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祭台,天狼调已奏完。白江宜将手轻置于琴面,琴声悠悠而止。
直到四周栖息的鸟儿重新落脚,一切回归平静。颜天纵才重新缓缓睁眼,他站起身,朝着白江宜缓步而去。而此时独坐于琴案后的白江宜却是心跳得极快,现在是蒙着面纱瞧不清真面目,可若是他走近了保不齐会被认出来。
怜儿也见情况不妙,在颜天纵上祭台的第一时间就挡住了他的去路,怜儿对着颜天纵屈身行礼,柔声道:“王上,祭天礼已结束,怜儿还要清理祭台,王上此时上前恐会脏了王袍。”
颜天纵收起右臂看了一眼怜儿:“莫要挡我去路。”
怜儿迟疑了一会,垂着头的她瞥见了藏身于一旁的颜天成,后者对她摇了摇头,怜儿这才轻轻鞠躬退到了一旁。
颜天纵肃着脸正准备继续往前,突然间一支暗箭不知从何而来直冲着颜天纵射去,颜天纵年轻时也是万军统领,这般暗箭自然不会伤到他,只是一侧身便轻巧躲开。
只是这么一来护卫的乾军可就紧张起来,其中一统领高喝一声“刺客!保护王上!”话音未落,乾军就持着武器以极快的速度围住了颜天纵。百姓一听有刺客也乱了阵脚霎时间就此处乱窜开始逃跑。
也就是靠着这般闹剧颜天成混着人群冲上祭台带走了白江宜。
四周人群涌动,颜天纵隐约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背影。没有丝毫迟疑,颜天纵猛踏地面跃过人群又在乾军肩膀上借力,终于瞧见了混入人群的白衣女子。
“颜天成!”他厉声喝道,紧接着收手变爪。
周围百姓四散而逃声音杂乱,颜天成没有听到叫声,但他敏锐的感觉到身后逼人的内力。他偏过头,立马推开了白江宜自己也朝着另一边撤了两步。
颜天纵一记落空,在白江宜和颜天成中间站定。
他一手掷出一枚银针,精准刺入白江宜腹部。颜天成见状赶紧迎了上去,颜天纵反应极快,银针出手之后立即回身又是一爪探出。
颜天成双指指抵在王上的爪心,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等他反应王上就已经死死钳住了颜天成的双指。
王上邪笑着将手爪下压,只听一声脆响,颜天成的指骨应声断裂。
颜天成还没叫出声,王上又一脚踢在颜天成心窝,脚尖正中心窝,颜天成整个身体倒飞而出,直到重砸在祭台上才停下。颜天成身体内气血翻涌,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乾军反应极快,眨眼间包围了他。颜天成艰难撑起身子,数十把刀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而白江宜也已经被乾军控制住,方才他奏了国乐,所以乾军对她也算温柔。
人群让开一条路,颜天纵徐徐走入,看着狼狈不堪的颜天成,他轻蔑一笑,蹲下身子掐住颜天成的脖子,冷声道:“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我很抱歉。”
颜天纵下手极重,颜天成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就算如此他还是动了动嘴巴,没有发出声音颜天纵还是看出了嘴形,不是什么好话。
颜天纵和蔼一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骂吧阿兄,宫内不仅有仇同甫,还有那蒙面人,北汗四方将领也已接近王城了。颜墨离和余亦一个都跑不了。”他提起嘴角冷笑一声,“就辛苦阿兄先行一步,下去再和儿子相见吧。”
话毕,颜天纵凶相毕露,掐着自己阿兄的手也慢慢加大了力量。
死亡的威胁让颜天成有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抬手翻扣住了颜天纵的手想要将其推开。
白江宜现在很紧张,她想要反抗,想要挣脱周遭乾军的束缚去帮颜天成,可腹部的银针似是个无底深洞,自己使出的力气全都进了这深洞然后消失不见。
眼看着颜天成呼吸越来越微弱,面色越来越铁青,白江宜双眼噙满泪水几乎已经绝望。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人在面临紧急抉择时,大多来不及思考后果。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想救丈夫的妻子,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代价是其他人的性命的话,她怕是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了。
突然间,一道身影以极快速度穿过重重乾军,几乎是一瞬间便到了颜天纵身边。
