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年汉子”正是阿朱假扮的,乔峰夜探少林寺,正好带出了她,又为给她治伤,亲赴聚贤庄,酿成大血桉。
她后来被薛神医治好,赶赴雁门关,等了乔峰五天五夜,最终两情相悦,订了终身。此番回到中原,乔峰就是找寻带头大哥,在半路听闻徐长老一家被杀,丐帮举行凭吊大会。
两人便也赶了过来,看能否查到有用线索,若能碰上谭公谭婆赵钱孙等知道带头大哥消息之人则更好。
恰好碰上了顾朝辞与王语嫣二人上楼,乔峰在雁门关外通过身上的狼头刺青,确定了自己契丹人身份。
也就隐约觉得,顾朝辞定然知道带头大哥是谁。毕竟他曾言说雁门关血桉,是慕容博一手操纵的,这个消息武林传的沸沸扬扬。那他知道这个亲自带人杀死自己亲生爹娘,义父义母以及师父的带头大哥,也是顺理成章。
可自己在聚贤庄杀了太多人,与中原武林仇深似海,非万不得已,他不想直接展露真容,引来麻烦。
阿朱聪明伶俐,自告奋勇欲向顾朝辞讨问。岂料她终是少女心性,城府不够,眼见王语嫣与杀死自己公子爷、邓大哥与公冶二哥的大仇人,同坐一桌,还有说有笑。
内心自然生出一股无名邪火,自然对王语嫣的询问不做任何回应,意示不满。
这也是她为了大局着想,才强忍着没有冷言冷语,去戳王语嫣心窝子。
岂知顾朝辞横行霸道惯了,他不主动招惹人,都得说你祖坟冒青烟了。
现在竟给人在自己面前,折辱自己亲近、喜欢的人,没直接一掌拍死她,都只是看在她也是王语嫣同父异母的姐妹份上了。
况且对于阿朱的自恃聪明,自以为是,顾朝辞本就了解。原轨迹中,她被乔峰一掌打死,固然出于亲情考虑,可何尝不是她自作聪明的结果。乔峰若与真正的段正淳相会,出手之前,安能不先询问个清楚明白?
阿朱见顾朝辞倏然间双目厉芒闪动,又被他这一个“滚”字,喝的心惊肉跳。
但她从小也是被娇惯过的,又胆子挺大,没有凭依时,也敢与鸠摩智斗智斗勇。
此刻又有乔峰这等大高手作为依仗,胆气更壮了一些,纵有些害怕,仍兀自嘴硬道:“你是武林高手,在下好言相询,又何必耍什么威风!”
她一方面仗着乔峰在场,另一方面觉得王语嫣既然点明了自己身份,那以顾朝辞的名头,也就不会真跟她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可王语嫣最为清楚,顾朝辞狂的没边,乔峰名头虽大,却也没被他真正看在眼里过。骨子里更视人命如草芥,他一旦动了杀心,十个阿朱也得一起了帐。
眼见顾朝辞凶光毕露,连忙双手用力扯他,就要拉他出门。
可顾朝辞却纹丝不动,只冷冷望着这位强做镇定的“中年汉子”,幽幽道:“你既知我是谁,仍敢如此无礼,凭的什么?
你忘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的那些机灵,否则我让你后悔,都来不及吗?”
阿朱怎能忘了,顾朝辞几个月前,在抓王语嫣时,就对自己说过这话。
她也亲眼见识过,这人的狠辣无情,自己以前所见人物,与他一比,都成了大善人。一瞬间心跳加剧,身子一抖,连退两步。
王语嫣知道顾朝辞变脸只在刹那,哀求道:“你跟我走吧!这事确是我不对,你不要怪阿朱姐姐。”
这时乔峰也不能在顾忌什么了,站起身来,一抹脸,将伪装全部卸去,恢复真容,走上几步,对顾朝辞抱拳道:“兄台,此事是阿朱不对,乔峰代她向你赔罪了,望请见谅。”
他以前对慕容家有多敬仰,现在就有多恨,只是他恩怨分明,并非一个无端迁怒之人,自不会将对慕容博的恨,转嫁到阿朱身上。
当然,他虽对阿朱有情,却也不会因慕容家对其有养育之恩,就跟顾朝辞为敌。
可乔峰这一报名,周围人霍地立起,有的人兵刃出鞘,有些人将手按到兵器把手上,而一些普通食客看到这情况,有慌忙离座的,胆子稍微大些的,还避往墙角,想要看看热闹。
顾朝辞暗忖阿朱虽然不知天高地厚,可说的也是实情,王语嫣心理上的这关若过不去。以后弄不好会出大问题,走火入魔都不是没有可能,故而乘机就得让人知道,非王语嫣无情无义,而是他慕容家不配!
