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狼府与黄龙府两府的交界位置,有一座知名度极高的连绵巨型山群,其名为“少咸”。
此山成西南自东北方向排列,山势巍峨严峻,远远望去,仿佛似那军队兵戈森森列阵,极是雄伟霸气。
少咸山北部最高峰名唤“青铜”,此峰乃一处相当重要的军机要塞入口,与其余黄金白银两处入塞口并称为“少咸三关”。
昔年负责镇守此地关隘堡垒的军戎武将,便是那位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
三年前,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指派麾下最强名将耶律巫沉,赐其莫大虎符军权,可先斩后奏,耶律巫沉接旨后,亲率巨量重兵铁骑袭杀少咸山碎肉城,全力以赴,肆意侵略,声势尤为浩大。
禹朝魏家军与耶律狼蛮军,就是在这青铜峰之上展开的交战,那是一场堪称前所未有,足可被载入沥青史册的顶级兵戎相向,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日月乾坤尽被鲜血染红,魏家军以明显劣势的不利兵力,坚守青铜堡垒隘口,敌前我进,敌袭我攻,至死都绝不肯退让半步。
魏家军队以铮铮铁骨,撑起了大禹王朝全体戎武战士们的脊梁,无惧蛮族倾力攻城,一心一意只为死守重地,魏魁魏大将军更是为了守住兵家要塞碎肉城,不惜自我兵解本命元神,匪夷所思的凭靠一己之力,实现了惊为天人的超级逆转,以少胜多,以弱击强,成功打败了耶律巫沉带来的十数万蛮族重兵!
战斗过后,魏魁光荣殉难,身负重伤的耶律巫沉则极为勉强的挣得了一条宝贵性命,拖着剩下的一小部分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北上逃亡,整整撤退了五百里后方才止步。
碎肉城的的确确是被保住了,而死守该城池阵地的惨痛代价,就是不下三万魏家军葬身少咸山,最高守城武将魏魁亦跟随手下们殉城而亡,肉体炸裂成齑粉,元神破碎,死后连半具尸体都没能留下,空余一个“死魏魁吓退活巫沉”的英雄传说,可供后世传颂。
魏魁牺牲少咸山后,过了短短一年时间,嬴勾小皇帝听信当朝宰相祁密进献的谗言,和天烛国南院大王签署了极其不平等的国书契约,避战讨和,卖国赔款,割让给了耶律镇江包括碎肉城在内的六座边关巨城。
魏魁之死,仿佛就这样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随着交割仪式落成后,蓟州失陷,广陵、止息、碎肉三城被划分归为天烛国一府州郡,崭新的一府,名字就叫做“天狼”。
由于耶律镇江自身南院王府所在的位置离三城较远,所以委任了一名持节令长官来代为管理新府,那名新上任才两年的天狼府持节令复姓慕容,名击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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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耶律镇江任命为一府长官的男子出身勋贵豪伐,其父慕容长河乃慕容家族的领头人物,而慕容这一姓氏,本就是天烛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姓,仅次于诸葛和耶律两姓。
慕容长河因憧憬易水畔的壮士传说,对高乾离击筑送行柯卿的那份友谊情致感到由衷向往,所以就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了慕容击筑。
身为慕容家族顶梁柱的慕容长河,曾经为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挡下过一次刺客的突然袭击,就算耶律氏的大恩人,故耶律镇江多次表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慕容家就会永远强盛下去,绵延后代,生生不息。
后来,慕容长河年老病亡,其子慕容击筑也就顺利成为了耶律镇江的一员心腹爱将,天狼府宣告成立后,南院大王更是慷慨至极的将持节令头衔送给了慕容击筑,放心把那么一大片疆土界地,通通交予慕容击筑来执权统管。
天狼黄龙英雄三府皆是南院大王的领土,但在这天狼府里,他慕容击筑便已算得上是只手遮天、权势熏天的无上大人物了。
天烛八大持节令之一,这个头衔官爵的等级分量,那可绝非一般的沉重!
天狼府长官一人座下,就有足足兵卒武将上万人,且可在广陵止息碎肉三城内随意调动,为所欲为,无所忌惮,上可偷天换日,下可颠覆溟泉,无人不可杀,无事做不了。
用一句民间俗语来说就是,一万慕容兵,可令天柱倾!
