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宕渠侯姜白华在穆子玉的陪同下检视军营,二人边聊边走。
“本侯听说亦天航的一位朋友在将军麾下任职?据说是东海帮前三当家的?”姜白华问道。
穆子玉回道:“哦?难得侯爷问起,不错,此人姓邢名宗良,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虽是江湖草莽出身,却对治军操练、行军布阵颇为擅长,又是风云榜排名山字上等的高手,甚合本将心意,有意栽培提拔,如今暂代资中城防营都尉一职,只待再立军功便提拔为护蜀军都尉。”
“此人比之亦天航如何?”
“侯爷可真会问,此事本将还真没想过,若论谋略城府,邢宗良远不如亦天航,不过要说统帅三军、领兵对敌,只怕亦天航要稍逊一些。”
“好,将军既如此看重此人,那本侯就成人之美,即刻擢升邢宗良为护蜀军都尉。”
“老夫先替邢宗良谢过侯爷了,良马当遇明主,侯爷颇有先王之风啊,当年本将只是镇南军一曲督,被先王相中直接提拔为校尉,才得以施展这一身本领,为先王开疆拓土。”
“将军客气,大齐还要依靠您这天南柱石保蜀地一方无忧。”
“侯爷言重,守疆卫土乃我辈本分。”
“对了,既然这邢宗良人在资中,何不叫来一同陪本侯巡视军中健儿?”
“侯爷既然想见见邢都尉,老夫这便差人去喊。”
不多时,只见一姿颜雄伟的战将策马而来,离着穆子玉、姜白华等人七八步远,便翻身下马快步走来,走到近前,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邢宗良拜见宕渠侯、见过穆将军!”
姜白华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勇将,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
一旁的穆子玉见邢宗良还跪着,便开口道:“侯爷,此人便是邢都尉。”
“好,好,真猛将之姿!邢都尉免礼,随本侯同行。”
“末将遵命!”邢宗良起身说道。
“听闻邢都尉原是江湖人士?”
“禀侯爷,末将出身东海帮。”
“嗯,东海帮前三当家的,因为仇杀得罪了三绝门攀云道人,怕殃及帮派,便索性脱离了东海帮于蜀地隐匿,恰逢唐门截杀绝刀门刘卿元,为谋出路,又与亦天航襄助刘卿元,期间又协助汤廷山守军击溃三千蛮军,后拜刘卿元为师,入了绝刀门,又遵从冉行舟、上官律之意投了护蜀军,可是不错?”
“侯爷所言分毫不差。”
“你可知本侯为何喊你过来?”
“末将不知。”
“哈哈,本侯就是想看看,与亦天航那臭小子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是个什么样,哈哈,不错、不错,邢都尉实乃人中豪杰,本侯甚是满意!”姜白华不再故作深沉、摆侯爷的架子,竟是爽快地说道。
穆子玉闻言微笑不语,邢宗良一时间反应不及,一脸错愕,良久才回道:“多谢侯爷夸奖,侯爷与我那亦兄弟认识?”
“何止认识,告诉你也无妨,亦兄、哦不,那臭小子夺我美人、抢我宝刀,欺人太甚!”姜白华翻着白眼说道。
此话一出,邢宗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这宕渠侯是来找我麻烦的?”又见穆子玉一脸淡然,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正纳闷间,又听姜白华说道:“也就是本侯爱惜人才、宽宏大量,已是饶他一命,如今他也在为本侯做事。”
邢宗良一脸疑惑看向穆子玉,暗忖以亦天航的性子,怎么可能被人饶了一命还替人做事?