颜天纵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受到了类似于皮鞭的抽打,带着深厚内力的一下就将他抽出去近两丈远。知道这个时候,那身影方才路过的乾军才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不只是死是活。
这变故让白江宜都吃了一惊,在一眨眼,那人已经带着几户昏死过去的颜天成到了自己面前,随着他到此,白江宜身边的乾军就都浑身一颤倒在了地上,而她腹部的银针也被拔出,气力也逐渐恢复。
这时候白江宜才看清了他,年岁有些大,一头白发被一根树枝束在头顶,一声打满补丁的素衣,脚上的草鞋连大脚趾都桀骜不驯的顶了出来。手里也是拿着一根树枝,要是没猜错的话周遭的人都是葬身于它。
那人没有说话,反倒双眉一高一低开始打量起白江宜。
白江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要说话却被面前的老头抢先一步:“臭小子倒是找了个好媳妇。”老头憨笑道:“不错不错。”
“那个…前辈…”白江宜怯怯地往老头身后指去,颜天纵已经站起了身,只是老头的实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挑眉‘哦’了一声:“差点忘了,这儿不适合聊天。”
老头转过身将手中树枝抛起,双指再眉心一顿之后向前指去,树枝便冲进了乾军队伍。
也不顾身后情况,老头一手提着颜天成一手搂住白江宜纵身一跃,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中。颜天纵还想要追,却被小腹火辣辣地生疼劝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离去,气得锤地大吼。
趁着宫内外都陷入了混乱,老头带着白江宜和颜天成两人穿过城中各种小巷子和小路出了城门进了林子。
“前辈…”右手提着的颜天成虚弱地唤了一声。
老头这才停下脚步,将他放在了地上。
颜天成艰难起身想要抱拳道谢,右手双指的疼痛让他连拳都握不住。
老头上前检查了一下就摇着头道:“你这手,怕是保不住了。”
说话间老头在地上找了两根小木棍,将颜天成的手指放在其中,又从自己身上撕下布条将其包住:“指骨断了,筋脉也断了,这手指就算恢复也使不上力。”
老头动作不知轻重,颜天成被他弄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待全部弄完才喘着粗气道:“多谢前辈相救。”
“不必言谢。”老头挠着自己的鸡窝头找了地方坐下,指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白江宜道,“我是为了徒弟媳妇儿来的。”
“徒弟媳妇?”
颜天成和白江宜两人异口同声反问了一句。白江宜紧接着说道:“您是余亦师傅?”
老头仰着头很是自豪的朗笑道:“没错,老夫叶行舟,余小子是我弟子。”
白江宜闻言一惊,干嘛上前恭敬屈身行礼:“师父好。”
叶行舟动了动嘴,挑着一边眉毛想了半天才问道:“白…白江宜,是吗?”
白江宜听余亦说起过他,相比于安帝,在余亦口中叶行舟更像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总是邋里邋遢的。
所以面对叶行舟白江宜也有些拘谨,乖巧点头应了声:“是的师父。”
叶行舟皱了皱眉头:“你这么紧张做甚,你在赵青山那呆子面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啊?”白江宜被他说得更不知所措了,那有见夫君亲人夫君却不在的道理,白江宜在心里骂了余亦几遍,脸上倒还是堆满了笑,“没有紧张,就是方才的事到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是吗?”叶行舟挖着耳朵揶揄一笑,“看到余小子抄了狼狮寨你都没心有余悸,就方才那场面倒是怕了?”
白江宜笑了笑,她承认,说不过面前这老头。心里有庆幸自家夫君只和他学了功夫,还好没跟他学嘴皮子。
颜天成倒是看得明白,笑道:“叶前辈,您再这么逗她,她要是跑了您看余小将军恨不恨你。”
叶行舟听到这话大笑出声:“也是也是,那小子护起犊子来可不得了,更别提这么大个心肝宝贝了。”
颜天成环顾了一下周遭环境,继续说道:“前辈,此处再往前五里左右便进山了,我在山中有个小院,不如我们先去那吧。”
叶行舟点了点头,白江宜却蹙眉问道:“那余亦他们怎么办?”
颜天成握着手站起身:“无妨,樊公和他在一起。”
白江宜这下稍微放心了些,现在的王城不管是城中还是宫中都乱做了一团,颜天纵根本无心来管已经出城的他们三人。
而在王宫内,余亦和赵青山刚到正殿,正殿前没有任何建筑,是一大片空地,从此过定会成为箭手的活靶子,两人只得往旁边的书房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