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雷浩荡,威压滚滚,血柱擎天,狂风呼啸。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天与地是一样的阴沉灰暗,不似人间,仿若炼狱。
“滴答”
说不上是什么声音,也许是严少光的鲜血落地,也许是某个士兵流下了眼泪,也许只是大风卷起一枚石子坠落。
总之,这声响,揭开了篇章!
“死!”
严少光嘴唇轻启,虽则目光凶戾,语气却无可奈何地弱上三分。
人皆可见,他的面容在呼喝的风声中快速地衰老,鬓角越隐若现的一点“霜”也变成了清晰可见的花白。
三息,也许还不到,他便从壮年正式迈入中年。又折了十年寿元!,无比潦草的度过了十载光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敢问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十年的时间,可以让穷小子变成富甲一方的巨贾;可以让底层小卒变为驰骋疆场的名将;可以让懵懂无知的少年变作名扬天下的及第状元。
十年。
亦可让权贵变为落魄草莽;让名士变为碌碌俗人;让高洁雅士变为追名逐利之辈;让丹心赤子变为两间底人。
十年。
所能带来的变化因人而异,即可惊天动地,又可以悄无声息。
对于严少光而言,十年带给他的,不只是寿命的衰减、面容的苍老、心底的酸楚,还有最重要的,几乎无可抗衡的斩击!
这一击。
有“无碍”境的气象,是大能者的力量!
徐胜心惊,肝胆俱裂,双目也因猛睁而皮肉破裂,血红一片。
他知道,这一击,他决计挡不下。
“球罩”虽然将万钧之力均匀分摊,把雷霆气魄化为无形;但,也就这样了,仅限于此,仅限于一次。
现在,旁人不知,徐胜却明了,“球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而他周身之力,也如决堤江流般倾泻待尽。
这一击。
是要他的命!
“死!”
剑意纵横,烈风嚎叫。严少光纵然虚弱不已,还是拼了全力,扯着嗓子叫嚣。
血光如水,似江河奔涌;威威压无匹,如天帝临尘。
这一击。
迎着徐胜的目光,浩荡而下。
“轰!”
是风声,是剑鸣,是一方城墙的倒塌,是护体“球罩”的破碎。
碎的不只是“罩”,还有徐胜的一点点希望和满城兵士的希企。
剑落。
血光铺展。
如汪洋般的光芒加上对生命逝去的恐惧,徐胜闭上了眼。
“别了,此一生。”
徐胜轻叹,没有办法。“无形秘力”、“舍利子”、“灵根”、“涅槃丹”、“万应之法”,诸般加身竟也无可奈何,不能护他周全。
虽无奈,却也只能认下;纵使不愿,也是命运。
“哥哥、老瞎子、寒山师尊、木怀瑾、姜亦晨、还有许丽子。”众多面容都浮现在徐胜的脑海,但只留存瞬间,下一刻就化为虚影,渐渐消散
得放下了。
可以忘却了。
“嘶——”
两息过后,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徐胜身上,他只听到了一口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不由地睁目,眼皮一抬,直看到终身难忘、令人无比震惊的一幕!
一个人,并不魁梧,却挡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目光,也替他挡下了无可抵挡的一剑!
他是谁?
徐胜不知道。
他为何出现?
徐胜不晓得。
他怎么出现的?
徐胜也是一头雾水。
他就这样凭空而现,似从天而降,好像撕破虚空而来。
“你该死怎么会?!”
严少光差点喷血,心神不稳,几乎要从高空跌落。
他没想到,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横空出世,替徐胜挨了一剑!
“死道士”
那人竟还没死,虽然其身形残破、血流如柱,却仍有一息尚存。他直勾勾地盯着严少光,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却只是张大着嘴巴,发出些呜咽悲鸣。
“你才是道士,你才应该去死。”
严少光气急败坏,恨意弥散,直冲上天灵。
他怎能不气?
十年寿元竟换得如此结果!他自以为无可匹敌的必杀一击,却被人搅黄了!而“始作俑者”,竟然还在濒死之际骂他是个“死道士”。
怎么能忍?
“啪!”
严少光刚要出手,年轻人却在他眼前炸裂开来,崩成一团血雾。
徐胜愣了。
面前的身影突然消失,只一些血色雾气飘荡。透过层层血雾,他只看到了严少光杀意纵横、恨意无边的双眼。
他知道,还没完呢?
事已至此,严少光绝不会停手。本就没有那样的道理,这般做法,也不符合他的心性脾气。
“啧啧”
两声赞叹出自街角陋巷,发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之口。
他搓了搓手,一些血色珠子从其手心掉落,他望着,含笑摇了摇头。
“害人者,终害己也。”
老道士这般说道,身后两人早已毛骨悚然,浑身颤栗。
刚才,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老道士一伸手从他们同伴的胸口处掏出一个血色丸子;接着,大手一挥,那人就凭空消失。现在,血色丸子崩碎,化成残渣,再结合老道士的言语,他们明白,那同伴,多半是凶多吉少!
这二人像丢了魂儿似的,目光闪烁,望着老道士,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命,并非全然掌握在老道士掌中,还拿捏在另一个人手里。
那个人,自是严少光!
此刻的严少光,很愤怒、很烦躁;同时也很为难、很纠结。
就这样放过徐胜,他不甘;可,若是再度出手,结果又是怎样?会不会再度遭逢变故?
三次自以为是的出击都以失败告终,严少光恼羞成怒的同时,更有些后怕。
徐胜在他眼中,再不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不是肉眼可见地瘦弱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邪性。
再一次舍命出击,显然不智。
可
严少光思衬之下,早已没有退路。他要是就这么放弃了,虽然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青衣少女、道袍男子、彦亶之、大将军,军旅征夫、满朝臣子,乃至“天师”、其“叔父”,该如何看待?
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满心猜测到: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废物,暗中嘲笑?“叔父”会不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从而弃我如草芥?白白浪费了二十多年寿元,同龄会不会后来居上,压我一头?
这些,如此种种,早让他失了理智。
天之骄子怎能失败?
他能退,却不愿,心有不甘、不忿。
“小子,你叫什么?”
严少光已经下定决心。他稍稍平复心态,目露寒光,对着徐胜森森说道。
“区区小子,名声不显,不值一提。”
徐胜咧着嘴,每吐一字,便是浑身上下的疼痛,更觉虚弱几分;但,即便如此,他宁可多说一些,也不想回答他名字的两个字。
你欺负我,我就得忍着;你要杀我,我就得承着;你问我名字,我就得回答你。
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