兵权之重可倾天的慕容长官,人生可谓得意至极,儿女皆全,两个女儿和五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前途坦荡光明,未来无限可能,耶律镇江-曾说过,慕容家这一脉如果照目前这个趋势逐渐发展下去,以后不出五十年,整座南院都要遍地可见“慕容”了。
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慕容家族好生养,而是耶律镇江在感慨慕容家势力的成长速度,着实已快到了一定境界,令人惊叹。
八府长官之一的慕容击筑虽目前兵权最少、地盘最小,但这并不妨碍他有着异常勃大的野心,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彻底掌控南院,做到那真正的“万人之上”。
想想也是,如果野心不够大,他慕容击筑也断然不可能那般掏心掏肺,费时费力的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女,逼着他们去辛苦修炼拳脚,攀登武学大道,并让他们用自身硬实力,在尚武勇悍的天烛地界挣出了个“天狼七杰”的威风称号。
儿女共计七人,其中长子慕容毅和次子慕容洱都是四阶洗髓境的顶尖高手,两个女儿慕容姒、慕容柳都已开窍,突破了二阶跃灵境,剩余三个儿子慕容山、慕容武和慕容旗,今年二十八岁,全部都是三阶百尺境的武道宗师,体魄强劲坚韧,百人莫敌。
虽说天烛国少剑修而多武夫,但这也绝对不代表着纯粹武夫在天烛就不值钱了,正好相反,在民风剽悍的北方雄国里,凡百尺境以上修为的修士武夫,都是非常容易受到百姓们的追捧与爱戴的。因为每一位三阶武夫,都拥有着开立宗派的恐怖能力,而任何一名宗师掌门,只要肯心甘情愿的投靠英雄府折腰山,那么今生今世都注定用不着再愁吃喝,这辈子想干嘛就干嘛了。
折腰山的旗帜,是这座江湖最大最安全的保护罩了。
慕容击筑苦心栽培七名儿女,殚精竭虑的积蓄势力,为了就是在将来,能牢牢将南院的兵权攥紧在慕容家的手心里,实现自己的毕生心愿。
如今已是天狼府长官的他,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了与那北庭诸葛女帝平起平坐的南院大王,手下们称呼自己的时候,不再喊自己为什么慕容大人,而是慕容“大王”!
晚冬时节的这一天,天狼府持节令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庆祝三十岁的生日,于碎肉城城中心的府内大摆宴席,广邀城里富豪权贵和上流人士来家里吃席,宴会之上杯盏交错、觥筹相迎,等大家伙儿都吃喝得差不多了,便到了开展那项具有仪式性的有趣活动了。
天烛国人最最尊崇信仰的神兽为烛龙,所谓龙蒙族,即是天下不令烛龙蒙羞之民族,不令烛龙蒙羞,寓意就是陆地之上除了龙之一类,没有能让龙蒙族人感到恐怖畏惧的生物了。
龙蒙族人又被称之为“马背上的民族”,自打出生起,就可骑马打猎、牧牛放羊,甚至还可搏杀野兽、弯弓射大雕。
天狼府比较靠近全国版图南面,并没有那么多辽阔无垠的水土草场,故没办法表演那种千里奔袭的洒脱马球或马猎项目,但少咸山地势巍峨高耸,天高地阔,这等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绝佳妙地,若不弄几只大雕来射着玩玩,那岂不是太过浪费了?
于是“射雕”这件事,就很好理解的成为了碎肉城长官生平特别喜好的一件趣事,或者说是开办某些事情前必须举行的那么一个吉祥仪式。
类似于中原百姓们,用猪头以及牛羊肉来祭祀老天,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每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天狼府慕容家族总会在山上举办这么一场“射雕大会”。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射雕所选地址是位于少咸山最高处的那座青铜峰,于那处魏魁兵解丧命的场所举办盛会,意义非同寻常,能让每一位登临巅峰的天烛人士,多增加一份独一无二的英雄气概和豪侠血性,整个人的精神底蕴得到提高与升华。
慕容击筑希望登顶青铜峰的龙蒙族人都能心知肚明,清楚明白的知道,三年前,大禹王朝传奇武将魏魁魏将军就是轰轰烈烈的死在了这里,而如今,你们可以脚踏实地站在这里,比那个狼狈逃窜五百里的耶律巫沉风光百倍千倍万倍的站在这里,这是一件无比光荣,无比值得骄傲的事情,狼煞已亡,此地唯有我龙蒙子弟。
中原人,如猪如狗,和粪坑里低贱的畜-生没什么分别。
而我们龙蒙族人,是高高在上如同雄鹰一般强大的民族,是命中注定要掌控拥有这片土地的民族,管你什么狼煞大将军,什么无敌魏家军,你们这些南朝贱-种,死后连埋尸的坟茔都不配有一座,只配销骨黄土,永永远远被我们踩踏在脚下,被我们龙蒙族人视作鄙夷可笑之徒,生生世世唾弃侮辱,万代不得翻身!
今天我们既然可以毫无压力的踩在这座少咸山青铜峰上,那么等到明天,我们就可以踏遍中原大地的每一寸土壤,把那大禹王朝疆界内部的每一个中原人通通都抓过来,当做我们的奴隶来圈养来消遣来践踏,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放心吧,这一天终会到来的。
慕容击筑对此深信不疑。
少咸山青铜峰之上,有不下三千名精锐士兵镇守驻扎,刀锋金戈如林,铁甲披覆似海,威严雄霸。
峰头群豪满盈,来参观大会者无一不是富贾豪绅或是城内上流人物,宾客齐聚此间巅峰大冈,只为一睹天狼七杰箭射大雕。
那座提前遣人搭置好的高台上方,立了个身高八尺的魁梧男子,此人锦帽貂裘,衣着打扮甚是雍容华贵,气态高贵显是长期享受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高人不知多少等。
从他脸上那副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傲气表情,就足可以判断出这名八尺男儿正是堂堂碎肉城城主,天狼府持节令长官慕容击筑。
寻常人物怎可能拥有他的那种,更古至今无所惧的超脱气质?
