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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变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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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果苦果

    黎文黛

    情欲是颗从古流传至今的禁果

    在情窦初开的嘴里它甜中带涩

    在不堪回首的心里将噩梦抖落

    但是禁果永远都那么富于诱惑

    苦果就是偷尝禁果的必然结果

    在现实残酷的鞭挞下低头思过

    第一章

    *1*

    “文,怎么啦?”

    黎文黛歉疚地抬起头,方才她并没有认真地倾听荷姿在说什么。

    她与荷姿之所以会认识,因于彼此的小孩都上同一托儿所,而她们结识至今也有十年了。荷姿正在建议应该如何庆祝他们认识十周年纪念。

    “我们选个特别的地方,”荷姿说:“不要去像你工作的饭店那类地方。”

    文黛注意到荷姿的口气,显然她不仅暗指文黛在饭店接待处及行政部门的工作,另一方面也想以暗示文黛与饭店主人蓝汤玛的关系。

    从荷姿接下来的不确定语气,证实了文黛的想法并没有错,“不是汤玛吧?我觉得你跟他……”

    “不,不是汤玛!”文黛的确觉得实在没有理由不告诉荷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她的儿子查理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去告诉荷姿的儿子丹尼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对她而言却正好相反,这么久以来,她再也没有听到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贾杰姆要回来了,”文黛郁郁地说,荷姿茫然地看着她,“查理的父亲。”她补充。

    看着荷姿震惊的神情,文黛自嘲似地笑了笑。在四天前的早餐时,由查理充满挑衅的口气中得到这项消息,她的震惊实非荷姿所能想象。这些日子,她已饱尝了查理不驯的态度。

    对于查理的突兀改变,或许她早就该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已经十三岁了,早已经不是小孩,但回想起查理孩提时,他们曾拥有的亲密关系,她仍不胜唏嘘。现在查理长大了,反抗心也愈来愈强。

    查理有个对儿子怨恨甚于喜爱的父亲,文黛离婚后,独力抚养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父爱的缺乏使她更加溺爱他,她一直以为他会喜欢跟着她。

    “但我以为他在澳洲,”荷姿说:“查理前年到澳洲与他度假,还成为班上同学羡慕的对象呢!”

    文黛叹口气。“是的……但是,我不清楚当年他为什么要离开;同样,也不了解他又为什么决定回来。”她耸耸肩,“他一向野心勃勃,事业也相当成功,他在澳洲经营的电脑软体生意似乎很顺利,我得承认,他在金钱方面相当慷慨大方。”她的语调不甚高兴,“照查理的话看来,他已经决定完全自悉尼撤出,到这里发展。”

    “永远?”荷姿问。

    文黛又耸耸肩。“不知道,”她承认。“他跟我……我们几乎没有私人的接触,毕竟我们俩根本没必要再联络。”

    “撇开这不谈,”荷姿指出,“查理很崇拜父亲,对吗?”

    听到荷姿的话,文黛内心不禁为之气结。离婚后,为r避免太溺爱查理,文黛听了医生的忠告,才开始加入托儿所的聚会,因此荷姿并没有见过杰姆。

    “似乎是如此,”文黛同意,但或许因查理所透露的爆炸性消息使她相当沮丧,她一时失去冷静,愤怒地说:“虽然我并不知道原因。查理出生后的六年内,杰姆根本完全地忽视他的存在。”

    荷姿同情地看着她。文黛并不容易对人倾吐心声,但她们实在认识太久了,荷姿对文黛的婚姻自然相当了解。熬过离婚后的几个月痛苦时光,文黛才逐渐回复正常,也才慢慢向荷姿吐露婚姻破裂的始末。

    荷姿向来就认为,文黛的不幸遭遇,对女人而言是最残酷的。不仅丈夫不忠,而且刚经历过生产的痛苦,就又要为体弱多病的新生儿担忧受怕。当时文黛年方二十,父母对她的早婚又不谅解,这一切的处境对她来说实在相当困艰。

    但文黛并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也不会以此去博取同情。她就像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必须忍痛舍弃金子般地重新建立自信,完全以一已之力,从离婚的挫折中站起来。

    文黛的个性相当内向,甚至有些孤僻,但如果知道了她的经历,就不难理解为何她的态度总是带着些许自卫。

    荷姿对文黛实在太了解了,因此对拥有迷人外表的文黛不再结婚,丝毫不觉奇怪。并不是没有人向她示好,而是文黛从未心动过,直到她重回大学选修一些课程,然后遇到目前工作的老板蓝汤玛,形势才有所转变。

