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草长莺飞,最是江南好风光。
一骑快马通体雪白,快愈闪电,四蹄踏入刚刚才能没入马蹄的浅草之中,春泥飞溅。这匹精骏宝马的前面,是一只惊惶逃窜的麋鹿,荒不择路,满野狂奔。
马上一人,白袍银甲,玉面俊朗,策马狂追麋鹿不舍,瞧着到了一处山坡下,麋鹿力竭,奔跑速度缓了下来,玉面男子心头一喜,拈弓搭箭,“嗖”地一箭,正中麋鹿的脖颈处。麋鹿挣扎着跑了几步,终于一声哀鸣,倒卧在草丛之中。
玉面男子正待趋马向前,忽然从一旁树林之中,窜出三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两人持枪,一人持弓箭,拦住了玉面男子的去路。
“你等何人?暗伏在此有何图谋?”玉面男子凛然喝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怨毒地道:“我等乃是许贡门客,特来为主人报仇。孙策!今日便是你的死处!”说着大喝一声,举枪向孙策腿上刺来。
马上之人正是江东之主乌程侯孙策,春来无事,狩猎于丹徒西山,本来孙策的部下随从是有一大堆人的,但孙策所骑骏马比随从的马快,他又贪赶大鹿,所以和后面的随从骑兵差开了距离,不期然此间竟然暗伏着刺客。不过虽然事起仓促,但骁勇善战的孙策并没有因此而慌乱,见刺客一枪刺来,随手拨出腰间佩剑去格挡。
按理说孙策的佩剑定然是百里挑一的好剑,可关键时刻,诡异的一幕居然发生了,孙策一剑砍在对方的枪头上,剑刃忽然坠地,只剩下一个剑把握在手中。孙策一惊,伸手将剑把掷了出去,正中那刺客的面门。那刺客负痛,惨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孙策左手挽弓,右手向箭壶摸去,这才发现刚才射鹿已经用掉了最后一枝箭。此刻孙策手中除了一把弓之外。别无武器,虽然自恃武勇,但赤手空拳地去面对三个手持利器的刺客,孙策也绝无半点把握,所以孙策急忙拨转马头,想逃回去。
那三个刺客俱是步行,如何肯让孙策逃走,持弓的那名刺客立即引弓搭箭,向孙策射去,由于双方距离极近。孙策又要应付两名近身的刺客,根本没有注意的射来的这一箭,这一箭正中他的面颊。孙策大叫一声,从面颊上拨出箭来,搭在弓上。反射过去,正中那名刺客的咽喉,那名刺客立即倒地毙命。
但这个当口上,那两名持枪的刺客已经扑了上来,为防止孙策骑兵逃走,两条长枪没刺孙策,而是刺向了马腹。白马痛苦地鸣叫一声,栽倒在地,将孙策从马上摔了下来。
孙策在地上就势一滚,也顾不得面颊上血流如注,提弓欲走。
那两名刺客如何肯让,长枪出手如电。向孙策刺了过来。这两名刺客的身手不错,一看就是行伍出身,迅捷如风,枪枪不离孙策的要害。
孙策暴喝一声,不退反进。闪身避开刺来的长枪,一伸左臂,将左面的这名刺客夹在了胁下,右手持弓,直接将弓弦套在了另一名刺客的脖子上。那弓弦又细又结实,深深地嵌入入到了那刺客的喉头中,勒得他两眼发白,很快就断了气。而另一个刺客则是被孙策活生生地夹断了颈椎骨,脑袋都耷拉在了一边,一命呜呼。
一口气连杀了三名刺客,孙策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不过也累得他精疲力竭,虚脱地倒坐在地,喘息不已。
这时,程普率亲卫骑兵赶了上来,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搀起孙策,见孙策满脸血,便扯下自己的一截锦袍来,为孙策裹住伤口,边问何故。
孙策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恨声道:“此三人乃是许贡的余孽,暗伏在此,就是想为许贡报仇,某一时不慎,才被这几个宵小得逞。”
程普看时,那三名刺客一名被箭射中咽喉而死,一名被扭断了脖子而死,还有一名则是被弓弦活活勒死,孙策的弓还挂在他的项间。孙策手无利刃,伤重之余,居然还能赤手空拳地反杀三名身怀利器的刺客,其小霸王勇悍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看孙策伤重颇重,程普也不敢耽搁,连忙命人抬孙策回吴会医治。