慕容击筑稳稳立于高台,一只手负在自己的背后,姿态优哉游哉,闲适且放松,另一只手则牵着两根长长的绳子,绳子的末端套在一男一女两……人的脖子上。
那对男女皆身着淡蓝色袍子,年纪都不大,脸上、背上、脖子上、胳膊上尽是新鲜伤痕,狰狞不堪,一看就知所受苦难极多。
就在数日之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女,好巧不巧在少咸山里撞见了野外出行打猎的慕容击筑,遇到也就罢了,这对胆大妄为又愚蠢轻佻的年轻情侣,面对地位崇高的天狼府持节令,居然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敬畏之意,不讲规矩、不懂礼数到了极点,口中扬言“对付你们这些狼蛮子用不着守礼懂规矩”,甚至在被数落训斥了一番后,大着胆子把佩剑拔了出来,自剑尖倏然刺出了几股极寒的寒霜真气,妄图对天狼府慕容大人不利。
那会儿大长官慕容击筑的身边,正好有慕容毅和慕容洱两个儿子作陪守护,安全决计用不着担心,还未等长子慕容毅出手,次子慕容洱就已飞身冲奔上去,毫不留情,砰砰几拳递出,将那对蓝袍男女给打得昏厥过去,手中剑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白眼一翻,人事不省。
后来再经过一番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顺利逼出了那对剑修男女的真实名姓,男的叫做杨盖之,女的名叫冷龙女,两人原是中原冷家剑宗的两个叛徒,为了躲避宗门的万里追杀,不得已才辗转流窜,逃到了北方天烛国,想寻求一方安身之地。
本来必死无疑的两个人,在慕容毅说出一句话后侥幸存活了下来,那名天狼府长官长子仅是说了一句:“若将南朝江湖人士当做猪狗一样来饲养,那不就等同于是对整座中原武林的蔑视与羞辱吗?”
慕容击筑觉得大儿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便大发慈悲心肠,饶了那对蓝袍情侣的性命,先是废去两者一身武艺根骨,再用狗链项圈紧紧套住了两人的脖子,让他们万分屈辱的变成了两条贱“狗”。
牵着两条“人犬”,两鬓已然有些微霜发白的中年魁岸男子沉默无言,他举头望着南面方向,此时此刻,这位权倾一府的碎肉城城主心中正在想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昔日同样武者出身的大禹王朝碎肉城守将,绰号“狼煞”的魏魁。
时至今日,少咸山之上的那座铁桶雄城已归慕容家族来管,青铜峰再无视死如归的铁血魏家军。
一想到那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狼煞魏魁,慕容击筑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还莫名生出了一丝悔不当初的懊丧。
后悔自己没有早些踏入军伍生涯,若能早上三年拜入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麾下,或许就有机会参与那场由耶律巫沉挑起,重兵攻打少咸山碎肉城的战争。
就能面对面亲眼目睹那个号称“魏无敌”的魏魁,究竟是不是当真有那么无敌。
真想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南朝头号武将的英姿风采和盖世气魄,真想知道一下姓魏的那家伙,到底是以怎样强横无双的真实实力,才给自己赢来了“狼煞”这么一个霸道绝伦的称号。
如果可以,同为武将的慕容击筑还盼望着,能真刀真枪的和魏魁在沙场上全力打一场,分较出高低强弱,了解了解自己和狼煞魏将军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差距……
想着想着,天狼府慕容长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姓魏的,既然你都已经死透了,现如今这座碎肉城是我慕容击筑的东西,我也就不遗憾此生没能与你一战了,不与你计较什么,就当我决计不是你的对手好了。
我确实打不过你,但那又如何?
敢问碎肉城现在是谁的?还是你老魏家的么?不!是我慕容家的!
你们魏家军不是传说天下无敌吗?怎么到了现在,一个属于你们魏家的人都没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魏魁不行嘛!
你大禹狼煞空赚一世英名,纵横战场千载风流,有何用处?
你有儿子吗?你们魏家的血脉还留着呢吗?早就断了吧!
我慕容家可不一样,我慕容击筑足足有两个女儿、五个儿子,就算哪天我死了,我的儿女们照样可以为我报仇雪恨!
而你魏魁孤家寡人一个,你死了,有儿女为你哭丧吗?想想就没有吧,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站立高台上的天狼府持节令慕容大人并没有发现,在此地的某一更高处。
山崖峭壁的沟壑缝隙里,隐匿藏迹有两名蜷缩着身体的男子。
一名披穿青衫,躲在东侧崖壁。
一名红绸加身,匿于西首峭洞。
那名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男子身后背负着一张鹰弩强弓,额头上,系有一条吊丧专用的纯白色布巾。
头巾胜雪,衣绸似血。
心中满怀对父辈的哀痛伤感之情,红绸年轻人做好了随时动手突袭的准备。
强挽鹰弓如满月。
举目北望,射杀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