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已经想好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是吗?」
想了半天,江河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质问。
「你身为我唯一的女儿难道就要看着我孤独终老,不为我养老送终吗?」
江绿芜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是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而不是我不要你这个父亲。」
江河双手狠狠的扒在桌子上,眼神凶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既然要跟我断绝关系,那是不是应该削骨还父?」
江绿芜唇角的笑容一僵,她从未想过江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江河看到江绿芜这样的表情心头涌现出一股快意,自觉自己抓住了江绿芜的软肋。
江河得意道:「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残忍的人,只要你乖乖的,为我养老送终,留在这里,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削骨还父?」
外面的风恰好吹进来,是刚刚好的温度,却让江绿芜觉得从头冷到脚底。
她心仿佛被大雪冰封,沉痛仿佛回到前世最后死亡那一刻。
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崩开,鲜血淋漓,江绿芜的唇畔甚至都苍白起来。
她站起来,走到江河身边,隔着一张桌子与他对望。
江绿芜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我削骨还父,你就跟我断绝关系,往后再无半分瓜葛?」
从江河的角度看,江绿芜眼底是一片冷漠,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引发她的情绪。
她可能真的会做出削骨还父的事情!江河忽然想到,却又马上将自己的念头打消。
凡人削骨还父必然是死路一条,可哪怕江绿芜真的是修行之人,也不代表她的骨骼身躯可以重塑吧?
如此一来,削骨还父这件事情对于江绿芜来说就意味着死,再怎么傻的人应该也不会想要让自己死吧。
想到这里,江老爷稍微安了安心:「怎么,难道你是真的要将自己这条命还给我吗?那你可有想到你自己也会死?」
削骨还父,那必然是要将全身骨骼尽数取出,还给对方。
骨骼便是人体框架,一旦失去除了死路一条就是死路一条。
江绿芜再次问道:「是不是我将自己这一身骨骼还给你,你就彻底跟我断绝关系,再无往来?」
其实江绿芜一直都在想,她这一次来那是为了跟江河彻底断绝关系的。
可难道处理完这些事情就算是彻底断绝了关系吗?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江绿芜一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她真正要做的不是将江月瑶送回来,不是将李素的真面目捅给江河,而是要做到削骨还父。
多么讽刺,她历经重生,那么多磨难,终于突破金丹到达元婴却又面临这样的选择。
而此刻她越是发问,对于江河来说就越好,这就代表了她其实根本不想死,说出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欺骗他好玩的。
「对!」
江河异常有底气:「只要你肯削骨还父,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从此你我互不相干。」
江绿芜低头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这静谧的房间中让江河心里都发憷。
「你在笑什么?」
「父亲,难道你还害怕我笑吗?」
江绿芜猛然抬头,江河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竟然已经红了,里面隐约有泪水萦绕。
江河难得心软:「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一家人,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们都还是一家人。」
「我们可以将过往的一切事情都忘记,重新开始,再不理会旁事,怎么样?」
江河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好
了,还给江绿芜一个机会。
这要是换成其他父亲只怕早就将江绿芜给扫地出门了,毕竟这么不顾父亲颜面的除了江绿芜只怕也没有别人了。
「父亲,你对我还真的是好啊,江月瑶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只需要上嘴皮磕碰一下下嘴皮就完事了,而我却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江河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这不是不一样吗?江月瑶不是我亲生的,我戴着绿帽子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着都够了。」
「可你不一样啊,你是我亲生的骨肉啊,是我在这世间的血脉延续,你怎么能和她一样呢?」
人性下等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绿芜仿佛呓语:「我倒宁愿我跟她一样。」
江河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江绿芜已经收拾好情绪,冷冷的看着江河:「记住你曾经说过的话,只要我削骨还父,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无瓜葛。」
这决心熊熊燃烧,哪怕是江河都体会到她削骨还父的决心。
他心里一咯噔,他只不过是想要吓唬吓唬江绿芜,让她留下来为他养老送终而已,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逼死这个女儿。
毕竟除了江绿芜,他在这个世间也无法找到亲人了。
可是不等他说话,江绿芜手中便幻化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朝胸口扎去。
稳准狠,不带任何犹豫。
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她的衣襟。
江老爷被那鲜红灼伤了眼,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江绿芜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却依然抬起头。
「这条命,我还给你。」
江河瞬间六神无主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江绿芜现在可不止是他的女儿,还是源天剑宗的弟子。
这要是让凌慕寒知道他竟然将自己的女儿给逼死了,一怒之下会不会屠戮他整个江府?
