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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我只是想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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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浪花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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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纸船向着远方荡漾而去。

    那小小的涟漪,只在落下时拥有一瞬的光彩。

    纸船众多,可跟浩大的江面相比,仍旧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这一天顾担和公尚过留在这里,完整的参加了一次羽州的节日。

    晚上有大型的篝火在江边燃烧,映红天际。

    很多人在此载歌载舞,有富裕的人家拿出钱财采购伙食,见者有份。

    据当地人的说法,这是要让先辈看到如今他们生活的好日子,以告慰其在天之灵。

    顾担在这里不仅看到了夏朝人,甚至还有大青、大祈等国的子民,他们的服饰和夏朝风格自是有所不同,很好辨认。

    那些人也融入其中,似乎完全不知道这背后是怎样一个辛酸的故事。

    时间啊,洗去了很多东西。

    在如今这个时代,几国的百姓之间,仇怨已远没有夏朝立国时那般酷烈,越发繁荣的商业便是证据之一。

    节日,对很多人来说,也仅仅只是一个节日而已。

    第二天,顾担和公尚过继续骑着小毛驴,在羽州兜兜转转。

    当公尚过来到一处占地颇大的殿宇前时,却是被门口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来者止步!”

    身着劲装的护卫五大三粗,眼睛瞪起来的时候像是铜铃。

    “嗯?”

    乘骑在毛驴上的公尚过却是半点不怵,“为何?”

    “此地殿宇正在修缮之中,暂时不对百姓开放,您想要参观的话,还请等到修缮完成吧。”

    护卫看起来毛糙,却还算是恭敬。

    原因自然是来自于公尚过已是须发皆白,一眼看去便知乃是‘人瑞’。

    得益于儒家的关系,尊老爱幼放在夏朝如今也差不多能算是一个传统了,这种上了岁数的老者,连见到皇帝都不必行礼。

    “修缮?”

    公尚过往侧边看了两眼,果然见到推着石板的车从小门走过,“我就进去随便看看也不行?”

    “上面说了,现在不对外开放。”

    护卫说道。

    “我不算外。”

    公尚过却是有些执着。

    顾担也大概看出来了,这里,大概便是公尚过昔日的家。

    从皇都跑到羽州,他还是想过来看看的。

    “老哥,通融一下。”

    顾担取出几两银子,便要递过去。

    “你这是作甚?!”

    护卫吓了一跳,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单看他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上惊恐的表情,好似真没说假话。

    “哈。”

    公尚过反倒是笑了出来,说道:“此地的主人,与我有些关系。年老了,便想再故地重游一番。你若是担忧我们搞破坏,不妨在后面跟着我们,你看我们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若是发现我们意图不轨,也可直接拿下,你觉得如何?”

    侍卫铜铃般的目光在公尚过和顾担身上扫视着,见公尚过表情真挚,想了想后说道:“进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个后辈可不老实,再敢做这种贿赂之事,是要受到重罚的!”

    后辈

    顾担嘴角抽了抽,在大月无往不利的一招,如今反倒是失效了。

    但,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两人将毛驴拴在门前不远处的树下,一同走进了殿宇,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跟在他们身后,目光大多时候都留在顾担的身上。

    “看来这一招如今不太好使咯。”

    顾担微微耸肩。

    “国富则民强,民强则知礼。”

    公尚过脸上也多出了些许笑容,能看到顾担吃瘪,已经算是旅途中难得一遇的开心事了。

    那侍卫并未诓骗他们,这处府邸的确正在修整之中。

    远处的阁楼已经褪去了颜色,工匠们上上下下,抬着各种木石忙碌着,隐约间还算能够看到昔日此地的繁华。

    “这里是园林,走到尽头是一处牧场,可以直接骑马打猎。”

    公尚过手指前方,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这里的情况。

    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当时的羽州远不如现在繁华,虽说不上地广人稀,却也相差无几。