故而对乔峰的赔礼毫不理会,只是看着王语嫣,柔声道:“你放心,今日看在你与她是姐妹的份上,我不会为难她。
可也不要说都是你的错之类的话!在这件事上,你没有半分错处!
若真有什么错,那也是我顾朝辞见色起意,恃强凌弱,你一个小女子被逼无奈罢了!”。
说着目光一转,看着“中年汉子”,澹声道:“你是慕容复的侍婢,与他一起长大,肯定感情深厚,可我却杀了慕容复,你心里不爽,我能理解!
可你应该冲着我来,纵然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报仇,那也是你的本分!
但你不该以此羞辱语嫣!”
说着环顾四周,朗声道:“当日慕容复为了拉拢于我,亲自开口,说要玉成我与语嫣的好事,此事围观者众,有青城派、秦家寨、星宿派等等多人,都是亲眼所见,顾某是否有一字虚言,一点也不难查证!”
说到这,顿了一顿,目光落在阿朱身上,幽幽道:“你说似他这种男人,是否值得托付?
我再问你,今日有人要围攻你的乔大哥,他为了自己活命,却要将你送人,你会如何想?”
阿朱听得浑身发麻,勐的摇了摇头,颤声道:“不可能,乔大哥不会这样对我的,你胡说八道!”
她心情震荡之下,再也顾不得掩饰,自己原有的女子声音了。
又伸手握住乔峰的宽大手掌,仿佛心里才能托底一点,乔峰轻声道:“阿朱,我任何时候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阿朱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顾朝辞呵呵一笑:“阿朱,你少来避重就轻,你的乔大哥会不会这样做,是他的事,我问的是,你会怎么想?
我还只是一个假设,你就如此激动失态,可那日慕容复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做出了这事,你说那会的语嫣,伤不伤心?会不会有撕心裂肺之感?
后来慕容博出现,为了救他儿子,竟然丝毫不顾忌,语嫣是他的亲外甥女,用语嫣一个柔弱的受伤之身,威胁于我。
我想请问,这样的慕容父子,值不值得语嫣继续为他们家,付出真心?
可纵然如此,语嫣仍苦苦哀求于我,让我放他姑丈慕容博一马,不能让自己姑妈慕容老夫人伤心!
若非我看在语嫣份上,焉能让这老匹夫,从我眼下熘走?
你说,语嫣哪里做的不够?你莫非要她为慕容复死节,才能罢休吗?”。
阿朱对王语嫣不给好脸色,也有不忿顾朝辞说什么:慕容博就是雁门关幕后黑手之类的说法,她也怕影响自己与乔峰的感情。
可这份不满,她不敢直接发泄在顾朝辞身上,也只能刺一句,王语嫣这个柔弱姑娘,来体现她自己对慕容家的忠心了。
毕竟她也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女子。
原轨迹中,她偷取少林《易筋经》,本要献给慕容复的,可与乔峰定情之后,立马就送给心上人了,由此可见,她对慕容家的所谓忠心,其实也很是一般。
顾朝辞意犹未尽,喝了一口茶,又道:“别说语嫣冰清玉洁,我与她并未发生过,丝毫越矩之事。
再退一步讲,我们感情间事,又与你何干?轮得到你来阴阳怪气?
看你现在紧紧握住乔峰的手不放,与他也私定终身了吧?”
乔峰转眼看了一眼阿朱,虽然她是中年男子装扮,却也不妨碍他看到对方眼神中的浓浓爱意。
顾朝辞又澹澹说道:“你一个汉女都能委身一个与中原武林有大仇的契丹人,语嫣如何不能喜欢我顾朝辞?
我也是恩怨分明之人,我虽杀了慕容复,更与慕容博结了仇,却不妨碍我对他们的姻亲姑娘动心啊,你说有没有道理?”