穆子玉摆了摆手,示意邢宗良听姜白华吹牛便可,不要多言语。
姜白华终于逮着个跟亦天航有关系的人,在亦天航身上没讨到的便宜,此刻全靠吹牛在邢宗良这讨了回来,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趟军营巡视之行。
十日后,八百里加急的齐王手谕抵蜀,宕渠侯姜白华、护蜀将军穆子玉、江州将军秦占雄等人已是着手扩充蜀地守军。
新建一军名曰平蛮军,编制三万人,由护蜀将军穆子玉暂为统领。
江州军由一万扩充至三万,更名为镇蛮军,大军移往江阳驻扎,江州守备将军秦占雄擢升为镇蛮将军,官阶由五品提升为从四品,仍归护蜀军节制。
宕渠侯姜白华为三军监军,督促各军操练、防务、后勤辎重等一应事务,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王令一出,南齐境内瞬间炸了窝,各地百姓知晓蜀地又要起战事,均议论纷纷、担忧不已,蜀地百姓更是多有举家离蜀避难的,当然,想入军搏个功名的也大有人在。
此刻的亦天航正躲在李家村,刻苦修习洗尘诀,自从感悟到天地间的气息之后,进步神速,内力越发雄厚,公孙自在已是自叹不如。
一般习武之人增加内力无外乎两种方法,一是修习内功心法,二是服用灵丹妙药,不过这增补内力的灵丹妙药极为少见,还是刻苦修练靠谱。
修练内功心法也有瓶颈,这世间所有的内功,修练初期都颇有成效,内力增长迅速,但练至大成后,内力虽仍有增益,却见效甚微,除非几十年如一日天天练,但绝大多数人怎么可能天天在那打坐练功增进内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风石堡彭桓那样,呼吸吐纳法一练十几年,愣是把自己练成了与刘家三兄弟差不多的水平,毕竟那刘氏三雄可是北周镇武司行武使之下数得着的高手。
因此便又出现了另一种方法,便是修练多种上乘内功,从而快速提升内力,但这种方法并不是人人都可,毕竟人的精力有限,天赋也也有高低,上乘的内功心法也不是多如牛毛,不同内功之间也并非全都契合,因此大多数人不是没有心法秘籍可练,就是天赋太差、连一本内功秘籍都练不成,像亦天航这样,两种内功均是道家上乘内功,又阴阳契合的实是少见。
江湖中身负两种以上内功的,也只有名门大派的天资极佳者,比如青城派的凌毅君和上官律,二人皆是上乘心法“洗尘诀”和镇派绝学“天地阴阳诀”两种内功,又日夜浸淫了几十年,那一身功力自是远非常人可及。
两月后,资中城护蜀将军府。
穆子玉一脸郑重,说道:“侯爷,昨日哨探来报,蛮族两路大军已逼近我大齐边境,一路直奔嘉武,一路袭往江阳,这两路蛮军均有七八万人,而且似是算好了日程,数日后,嘉武与江阳将同时遭到攻击,本将已严令两城守军严加防备、多遣哨马。”
姜白华愁眉紧锁,说道:“地龙洞那位这次是倾巢而出啊!两路大军共计十五六万人,若是北周趁机南下,我大齐危矣。”
穆子玉虽是一脸郑重,却无担忧神色,说道:“侯爷所虑甚是,不过以本将推测,北周八成会作壁上观,毕竟我大齐北境兵马未动,只要我部守得住这西南边陲,北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嗯,闻将军之言,本侯稍感宽慰,但蛮军来势汹汹,将军有几成把握取胜?”姜白华终是年纪尚轻,又不通军事,大敌当前担心忧虑在所难免。
穆子玉回道:“如今扩军之后,我军已有十一万之众,嘉武城有护蜀军两万、平蛮军三万,江阳城有护蜀军两万、秦占雄的镇蛮军三万,我与侯爷率一万精卒坐镇资中,可随时驰援两城,若是据险固守、粮草充足,蛮军难有作为,只是那五万新卒仓促成军、未经杀阵,只怕开战之后,时日久了容易炸营。”
姜白华心事重重地说道:“依将军所说,蜀地算是无忧,只是将军将兵马尽数调至嘉武、江阳两地,乌陵郡可有守军?若是乌陵有失,紧接着便是江州、垫江,这蜀地东南将门户大开。”
“侯爷不必担心,乌陵那边有擒王寨万余兵马驻扎,而且乌陵往南千里荒野、渺无人烟,又多是崇山峻岭,并无通路,即使蛮人可过,但辎重难行,后勤难以为继。我已知会擒王寨冯将军,请他务必小心防范,以防万一。”穆子玉胸有成竹地回道。
姜白华闻言竟是拍掌起身:“好!将军不会是天南柱石,一切安排皆有条不紊,本侯可高枕无忧矣,哈哈。对了,听说亦天航曾经答应将军,若起战事,他便到将军麾下效力?”