    再加上他的那位老爹并不明白什么叫做节俭,哪怕到了羽州,也极爱享受,生活这方面的作风真的算是一脉相承。

    “那边的院落是用来安置美人的,他很能生,我的兄弟姐妹也很多,其实我们的关系倒也还好,只是大人们并不喜欢我们。”

    公尚过平淡的说着。

    一个注定和皇位无缘的皇子,对于播种血脉一事极为热衷倒也算是常见。

    “宗明帝虽对下面的人毒辣,自己的子嗣倒也没有亏待啊。”

    顾担倒是有些讶异。

    二皇子可是被贬边疆的,竟还能在羽州过上这种人上人的生活,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概是因为他没本事,连带着宗明帝都懒得猜忌吧?”

    公尚过并不给自己的生父什么面子,他也的确看不上那个人,甚至他将自身的血脉看做是耻辱,这辈子都未与女人亲近过。

    这里的年岁也很久了,很多地方都到了不得不修缮的时候,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小亭子,公尚过坐在石凳上说道:“这里便是他的招贤亭。能够聘请到的‘贤人’都会被他带到这里,装模作样一番。”

    对于常人来说,来到这里欣赏的是景色,而对公尚过而言,这里面却全是故事。

    哪怕那些故事并不好听,可胜在真实。

    说完这句话之后,公尚过便不再说话了。

    那双已经显得昏黄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有的地方陌生,有的地方熟悉。

    都过去了。

    当天色渐晚,公尚过率先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里?”

    顾担问。

    “回去,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公尚过随意的说道。

    “好嘞,这位爷您请。”

    顾担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来为公尚过引路。

    “哼。”

    公尚过鼻尖喷出一股气流,瞪了顾担一眼,懒得跟他搅闹。

    走出府邸大门的时候,顾担趁着公尚过牵驴子的功夫,停了下来。

    跟在他们后边的护卫如临大敌道:“你还有什么事?”

    “前些年朝廷颁布的《神农百草经要》你看过没有?”

    顾担并不回答,反而问道。

    “那不是医书么?我看医书作甚?”

    护卫拿不住他的意思。

    那本医书他当然知道,如今医馆在各地纷纷开展,皆以《神农百草经要》作为镇馆之宝,如今的夏朝丞相荀轲亦是对其百般推崇,想不耳闻都不行。

    “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顾担笑了笑,转身离去。

    护卫跟了他们不断的时间,却一直没有打扰,算是个细心的人,既然不肯收银子,顾担也不会让他白忙活一趟。

    不过,究竟有没有收获,就要看他的细心程度,到底够不够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目视着有些古怪的二人骑着毛驴远去,侍卫挠着头,又看了看自己蒲扇般的大手,“让我看医书?拿着绣花针给人治病啊?”

    话是这么说,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好奇。

    毕竟,对方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度,都远胜寻常人。

    若非刚开始给他递银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还真以为天上下来了谪仙人。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让他这么通融一二的。

    顾担和公尚过开始返程。

    虽然公尚过没有说,但顾担还是能够看出来,羽州之行,算是了却了他的一份心念,久居官场的那份气势开始逐渐褪去。

    年老之后,再看看自己年轻时候生活的地方,大概的确会让一个人看开很多。

    夏朝四十八年,两个人骑着毛驴,来到了豫州。

    “这次,去源河那边看一看吧?”

    上次从豫州行过,源河那边是没有过去的,公尚过一生都未曾去过那里。

    “好。”

    顾担自无不可的点头。

    “如今豫州布政使,是苍。”

    公尚过倒是提起了几分的兴致,抚着花白的胡子,“你养的这个小家伙也不一般啊!养了百房妻妾,当初我还任职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够收到弹劾苍的文书,都是说他荒淫什么的。”

    “真不熟。”

    顾担面色古井无波,心如止水。

    苍?

    是谁?

    真不认识!

    “哈哈哈哈哈!”