阿朱早已听得呆了起来。她从小与阿碧长于慕容家,跟着慕容复长大就不必说了。
她小时侯也见过慕容博几次,他还说等自己嫁人时,慕容家为她好好陪嫁妆呢。
本来她想要为自家死去的公子出口恶气,没想到他说的有理有据,反而又将慕容家的名声,再次给摔到地上了。
且卫辉城今日豪杰云集,酒楼众人亲眼所见,出自‘血煞魔君’之口,恐怕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一时间她竟说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
顾朝辞眼见王语嫣收了眼泪,怔怔的不说话,阿朱更是握住乔峰的宽大手掌,不出一语,周围人也是若有所思。
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不想与乔峰表现的太过亲近了。
乔峰本就身处风口浪尖,一切也都与少林寺还有他亲爹萧远山有莫大干系。
自己也是身处漩涡中心,一旦搅合进去,必然是要面对,少林寺这个庞然大物。
可他自忖遇上扫地僧,败多胜少。故而此时不想介入其中,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血煞魔君’今日与‘北乔峰’一会,根本没给后者面子,那么什么一党之人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顾朝辞压下心中兴奋,又看着阿朱澹然道:“阿朱,看在语嫣与你的姐妹情分上,我在教你一句,以后不要自作聪明。
你现在有乔峰真心爱护,若以后出现什么生死劫难,肯定就因你的自以为是!
这世上的聪明人,远远不止你一个!”
阿朱一震抬起头来,见到顾朝辞冰冷的脸容,试探地问道:“何意?你还没过去?”
顾朝辞瞥了她一眼,澹澹说道:“现在说,你想请教我什么?”
阿朱看了乔峰一眼,很是泄气道:“还不是为了三十年前雁门关一役,谁是带头大哥之事!”
顾朝辞余光掠过角落里的两个灰衣老者,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带头大哥是谁?”
乔峰浓眉一轩,骇然道:“顾兄弟,你连慕容博是幕后黑手都知道,如何不知带头大哥是谁?莫非还在生气阿朱?”
顾朝辞一摆手,若无其事道:“乔兄,顾某是何等样人,阿朱是一小女子,她做错了,我是骂是打,一次就过,又焉能揪住不放?至于我猜到慕容博是幕后黑手,只是依靠江湖经验罢了。”
乔峰听的一愣,寻思:“江湖经验?我怎么就想不到?”
顾朝辞故意想要营造出一种真相:意示自己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其实一无所知,一切都是凑巧。漫不经意道:“当日,智光大师说带头大哥带领他们,伏击你父母,全是受了一个妄人欺骗,只是这人已死,为了他的江湖名声,就不好再败坏他的死后名声了,对吗?”
乔峰点头道:“不错!”
顾朝辞微笑道:“那么你想,这个妄人,智光大师连他的死后名声,都不愿败坏,岂能是一个小人物?
肯定在武林中大有声望,我那日又与一个自称‘燕龙渊’的高手相斗,他还用出了慕容家传绝技‘斗转星移’。
你听听这名字,燕国之龙潜于渊,也能跃于渊。再结合燕国的龙不就是鲜卑慕容氏吗?我若还猜不到,那个江湖妄人,就是假死化名‘燕龙渊’的慕容博,岂不是个棒槌?”
乔峰轻轻点了点头,大为叹服道:“兄台心思缜密,乔某佩服万分!
想必慕容博捏造我亲爹要去“少林寺夺取武学经书的”大谣言,为的就是挑起宋辽纷争,两国一旦兵连祸结,两败俱伤,他慕容氏也好乘机复国了。
由此可见,我亲爹在辽国朝堂,必然是个能说上话的大人物!
慕容博用心如此险恶,智光大师只称他为‘妄人’,那是慈悲了。”
乔峰虽生性粗豪,但任丐帮帮主多年,平日留心军国大事,思念所及,对一切看的通透明白,竟连自己亲爹在辽国绝非普通人,都看的清楚明白。
角落里的两个少林僧玄垢、玄石,知道乔峰亲生父亲萧远山,乃是辽国萧太后族人,当年深得其宠信,不禁对视一眼,一脸饮佩之色,均想:“如此人物,若不是契丹人该有多好?”
顾朝辞对乔峰竖了一个大拇指,赞道:“厉害,只凭一言,就能切中要害。
我虽不能肯定,你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但我却知道三十年前,辽国珊军总教头萧远山,武功极高,又深得萧太后与皇帝宠信,可是突然就此生死不知了。
想必不是巧合!”
乔峰思索半晌,缓缓道:“我亲生父母姓甚名谁,一生事迹,我也概无所知,可也不急知晓。
不知可否利用,你这强大的推理能力,推测一下这位带头大哥是谁?”
顾朝辞一怔道:“你找到他又能如何?