「江绿芜,你糊涂啊。」
江河喃喃道:「你扎自己一刀倒是痛快了,你想过我吗?想过源天剑宗会怎么对待我吗?你真的是上天派来向我讨债的。」
这样残忍的话江绿芜听着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她对于江河来说其实什么都不是,活着是个人,死了不过就是一摊肉而已,还是一摊只会给他找事的人。
从前世到今生,她渴求的唯独有情感而已,可江河的所作所为如同一记狠辣的耳光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
江绿芜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往外奔涌,胸口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死亡逐步逼近。
可江绿芜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闲心雅致,回了江河一句。
「你放心吧,师尊他跟你们不一样,他不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江河记住,我们已经两清了。」
「咣当——」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冲了出来。
江绿芜倒在地上,衣衫地板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上邪还插在她的心口处。
她的手还稳稳的拿着那匕首,看到他后将匕首猛然拔出。
江绿芜脸上带着笑意:「师尊,你来了。」
凌慕寒的心脏骤然紧缩,恍然间自己仿佛掉入一片湖水中,就连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
「绿芜。」
他冲过去将江绿芜抱在怀里,急忙运转术法止血。
「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
江绿芜点头:「我相信你。」
她声音轻的就连凌慕寒如果不认真去捕捉都根本听不出来她在说些什么。
她说:「师尊,我自由了,往后我就只是江绿芜了。」
这句话一经说出,凌慕寒哪里还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伸出手抚摸着江绿芜的脸颊:「放心,师尊不会让你出事。」
说完他便一把抱起江绿芜,急忙走出书房。
张长老原本来跟江河商量江月瑶的事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江绿芜怎么了?」
虽然他的确跟江绿芜合不来,但几人到底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如果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的话,那都是骗人的。
「削骨还父。」
凌慕寒脚步没停,听的张长老脚步却是一顿,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
「你说什么?什么削骨还父?」
「江绿芜和江河之间早有龃龉,这一次江绿芜也想彻底斩断红尘缘分。」
这下,张长老就彻底明白了,他望着凌慕寒怀中那个跟血人儿一样的人,心下恍惚。
虽然他是后来才回来的,但是源天剑宗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水镜作为记载。
她从刚刚开始到现在的地步早就已经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欺负的了,怎么她还能让自己狼狈到这种地步呢?
如果江绿芜自己不愿意,其他人又能怎么她呢?
所以追根到底削骨还父是江绿芜自愿的。
虽然他不知道江绿芜和江河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就这几天所见所闻,他都感觉到哪怕江绿芜不原谅他,想要跟他分道扬镳那也是有正经依据的。
这些事情不管是说给谁听,讲到谁那去,只怕都不能说江绿芜一个不是。
那么她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张长老原本认为自己已经了解江绿芜了,经过这件事情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凌慕寒将江绿芜放在床榻上,此刻的她便已经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凌慕寒急忙运转周身灵力往江绿芜身上传输,希望可以重新缝合她断掉的血脉。
他已经位至洞虚,灵力充沛,可是这些灵力到了江绿芜身上却仿佛没有一般。
江绿芜除了脸色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了,其他的一点都没有好转。
「没用的。」
张长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江绿芜是洪荒血脉,一般人根本无法缝合她的创伤。」
凌慕寒并不停止手上灵力传输:「那又当如何?」
张长老沉默瞬间:「除非有那么一个人身上有最纯正的修复之力,每一滴血都是纯洁的,以此来为江绿芜献祭,否则她基本没有活过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