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城已过半,颜天纵的队伍也来到了祭台,这是个很古朴的地方,建筑用的石砖都已经爬满了青苔,年月痕迹颇重。在祭台的最高处,有一青铜祭坛,两旁各有一只抬起前爪正欲跃起的狼雕像。
百姓们被乾军隔离在外,祭台内只有两列镇守的乾军和几名穿着祭祀制服的法师。
王轿缓落,珠帘抬起,颜天纵走下轿子。百姓们见到自己的王上都纷纷跪地叩首,而颜天纵则是朝着祭台走去。
祭天仪式很简单,颜天纵接过法师手中的香,敬握于手置于额心,一步一顿去到祭坛前在禅垫上跪下。
闭上双眸,法师开始震铃,随着口中低声的吟唱,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约过了半刻,圣水洒落,法师停止了吟唱,颜天纵缓缓起身将手中的香放进祭坛。
“天佑北汗,万年昌盛!”
颜天纵转身张开双手高喝,跪地的百姓们也直起身子同样张手:“天佑北汗,万年昌盛!”
此时在一旁营帐里陪着怜儿候场的白江宜看着这场面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倒也不是说她不相信什么天狼神,她也尊重每个国家的信奉,只是这阵仗确实有点夸张了。
外面颜天纵已经下了祭台坐在了椅子上,奏乐的乐团已经先后上台坐落于祭台之上,怜儿也退去了外面的大袄,露出了穿在里面大红色的舞裙。
看着如此省布料的舞裙白江宜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怜儿带上面纱回身望了颜天成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后怜儿才掀开门帘走向祭台。
作为曲坊花魁,平日里见其一面千金难求,难得在祭天时能见到如此曼妙的舞姿,就连一向凶猛的乾军都不禁多看了几眼,可颜天纵却是一脸面无表情喝茶。
一只信鸽落在木架上,乾军取下它脚上的纸条送到了颜天纵手上。
颜天成见此情形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白江宜见他面色凝重,也猜到了些许,她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悄然离开营帐。
果然颜天纵看完字条后双眉一皱,自语道:“樊乾不会离开颜天成,他出现在宫里怕是颜天成也在了……”
没有犹豫颜天纵起身对着乾军厉喝一声:“回宫!”
一声令下,乾军齐齐转身,踏着整齐步伐退去。祭台上的乐声也戛然而止,怜儿停下动作矗立在台上。这一幕倒是让百姓们不明所以,祭天仪式还未结束,怎可中途离开。
法师见状也赶忙上前阻拦:“王上,此时离开,恐落人话柄啊。”
“滚开!”颜天纵怒吼一声,推开了法师不管不顾就要离去。
就在此时,乐声重新响起,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愣。
筝音悠扬,又不失振奋,每一音都伴随着所有人的心跳而出。如山顶崩塌坠落的巨石,如战场鼓舞士气的战鼓,如那傲立于群山之首仰天长啸的头狼。
“天狼调!这是北汗天狼调!”百姓中有一通乐理的人惊呼出声,“天狼调失传已久!居然还有人能奏出!”
准备离去的颜天纵和在营帐内的颜天成都不约而同的蹙眉不可思议的看着祭台上蒙着面奏着古筝的女子。
颜天成一震,再回头时白江宜已经消失不见,再次望向祭台,那一身白衣白裙的女子不就是白江宜吗。
“胡闹!”
颜天成低声责骂了一声,正准备出去就发现颜天纵已经回到了椅子上重新坐下。
天狼调是北汗初代王上所写,到自己阿翁那一代就已经七零八落,颜天纵也就在小时候听阿翁奏过半曲,可那半曲却是极为刺耳,若不是眼前女子所奏的天狼调内里和阿翁奏的异曲同工,他也怕是听不出来。
北汗国乐,重现于世,就算会失去杀了颜天成的机会,也值了。颜天纵听着乐声,提起了嘴角,眼中更是泛红。
王宫内,仇同甫和乾军成包夹之势将余亦一行人围在了广场内。眼前人对乾军来说都是摆在面前的军功,毫不夸张的说,一个余亦的项上人头就足以让他们加官进爵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面对这般诱惑乾军们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前去,赵青山和余亦正想反击却又发现乾军往后退了几步。等他们回头之后才发现是仇同甫抬手制止了他们。
听方才仇同甫和樊乾的交谈得知,两人应是老相识了,只不过就是言语间带着些电光火石的敌意。
“如何?”仇同甫大开双手展示着辉煌霸气的王宫,大笑问道,“你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可曾后悔啊?”