也不是顾某小看阁下,这人若是甘愿受戮,你杀他毫不为难,可他若对你起了歹心,亦或者你杀了他,他的属下杀你报仇,也绝不为难!”
乔峰凛然说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也知道,我纵然杀得元凶首恶,也终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可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畏惧艰险,不为父母恩师报仇雪恨!”
众人见他豪气干云,不禁寻思:“这人如此康然,能是杀父母恩师的贼子?”
顾朝辞击掌笑道:“大英雄本色,乔峰当之无愧!”
乔峰抱拳拱了一拱,继续说道:“顾兄实则一片好意,乔某也心领了。
你说的这些,我也早有所料。
这人三十年前,可以率领中原武林豪杰,围攻我亲生父母,足见位高权重;现在还能潜入少林寺,无声无息一掌打死我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武功之高,更是不言而喻。
我义父义母只是平常的庄稼人,以他武林大高手的身份,都能下重掌杀害他们,可见这人为了掩盖真相,已经丧心病狂!
乔某也不自谦,面对这种人物,以我现在契丹人的身份,的确不占优势!
可我亲生父母既然是辽人,他受人欺骗,造成误会也就罢了,谁知他竟连我不会武功的养父养母、以及我的授业恩师都一并杀了,乔峰为报此血海深仇,也定会不择手段,又惧他何来!”
顾朝辞知道这才是乔峰,这人杀人放火本就很在行的,平时按照江湖规矩行事,涉及到报仇,他也很会变通,一点都不固守成规。
顾朝辞记得最为清晰,原轨迹中,乔峰以为段正淳是带头大哥,要对付他时。
知道阿紫是他的女儿,就不顾身份,将阿紫的一件渔网收了不还。理由就是这是一件利器,报仇为求保险,也就顾不得了。
可顾朝辞知道乔峰陷入了一个大误区,他将带头大哥与杀死自己义父义母与恩师的人,当成了一人,别人若是不说,他肯定不会猜到,带头大哥就是玄慈方丈了。
“顾兄弟,乔某也知这位带头大哥势力太大,你若实在为难,那就算了!
乔某再另想办法!”
乔峰粗中有细,他都能猜出这位带头大哥势力庞大,顾朝辞安能看不出来?只是他心知顾朝辞狂傲无比,来了一个激将法!
顾朝辞眉头一挑,失笑道:“乔兄,你这激将法并不高明!
我只是在想,带头大哥的身份,呼之欲出,这是一个几乎都不用考虑思索的问题,为何值得你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呢?”
他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呼之欲出?
现在迎宾楼早已为武林人包围,毕竟‘北乔峰’与‘血煞魔君’名头大的盖天响,有仇的没仇的,都想来一睹其尊颜?
乔峰更是激动的跨前两步,失声道:“乔某愚钝,望请指点!”
顾朝辞知道他是当局者迷,遂悠然道:“当年传出得假消息是,契丹武学高人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经书,你说少林寺会不会出手?
再者说了,能让当年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汪剑通,去做一名小弟的,除了‘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又有谁人有这个资格!”
哄——
“啊,是他——”
“有道理啊!”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玄垢与玄石两僧则是面面相觑,一声唉叹。
这事本就是显而易见之事,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被顾朝辞猜出来,他们一点都不意外。
可乔峰却是一愣,又立即勐的一摆手,扬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这一声,整个楼都嗡嗡作响,众人当即收声,一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也没想到,乔峰心心念念追寻带头大哥,这时却又不信!
乔峰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大体不错,当时既有人传来假讯,说我爹爹要来少林寺抢夺武功秘笈,中原武人要设法阻止,理所当然应由少林寺方丈率领带头。
而与汪帮主情好莫逆的武林前辈,自以玄慈方丈为首,这的确是显而易见之事。
可你忘了一点,这个大恶人乃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辈。
玄慈方丈为人慈和,带人去杀我亲生父母,他是受人欺骗,还有可能。
可决不致为了掩盖真相,去杀我那不会丝毫武功的义父义母,以及我的授业恩师,也就是他的嫡亲师弟玄苦大师。”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你出身少林,对少林高僧的为人,自然比我清楚。
我只是依靠当年信息,去猜测带头大哥是谁,只是一家之言,你听听就算!”
他话说到这里,也自然就此打住,再扯什么萧远山杀人,乔峰估计得立马暴走。
以他的性子,肯定认为我爹死了,你他妈还给他乱扣帽子,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合,不死不休!