许贡原为吴郡太守,看到孙策有虎狼之心,便遣人送密信给曹操,说孙策骁勇冠世,如果放任其坐大,将来必为朝庭的心腹之患,建议曹操召其入京,严加监视,以绝后患。但使者赍书渡江时,被江防的吴兵截获,报之孙策。孙策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一听许贡胳膊肘往外拐,登时便火冒三丈,派人假意请许贡议事。许贡至,孙策怒而掷书于地,叱道:“许贡,我待你不薄,如何要做如此吃里扒外之事?”遂斩许贡,并收其家人。不过许贡被杀的消息外泄,门人多有逃散,斩草未能除根,才有今日之祸。
孙策受伤而回,军中医匠为其疗伤,发现伤口乌黑,疑箭头有毒,以他的医术水平显然治不了,乃道:“此箭上有毒,已入君侯肌里,非华陀不能治。”
于是孙策急召华陀来医治,却不意华陀已往中原去了,止有徒弟在吴郡。华陀的徒弟师从华陀多年,医术也颇为精湛,为孙策清疮包扎,开好了药方,叮嘱道:“箭上有毒,毒已入骨,幸得有恩师留下的药方,君侯早晚服用,不久便可痊愈,只是须得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旧疮复发,必有性命之忧。”
孙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如何能静得下心来养伤,烦躁异常,对镜而视,看到脸上的创伤,忿恨不己,常常迁怒于下人。
隔了十余日,周瑜在柴桑关听说孙策受伤之事,便赶回曲阿来探视,见孙策已无大恙,便安心不少。
“江北那边可有事发生?”孙策问周瑜道。
周瑜道:“刘泽屯兵六安,似有进兵江夏之意。”
孙策大惊,荆州是江东早已定下的攻略目标,现在刘泽屯兵六安,显然是意图染指荆州,要从江东的盘子里分一杯羹,如何能让孙策容忍。孙策急令侍从取地图过来,在上面点指片刻,愁眉紧蹙。
刘繇死后,扬州刺史的位置出缺,孙策便向朝庭上表,欲求扬州刺史的位子。可曹操根本就没理睬他,反而是把扬州刺史的位子升了一格为扬州牧,由徐州牧刘泽来兼领,这让孙策颇为忌恨。虽然说扬州下辖六郡,治所在寿春,刘泽占据了九江和庐江两个郡,又占着寿春,当这个扬州牧亦无不可。但从此江东四个郡都成了他的辖下之地,这让孙策多少有些寝食难安,一来他身为会稽太守,自当是扬州牧的下属,明明是平起平坐的诸侯,现在孙策却不得不屈从于刘泽手下,其二是刘泽既掌扬州牧,那可是比刺史有着更大的权力,可以自行任免二千石的官吏,包括他这个会稽太守人家都是有权撸了去了,一旦刘泽意图染指江东,随便任免江东四郡的官吏,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虽然自己可以抗命不遵,但毕竟在礼法上,便先输了一程。
更让孙策郁闷是,刘泽平定袁术之后,得了传国玉玺,并没有拒为己有而是上交了朝庭,天子大喜,不光让刘泽兼领徐扬二州,而且还封为了靖王。王爵那是绝对比侯爵高一层的存在,孙策的乌程侯还是荫着父功坐上的,刘泽现在身为靖王,更是压了孙策一头。现在无论是官位还是爵位,孙策都比刘泽矮了一截,这让心高气傲的孙策如何能咽得下气去。
荆州是江东孙家永远的痛,孙策的父亲孙坚就是死在了荆州,孙策与荆州牧刘表和江夏太守黄祖有不过戴天的血海深仇,孙策坐领江东之后,常思欲报杀父之仇。这是其一。其二是孙策此时的野心,已经不再满足只做一个偏安于东南的诸侯,问鼎天下,逐鹿中原,才是他最终的梦想所在,刘泽就如同一只猛狮,雄距徐淮,挡住了孙策的北进中原之路,孙策想要图谋天下,就得先取荆州,。立国东南,必取荆襄,荆州与江东共享长江之险,从荆州向东,江东之地无险可据,只有夺取荆州,才能坐拥半壁江山,与北方强敌相抗衡。
孙策图谋荆州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平定豫章之后,孙策就令周瑜统率水军驻扎在柴桑关,广募水军,积极操练,筹措粮草,随时准备征进江夏。按孙策的计划,最迟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的时候便可对江夏发动进攻了,但徐州军的最新动向却让他不安起来,一旦刘泽拿下江夏甚至是整个的荆州,局势就对江东极为不利,因为再想从刘泽手中夺回荆州来,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孙策剑眉微扬,沉声道:“公瑾,传我军令,水陆两军即刻整装齐备,进攻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