的修为?莫不是昆仑仙境,夫子才是那深不可测的扫地僧?
“夫子办得到?”
“办不到。”
“……”
夫子急忙补充道:“我虽没本事绑到上仙,但除此以外的事情,我都办得成。”
“那就请夫子帮我把天上的太阳摘下来,我想拿来送给上仙。”
“……”
让你吹牛!
夫子气得直跺脚,“小道友,金龙鱼的事丹丘又没怪你,反倒是我这个夫子颜面尽失,难不成这样你还有气,非来作弄我?”
桃夭笑笑,这才说出目的:“好啦,我不要太阳,我只要一颗丹药。”
夫子大松一口气:“你要丹药早说嘛,咱们昆仑山上药师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不管你要什么丹药,我都能替你寻来。”
“当真?”
“废话。”
“我要一颗能让男人做回男人的丹药。”
“哈……咳咳咳——”夫子一阵猛咳,“小道友要啥丹药?”
“一颗哪怕是对抛却七情六欲的神仙,也能叫他抑制不住想要做回真男人的绝妙丹药。”
夫子托着错愕的下巴,轻问:“给上仙吃得?”
“要你管?”虽说上仙可能不行,但她不能四处张扬。
她不说,夫子却是明白地很,他问:“上仙——不行?!”
倒也不一定是不行,可凡事架不住万一。
三分钟后,夫子掩唇,压抑得意的大笑:“嘻嘻嘻……上仙居然不行——嘻嘻嘻……”
这老货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上仙不行令他很愉悦?
“小道友啊,你看看,所以万事不能看表面,上仙虽俊俏,却中看不中用,倒不如我这个老人家老而弥坚。”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说上仙不行了吗?
“岑夫子,汤都快凉了,咱们能不能别废话?你给我丹药,我给你佛跳墙。记住,我要最好的那——”
她话还没说完,夫子已经从袖中掏出一颗滚圆的丹药。
桃夭错愕:“这种东西,你也随身带着?”
夫子拢袖,十分优雅地抚过自己的长胡须:“我这个人,除了吃喝嫖赌,再没别的爱好。”
这种话,他居然还能用一种骄傲的口气说出来?!
不对,她应该问,这是什么昆仑修者?
这简直是人间老油条!
不过——
“夫子,你居然到了需要随身自带丹药的地步了吗?”
“……”
哈哈,还老而弥坚,就没见过这么快自打嘴巴的人。
红云瞬间爬满夫子的脸,他尴尬地将丹药丢给桃夭:“丹药给你,佛跳墙给我,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
还没验货,怎么能走?
“夫子,上一回你给我的好酒,委实有点坑,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要稍稍慎重一些,待我确定这丹药管用,再给你佛跳墙不迟。”
夫子吓得又倒退两步,紧紧拽住衣襟,一脸谁都不能侵犯的高洁模样:“小道友,这东西可不能乱试。”
“……”喵的!
但,好像是不能乱试。
这地方,除了夫子,便就是她,她不能吃,总不能叫夫子吃,万一夫子上了头,她岂非要遭殃?
一时间,桃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正此时,一个人影从她眼角闪过,定睛一看,正是四危山的陆离。
桃夭立刻招手:“陆师弟,岑夫子喊你——”
陆离飞奔而来时,桃夭朝岑夫子点点头,夫子虽错愕,却在陆离赶到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从衣袖中抠出一个滚圆丹药,塞进了陆离嘴里。
陆离震惊,奈何事情发生地太快,全然超出他的预计。
待他吞下丹药,想要问一问自己吃了什么时,却是面色陡然涨红,眼神迷离,只见他向来清澈的目光变得如狼似虎,且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桃夭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
岑夫子眼明手疾,快速丢出一道定身符,将快要变身的陆离扔进了瓦凉瓦凉的小溪流。
桃夭立刻将佛跳墙塞给夫子:“药不错。”
“那是。”
欲走为上计的桃夭,看着河里被痛苦折磨的陆离,不忍轻问:“夫子,多嘴问一句,这药可有解?”
“有啊。”
有就好。
“鱼水之欢嘛。”
“……”桃夭沉痛叹息,为一心向道,却可能贞操不保的陆离,“夫子,像陆师弟这等诚心问道的弟子,你怎么舍得毁了他?!”
“哈?”夫子呆。
桃夭同情地拍了拍夫子的肩膀:“老货啊老货,你可别忘了,你是求学堂的夫子,像是坑学生这样的事,怎么都不能做。”
“……”岑夫子挥开桃夭,气到浑身颤抖,“药是你让我塞的,怎么能是我的锅?”
“我说了吗?”
“……”
“夫子,坑弟子已经很恶劣了,不承认坑弟子便是恶上加恶,只希望陆师弟清醒过来时,能大度谅解夫子。”
“艹——”
小溪流里,被定住身形的陆离,不知怎么就召唤出了灵宠白虎,只听见陆离对白虎娇嗔:“来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