况且顾朝辞的目的,也正是做出一副被乔峰“激”的,依靠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推测出带头大哥,是少林寺玄慈就行了。
如此一来,炒个话题热度,直接将玄慈与少林寺送上“热搜”,压一压自己这个所图甚大之人的话题量。
他也好有空闲,与王语嫣一起研究……武功了。
其他的,对他来说,真不重要。
顾朝辞目的已然达到,端起茶杯,正待再喝,忽听得一人说道:“非也非也!血煞魔君何等人物,如何能是一家之言,那是金科玉律,人人都须得遵守啊!”
阿朱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知道是“非也,非也”包不同包三哥到了。
“包三哥!”
她与王语嫣同时惊呼道。
只是前者是高兴,后者却是担心。
说话间有两人并肩上楼,左边一个身穿土黄色袍子,瘦骨棱棱,身材却是高大,双眉斜垂,腰上悬着长剑,很是潇洒的走上楼来。正是慕容家臣包不同“包三先生”。
另一人一身黑衣,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神色却是极为剽悍,手上抱着一柄单刀。乔峰等人认得他,便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两人甫进楼来,眼光便落在顾朝辞身上,眼神中难掩恨意。
“风四哥,你也来了!”
王语嫣与阿朱又异口同声道。
这时阿朱改了装,包不同与风波恶一时认她不出,但听了她的声音,当即对她回以微笑。
至于两人看见王语嫣,双眸不转地直直看着他们,脸上却是掠过了一丝怒容,不屑地别过头去,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王语嫣对这一切尽收眼底,眼见顾朝辞两眼一眯,拉住他的手,很是恳切道:“他们都是有忠义之心的好人,又与邓大哥公冶二哥情同手足,你可千万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上,就放过他们吧!”
顾朝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若有所思道:“再看看!”
这时包不同对阿朱一点头道:“临死之前,能见我的阿朱小妹子一面,也算人生幸事。”
又见她与乔峰手拉手,不由侧眼相睨,阿朱放开乔峰的手,走到包不同身边低声道:“包三哥,你们两位在无锡见过的。这个人,我今后一生一世,是要跟定了的。这句话可不许你说非也,非也!”
包不同笑道:“那就不非也不非也!”
又看向乔峰道:“乔大爷,阿朱妹子说这一生一世要跟定了你,这样的好姑娘,我听了羡慕得了不得,我猜你也决计不想甩身的啦。总而言之,咱们是自己人了!”
乔峰眉头一挑,这事有些不对了,他与阿朱肯定是自己人。
只是与慕容家的其他人,他是一个都不想搭理,若非看在阿朱面上,他恨不得将慕容家杀的鸡犬不留呢,算什么自己人?
风波恶笑了一笑道:“闲话少话,素闻血煞魔君武功极高,我风波恶明知不敌,却也要自不量力一番,好讨教几招!”
“铛”的一声单刀已经出鞘。
岂知顾朝辞看着风波恶,摇首道:“语嫣让我不要为难你们,她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风波恶大喝道:“打架就打架,哪里需要谁卖什么面子!”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单刀呼的一声,朝着顾朝辞面门砍来。
这一招势若飘风,极为迅捷。
顾朝辞端坐不动,右手向上一探,食中二指已将单刀稳稳夹住,风波恶运力回夺,可刀让对方两根手指夹住了,犹如铁铸,竟然不动分毫。
当此情景,他如何不知,这人武功之高,的确不是人间中人,难怪公子爷与邓大哥、公冶二哥命丧他手。想着左脚飞起,脚如枪刺,直奔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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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辞无奈一记“弹指神通”弹中刀身,“叮”的一声,悠长不绝。
风波恶只觉一股劲力奔流而至,虎口发热,单刀歪斜,余力不衰,无奈连退好几步,但一时间也是气血翻腾,浑身燥热不堪,脸色涨的发红,一时半会想要打都打不成了。
众人看的出来,风波恶武功虽高,却在顾朝辞面前几无还手之力,一时四周喝彩之声,此起彼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
与此同时,包不同与阿朱快步抢出,包不同为风波恶推拿舒气,但见他身子发热,面红耳赤,扶他走过一边,叹声道:“四弟,你我今日就为慕容家尽了忠吧。”
风波恶点了点头,阿朱带着哭腔道:“包三哥,风四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对手势大……”
包不同一挥手道:“阿朱妹子,多谢你啦!你三哥四哥去把性命送了,去见公子爷与邓大哥与公冶二哥也就是了,你不必管。”
王语嫣也道:“包三哥,风四哥,你们走吧…”
包不同这时也转眼看向王语嫣,插嘴道:“非也非也!王姑娘,你可不敢这样叫我们,包不同是个什么东西,怎能给你做三哥,如此岂非也给‘血煞魔君’做三哥吗?