    公尚过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一定要给顾担找出什么劣迹的话,他最大的劣迹,似乎就是养出了这么一个家伙。

    明明有他这么好的一个榜样在,怎就出了苍这种混账呢?

    娶就娶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顾担自无不许之处。

    甚至荀轲和小莹,都是顾担牵线的。

    可苍娶的已经不是一般的多了,连王莽都得说一声自愧不如。

    还好从血脉上来说,的确没有什么牵连,不然顾担跳进源河都洗不清了。

    “你啊”

    笑过之后,公尚过又摇了摇头,盯着顾担那足以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年轻面容上多看了几眼,“等去不周山脉的时候,再找找有没有年轻的女宗师吧。寻常女子,倒的确难入你眼。”

    红颜易老,韶光易逝。

    人间若现真豪杰,美人也难留声色。

    寻常女子,还真陪伴不了他多长的时间。

    以如今顾担几乎恒定的容颜来看,怕是还能活很长很长的时间,毕竟那是大宗师,找不出第二个,让凡人仰望,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闲的没事干?说这个做什么。”

    顾担眉头微挑,“莫非你春心萌动了?”

    “萌动到土里了。”

    公尚过撇了撇嘴,两人拌着嘴,一路来到了源河边上。

    今日的源河畔,竟也是意外的热闹。

    两旁有民众敲锣打鼓,源河面上还有人撑着船比斗。

    随便找人问了问,便能够知道,他们是在祭奠一个人。

    墨丘。

    夏朝的至圣先师,墨家最初的巨子。

    墨家推崇节俭,所以他们没有往源河里扔东西,这种规模盛大的节日,只是进行一些欢庆活动。

    意义么,和在羽州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规模更大,民众更多,也更加热闹一些。

    很多人并不身着华美的服饰,恰恰相反,他们身着粗布麻衣,踩着最寒酸的草鞋,到处问人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问一问方才知晓,他们要在七天的时间里,当一次自发的“墨者”。

    这已经不仅仅是形式上的感激了,他们在体验先辈们当初的那一份苦楚。

    公尚过来到这里的时候,立刻便有‘墨者’拿出了自己的小马扎,供他坐下来休息。

    公尚过也并未推辞的坐了下来,目光四望。

    源河之畔,身着短褐的‘墨者’竟然也占了足足三成之数,这已是极为了不得!

    若墨家真能有这么多人的话,夏朝的兴盛怕是还要再往上好几个台阶。

    不过,真正的墨者和这些暂时的墨者,还是很好辨认的。

    因为墨者的肌肤看上去都很黑。

    风吹日晒之下,纵是武者也顶不住那份苦熬,一个个都跟乡下的老农差不多,苦哈哈的样子,想装都装不出来。

    无论如何,这已经很好了。

    在源河畔寻了个树荫之地,公尚过坐在小马扎上,眼睛似睁似闭,有些恍惚的说道:“上一次咱们和墨兄一起喝酒是什么时候?”

    顾担的记忆力很好,立刻便想了起来,“宗明三十七年,春末。”

    “宗明三十七年”

    此时再提及这个年份,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很遥远的过去,公尚过神情有些恍惚。

    顾担吟道:“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这一次,公尚过想了起来。

    他振奋起精神,脸上浮现出年少时壮志,旁若无人的大声接道:“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目光纷纷望了过来。

    顾担视若无睹的接了下去,“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堆遍愁和怨?天呐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两人齐声道:“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你何苦百姓头上逞威严!埋乾坤难埋英雄怨,忍孤愤去何处暂避风寒!”

    “好啊,好啊!”

    公尚过大笑了起来,他倚着身后的大树,眼神有些迷离,“顾兄,我有些困了。”

    顾担没有说话。

    公尚过便倚靠着树桩,眼睛慢慢的合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被他们声音引动的诸多墨者都围了过来,在逐渐的沉眠之中,公尚过被外界的动静惊醒了一瞬。

    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了数量繁多的墨者,在向着他靠近过来,望不到尽头。

    真好啊!

    公尚过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睡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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