“不错,本将曾两次招揽亦天航,只是他一心精进武学,都推脱了,此次他是再无理由,侯爷的意思是快马前去,招他前来?”
“本侯正是此意,听闻前年汤廷山一战,这小子以风石堡百余猎户扭转败局,救了汤廷山一千守军不说,还击溃了三千蛮军,可谓是勇谋兼备,本侯倒要亲眼见识见识。”
“好,老夫这就派人去请,城中恰有一人适合这差事。”
“将军说的莫非是邢宗良?这邢宗良如今身为护蜀军都尉,又是军中少有的猛将,本侯随时可能遣他出阵迎敌,不可派他前去。”
“老夫说的不是邢都尉,而是亦天航的另一好友,现如今在城防营任屯长,名曰余巳仁。”
“哦?亦天航的友人还真多,可以,本侯正好顺便瞧瞧这个余巳仁是何模样。”
一刻钟后,余巳仁到达护蜀将军府,虽然肥躯依旧,但好歹是练武之人,又跟着士卒一同操练,此时已不再如之前那般虚胖。
“属下余巳仁,拜见宕渠侯、见过穆将军!”余巳仁单膝跪地行礼,往那一跪,跟座小山似的,直接看愣了姜白华。
姜白华瞅瞅余巳仁,又转头看看穆子玉,心想:“这余巳仁与邢宗良反差也太大了吧?亦天航交友可真是有够随意的。”
穆子玉见姜白华又犯老/毛病了,便开口道:“巳仁起身吧,侯爷不是外人,此次找你前来,是有个差事给你,即刻快马加鞭去趟李家村,把亦天航请来,如今大战在即,侯爷与老夫都希望他能到军中出份力。你再顺路去趟青城山,告知青城掌门凌毅君,南蛮大举来袭,本将希望青城高徒可以下山驰援。喏,这是本将手书,一份交于亦天航、一份交于凌掌门,你去吧。”
“属下领命。”余巳仁守着姜白华没敢多废话,他才懒得去请亦天航,谁爱去谁去,不过宕渠侯在场,这胖子不敢造次,只得接下这差事。
余巳仁走后,穆子玉又安排了两路人马,分别往唐门、绝刀门请援,这武林中人虽然不擅长两军战阵厮杀,但若用好了,也是可以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比如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潜入蛮军大营刺探情报或者深入敌后袭击辎重粮草等。
一应安排妥当,穆子玉便要去军营巡视,那姜白华还沉浸在余巳仁的风采中不能自拔,一脸困惑地说道:“方才这‘余死人’还是啥的,真是亦天航过命的朋友?与邢宗良那般共生死过?”
姜白华这话一出,穆子玉觉得颇为好笑,大敌当前,这侯爷竟然还关心这事,便回道:“不错,这余巳仁本名唐己奉,原是唐门江阳分堂管事,亦天航与邢宗良襄助刘卿元时,为了给刘卿元解唐门之毒,便将他掳了,解毒之后,亦天航与邢宗良想将他杀了灭口,却被刘卿元保了一命,之后这余巳仁便一直跟着亦天航等人了,与唐门的几次厮杀,他也都一同经历过。”
“杀人灭口?嗯~亦天航的确干得出来。”姜白华又想起了都庆城门外那十几具铁马帮帮众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