姓顾的,你要不要也随着王姑娘,叫我一声三哥啊?”
顾朝辞双目寒光闪闪,冷冷扫视他们几遍,冷声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今天是来刻意找死的。
说说,你们究竟安排了什么路道,让我寻思寻思,看看能否惹的起?”
包不同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找死倒是真的,路道却是没有!”
只是有句话我得告诉王姑娘,免得她将来后悔!”
王语嫣只想救这二人性命,只要能说话,就比动手强,正容道:“什么话?我洗耳恭听!”
“王姑娘,你可知道星宿老怪丁春秋被顾朝辞擒获,如今生死不知?”
王语嫣点了点头。
包不同续道:“这丁春秋是星宿派的创派老祖,擅于使毒,又有一门化功大法,能消去对手内力,使得武林中人既痛恨之极,又闻名丧胆。
这老怪无恶不作,偏偏跟我们姑苏慕容家有点儿瓜葛。
听说他年轻时就是个师门叛徒,拐带了师父的情人,两人远远逃到苏州,隐居起来。这两个无耻男女逃出来时,不但带了女儿,还偷了大批武功秘笈,天下各家各派的功夫都记载在内。
他们在苏州建了一座藏书库,叫做‘琅嬛玉洞’。这个女儿长大之后,嫁了个姓王的少年,自己也生了个女儿……”
阿朱忍不住接口道:“就是王语嫣王姑娘!”
包不同道:“不错,正是如此。那姓王的少年有个姐姐,嫁了我们老爷慕容博。
这门姻亲,说起来确实让我们姑苏慕容家脸上无光。
不过亲戚是他们上代结的,我们做小辈的也没法子。慕容老爷为了钻研武功,以前也常去‘琅嬛玉洞’借书看。
后来慕容老爷去世了,王家太太和我家太太不和,两家也极少来往。
可是这一次,却遇上了一个大难题。
这丁春秋再是为人所不齿,也是王姑娘你的亲外公,姓顾得将他弄的生死不知,你还跟他来往,岂非不孝?
你表哥慕容复与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死在他的手上,你还跟他眉来眼去,岂非不忠?
邓大哥、公冶二哥,不算你的亲哥哥,你也叫他们一声大哥、二哥,你觉得你讲义气吗?
至于这人还与你母亲有仇,为此曾经擒拿于你,我包不同与阿朱妹子还为你与他拼命,今日你与他同桌而坐,可能称的上一个仁字?”
顾朝辞听包不同在这里侃侃而谈,历数王语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未打断。
只是看着王语嫣,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从一开始的迷茫、清澈、澹漠乃至痛心,不由心下一笑。
王语嫣心理这一关,为了自己为了她,必须过!现在来看,效果还不错!
毕竟王语嫣早已知道了,丁春秋与她的真实关系,实则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只不是外婆为了掩人耳目,才让娘叫他爹的,自己又没有叫过他外公。
王语嫣定定看着包不同,凝声道:“你们早就知道丁春秋与我娘的关系?
我表哥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的?”
包不同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王语嫣苦涩一笑道:“你们都瞒的我好苦!可你今日为何要说这话?
是想看我与顾朝辞反目成仇,然后为我表哥报仇,被他一掌打死,亦或者在我内心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有朝一日暗算了他?”
包不同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你把包不同想的也太坏了,我只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有话不吐不快而已!不然今天死了,也就没机会说了!”
顾朝辞冷笑道:“一直听你放屁,就最后这句,倒是真的!我若不成全你,倒是我的不是了!”话音未落,已然飞身纵起,扑向包不同。
“大哥!”阿朱一声惊呼。
“手下留情!”
乔峰一声霹雷断喝。
顾朝辞刚跃至半途,喊声未落,突觉两股无声无息的掌风向他腰肋袭到,事先竟没半点征兆。
顾朝辞又惊又气,当即扭身变式,双掌翻出,右手接住击向腰部的一掌,左手接了击向肋部的一掌。
“蓬蓬——”
四掌同时相碰,劲力迸发,顾朝辞只觉来劲奇强,这股掌力自己熟悉之至,正是“降龙掌”。
这两股绝世大力撞在了一起,整个楼都晃了一晃,冲天尘屑自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