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略一调整气息,娇呼一声,跳出任自飞怀抱,手中剑一阵乱舞,幻化出成千上万只巨大的蜻蜓,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将任自飞包围了起来。
任自飞暗叫一声不好,应付不及,身体已被无数只蜻蜓衔住,提到了半空中,他的四肢被蜻蜓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只得运起内功,欲将蜻蜓震落,确实起到了一点作用,身体略感松懈,但尚未出剑反击,身体又一紧,又被无数只蜻蜓包裹了起来。
单只蜻蜓的攻击力不强,但数量实在太多,且无畏生死,前赴后继,实难对付。
站在地上的颜墨目露凶光,手中剑不停地挥舞,蜻蜓越来越多。
被蜻蜓包裹起来的任自飞,起先还能看出人形,渐而便只是一个绿色的圆球了,圆球越来越大,不停地旋转,越转越快,如龙卷风般卷起地上的砂石,形成一个圆柱,直冲向天际。
周围的树木疯狂地摇曳,嘎吱嘎吱地断裂,残枝败叶也被卷上天去,天空中迷蒙一片,不见天日。
任自飞起先还能运起内功抵抗,手脚能稍微地活动,慢慢地体力不支,手脚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终于动不得分毫了,连头脸也被蜻蜓包裹,眼前一片黑暗。
他便如被镶嵌在一块巨石之中,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且被转得晕头转向,口鼻出不上气来,胸口憋闷得难受,血管也几乎要爆裂,意识渐至渺茫,料知此次必死,可他至死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濒死之际,忽听得一个如泉水叮咚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樵夫,你不能死,我答应你再不说后会无期了,你也要活着来见我!”
任自飞顿时精神一振,求生的本能让他焕发出巨大的能量,体内真气流转,急切之间,竟又无意使出了龙爱谷的绝学“神龙在天”,幻化出一条白龙,盘旋在由无数只蜻蜓组成的巨大圆球外围,将那些蜻蜓逐层扫落。
听得一阵扑簌簌的响声,蜻蜓化为碎片飘散,落英缤纷,被卷起的砂石、草木不停地落下,天宇澄清,露出蓝天白云。
任自飞终于得脱,落到地上,心中怒恨交加,大喝一声,使出法力,驱动白龙向颜墨攻去。
颜墨急忙举剑招架,一阵猛砍,将白龙砍为几截,然而片刻后白龙又汇聚成整体,盘旋在颜墨身周,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龙的头、尾、爪,以及每片鳞甲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令颜墨应接不暇。
但任自飞毕竟是偷学来的技艺,且是无意使出,尚不能应运自如,对付那些蜻蜓绰绰有余,可要对付修为深厚的颜墨似乎还没那么容易。
颜墨瞅准一个空当,射出一道剑芒,直刺任自飞,任自飞举剑格挡,便无余力驱使白龙,白龙消散,颜墨趁机一阵抢攻,十数道剑芒呈扇形向任自飞刺去。
好在任自飞飞得快,飘身飞出数丈远,避开颜墨的剑芒,反手一剑劈下,一道白光从空中砸向颜墨的头顶。
颜墨闪身避开,轰隆一声,身边的一块巨石便被劈为两断。
任自飞又连劈数剑,尺余宽的白光此消彼长,将附近的树木扫倒一片。
此时颜墨已全然落了下风,因为她的剑芒有限,任自飞的剑芒却无限,她如果靠近不了任自飞,便奈何他不得。
她几次避开剑芒,飞身欲靠近任自飞,或飞剑进击,皆被任自飞的剑芒拦下。
任自飞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神智也有些混乱,全然把眼前这个对手当成了敌人,也是一副拼命的架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突然大喝一声,一剑以雷霆之势劈下,端端正正地劈向颜墨的头顶。
颜墨躲闪不及,随手将剑飞出去,欲逼得任自飞收招拦截,他若不拦截,那便只能同归于尽了。
便在这一刻,颜墨的身体突地一震,神智恢复正常。
站在地面上的她,仰望着空中的他,认出他是任自飞,是喜鹊山的掌门,是正道的盟主,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中后悔不迭。
两人都是修行之人,思维速度自是常人难及,此一刻,便如静止。
任自飞清楚地看到了颜墨的眼神,那是何等让人难解的眼神啊,有悲伤,有绝望,有恐惧,有悔恨,有不甘,有深入骨髓的仇恨,有无尽的凄凉和悲苦,更有一种让人怜悯心疼的茫然无助,仿佛一个被大人遗弃的孩子,在茫茫无际的旷野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任自飞终究没忍心把那一剑劈下去,就在白光即将挨着颜墨的头顶时,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收住了法力,白光散去,因为愣了一下神,颜墨飞出去的剑已经刺到,左肩一疼,已被贯穿,直没至柄。
急忙稳住身形,飘飘摇摇地落了地,拔出肩头的剑,扎在地上,用真气封住伤口。
颜墨跑过来,不安地问道:“你怎么样?”