说罢,仇同甫挑着眉,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一眼面前面色复杂的樊乾:“这本都是你的,可惜啊,樊兄选错了人。”
樊乾将颜墨离护在身后,语气平淡:“我从未选人,我选的是人性。”
仇同甫哼笑一声,将双手负在了身后:“樊兄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只不过这嘴啊,过了今日就动不了了。”
“你大可以试试。”樊乾站定身形,内力涌动,衣摆无风自摆。
“哎不要这么紧张。”仇同甫微笑着压了压手,“你走不出这王宫的,还请樊兄告知”仇同甫冷下脸,狠得挥手将宽袖绕在手臂上,持掌而对,“颜天成,在哪里!”
短斧突然袭来,仇同甫躲闪不及只得运转内力于手掌,紧接着一掌拍出准备硬接下这一击。到了仇同甫这般的实力只要内力运转及时,刀剑便破不开这内力,伤不到本体。只不过仇同甫不太了解赵青山,更不太了解这短斧。
仇同甫确实挡下了这短斧,可他却是双腿一颤,‘噗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短斧落在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看着应声碎裂的地面,在场的乾军都为之一怔。
“死太监,废话真多。”赵青山随意一拉铁链,短斧就被收回,重新握在手上,赵青山挠了挠鼻尖将短斧又架在了肩上,“要打就打,我还和小白约好了吃叫花鸡呢。”
赵青山约了白江宜吃叫花鸡,余亦一愣,看向了依然一副无所谓的赵青山。这老头,是不是一生无妻无子,怕不是把白江宜当女儿了。
嗯,有苦说不出。
“愣着干什么!”仇同甫艰难起身,在自己地盘被打跪下,让他丢尽了脸面,大声怒吼道:“都杀了!”
话音刚落,乾军再次露出凶相,毫不留情地持刀冲来。
仇同甫虽吃了亏,但也没有受伤。他起身调整内息之后也是目标明确朝着颜墨离而去。
余亦没有犹豫,握紧了墨渊一刀横斩,罡气迸发迎上了仇同甫。凌厉的罡气让仇同甫察觉到了危险,当即一脚猛踏地面一个后空翻躲开了罡气。
也就是这一顿,樊乾就抓着颜墨离的手臂跃上了屋顶,几乎没有停留,眨眼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仇同甫见状正欲继续追,却又被余亦上前挥刀拦下。却不等余亦松口气,又有一人跃上了屋顶随着樊乾消失的地方追去。余亦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在地牢内的未亡人。
看着未亡人追了上去,仇同甫才松了半口气。王宫内早已经布满了暗军,眼下只要快些解决了眼前人也还能追上他们。
“冰州,你去帮他们!”
“是,将军。”郑冰州射出几发袖箭,争取了脱身的时间,一跃而起轻松跃过了屋顶。
“余将军,去死吧!”仇同甫话毕,又是一掌拍出。
余亦倒是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抛起墨渊将其反握在手,随后就一掷而出同百石的攻城弩一般,墨渊穿过了几名乾军的身体最后刺进了墙面。
仇同甫一顿,也没收回手掌。余亦迎着他也是一掌,两掌相触,两人皆是一顿纷纷被击退向后退去。鞋子与沙石的地面摩擦留下两道深痕。
“赵前辈,莫要多留,想办法离开。”余亦稳住身形,对着杀得起劲的赵青山大吼道。
赵青山闻言收回了短斧:“那还不简单,把那死太监杀了便好!”话落,赵青山再次掷出短斧砍倒数人后,大手一挥朝着仇同甫奔去。
此时的赵青山依然有些走火入魔的赶紧,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蹙眉狂奔,活像个失控了的庆阳骑兵战马一般。看这气势仇同甫就有些慌张,手忙脚乱之间胡乱一掌拍出却落了个空。
仇同甫双眉有一皱,面色变得难看,随着赵青山站起身子,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仇同甫颤抖着抬手捂住肚子,却又无济于事,鲜血透过指缝涌出,沿着衣摆滴落在地上。只是几个呼吸间,仇同甫的面色就已煞白。
乾军见此状自然是不再轻举妄动,余亦抓紧了机会召回了墨渊,同赵青山一起撤离了现场。仇同甫不断调整着呼吸,想要靠内力将血止住,可发现只要内力至此反倒会让伤口更加严重。
“快快追”
仇同甫眼前缓缓模糊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片无尽黑暗。
与此同时,王城四个方向各有一匹快马朝着王城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