任自飞反问道:“颜师叔,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墨面含愧疚,却不言语,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任自飞累极了,也靠着一棵大树坐下,道:“就算我祭拜神魁有损正道尊严,也罪不至死吧,你可以向掌门师叔禀明,我认罚便是,何至于下此毒手?”
颜墨仍不言语。
两人闷坐良久,太阳西沉,颜墨才道:“你本来已经逃脱,为何还要回来救我?”
任自飞道:“同道之谊,我虽然无用,不敢在掌门师叔面前承诺,确保某人的安危,却也不能看着一同出来的人有什么闪失,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可以干的。”
颜墨更加羞愧,自己曾红口白牙地在玉烟真人面前承诺,愿以性命保证任自飞的安全,没想到差点要了他命的人,正是自己,这从何说起呢?
想了想,又问:“最后那一剑,你为何不劈下来?”
任自飞舒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为何,大概是觉得,你不该死,该死的是我吧。”
颜墨沉默了半晌,幽幽地道:“我可能走火入魔了。”
任自飞一惊,修行五年,对于走火入魔一词自是不陌生,但只是听说,并未亲见,这时隐约有些明白,原来走火入魔,便是发疯,道:“你与龙爱谷的陆谷主比试时,我曾听他说,你基础虽稳固,但锋芒太盛,容易受到心魔侵扰,这便是走火入魔吧?”
颜墨点点头,道:“对,是我太急于求成,练得太快,遭到反噬了。”
叹口气,又喃喃地道:“可我练得真的快吗?距离我的目标,还差十万八千里呢,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得报师仇?”
任自飞道:“你还不快?首次比武,便拿了第一。”
颜墨道:“只是弟子辈中的第一,和正道第一还相差甚远,和天下第一更差得远,你也不过练了五年,年纪还比我小,却比我强,我真是无用。”
任自飞苦笑,心想,你险些要了我的命,还说我比你强,但嘴上没说什么。
夜幕降临时,任自飞和颜墨回到顾府,顾一方仍没回来,至慈和何所望看到任自飞左肩的伤口,急问情由,任自飞支吾道:“遇上两个小混混,因口角发生了点冲突,不碍事。”
至慈和何所望瞠目结舌,堂堂喜鹊山的掌门,正道七派同盟的盟主,竟然被两个小混混刺伤,当真让人笑掉大牙。
何所望道:“不是还有颜师妹在吗?”
颜墨看了二人一眼,没做解释。
管家顾福命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几人吃罢,普超英过来了,各自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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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原生与众人告辞后,回到家中,听母亲郭氏说完父亲遇难的经过,母子痛哭一场,他便到西山脚下的卫队府拜望舅舅唐奇。
年近四十的唐奇这些年春风得意,众人皆知他有个在喜鹊山上修行的外甥,且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亲传弟子,是以颇为忌惮他,便连那些无恶不作的恶霸也很给他面子。
自从当上卫队长以后,唐奇在神仙驿黑白两道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可以说,神仙驿的实际管事人已不再是顾一方,而是他唐奇。
黎原生向门口守卫言明了身份,守卫飞速通报,片刻后,华冠丽服的唐奇领着七位美貌的女子出来门口迎接。
黎原生看到舅舅相比五年前,微微有些发胖,蓄起了胡须,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再看那七位女子,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其中三人黎原生认识,是神仙驿的原住民,另外四个不认识。
那三个认识的,看到黎原生时,有些羞涩,面色发红,低下头去,借几声咳嗽遮掩窘态。
那四个不认识的,却没什么顾虑,面含微笑地望着黎原生。
黎原生指着她们问道:“舅舅,她们是?”
唐奇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道:“贤甥莫要笑话,人不风流枉少年,我虽已人到中年,却也想趁早风流快活几年,便娶了七位夫人,这都是你的妗子。哈哈,通天岛上不是有七位仙子吗,我的这七位夫人丝毫不逊色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