    文黛与汤玛交往已近一年,她第一次与汤玛约会,荷姿震惊的程度实非用言语所能形容。

    汤玛当时买下了位于市郊荒废的乔治亚式府邸,并宣布要将其改建为拥有休闲设施的第一流乡村旅馆,几乎每个人都对这项无法迎合当地人口味的计划嗤之以鼻。

    但旁人显然低估了汤玛的意志力。随着新道路的开辟,便利的交通带来了非常有潜力的休闲人潮,游客很快就能找到这座旅馆落脚。现在激发汤玛正准备再加以扩建,增加更多的房间,而修建高尔夫球场的计划也正在进行。

    文黛想必相当清楚汤玛的生意,但即使与像荷姿这样亲密的好友在一起,文黛也很少提及汤玛的计划进展。汤玛看来是有些轻浮、自大,也颇自豪于他比别人有成就,但他确实相当开心文黛。文黛也的确和他很相称,但文黛会嫁给他吗?

    事实上,有查理夹在中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荷姿一直觉得很纳闷,文黛是否知道激发了汤玛与查理间的敌意。文黛从未主动提及此事,荷姿也从不过问。不过当荷姿第一次谈起时,从文黛一脸焦虑的反应,她方知文黛显然不太明了她的意思,她担心汤玛与查理间的确有了问题。

    或许因为查理是独生子,也或许是杰姆离开后,查理软弱的体质更加深了他对文黛的依赖,因此就拥有三个小孩的荷姿看来,在文黛心目中,世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查理相提并论,而且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更加亲密。

    荷姿有时确实相当羡慕文黛母子间的这种亲密关系。但有一次文黛却悲伤地提到,身为单亲,她对查理似乎保护太周到了,也太溺爱他,使他无法自我成长,因此,她必须设法给他足够的空间,去发展独立的人格及建立其他的人际关系。

    在荷姿眼中,文黛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母亲。当查理六岁,他的父亲突然出人意料地要求与儿子联系时,文黛对当时所产生的恨意甚至觉得歉疚。

    “为查理着想,我想我应该同意。”当时她痛苦地告诉荷姿。

    “往好处想,至少杰姆远在澳洲,对你与查理之间的关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荷姿安慰她。

    现在,荷姿同情地说:“我想查理应该很兴奋。”

    文黛痛苦地瞥她一眼。文黛虽然仅有160公分高,较荷姿来得娇小,但因打扮得宜,看来远较实际身材来得高些。文黛一头浓密的棕发总是整齐地梳拢,以蝴蝶结系在颈后;当她偶然放松自己,显露内在情感时,那双清澈的双眼,总让荷姿联想到温醇的雪莉酒。但此刻文黛确一反平常的冷静,双眼毫无掩饰地反映出内心不平的情绪。

    “岂止兴奋?他简直乐歪了。”文黛冷冷地告诉她。

    “我看,他父亲返乡的消息,大概比校队得了少棒冠军更令他振奋。”荷姿开玩笑。但文黛对她的玩笑似乎毫无反应,她神情呆滞地看着荷姿。

    “如果杰姆想要从我身边把查理带走,而刻意迷惑他……贿赂他……”

    “从你身边把他带走?但你是查理监护人,杰姆无权这么做,不是吗?”

    “在法律上,可以这么说。”文黛稍显迟疑地同意,但目光突显悲伤而Y郁,“荷姿,查理崇拜杰姆,自从去悉尼度完假回来后,他没有一天不谈及杰姆。如果杰姆照他现在的打算要在此长住,不瞒你说,到时候我跟查理都要倒大楣了。查理与汤玛又处不来,或许是我的错吧!因为长久以来,查理就一直是我身边唯一的男性,”文黛冷淡而悲伤地笑了笑,“仔细想来,汤玛并不是那种细致体贴的男人,他与查理就像两只低着头、脚磨着地,准备互斗的公牛。”

    虽然荷姿可以体会又很同情文黛内心的想法与烦恼,这时还是无法自抑地笑出声来。

    “你担心杰姆回来后,会使查理与汤玛间的情况更加恶化?”她委婉地问。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杰姆曾问过查理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文黛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的朋友,“噢,不要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虽然在法律上我有监护权,但如果杰姆提出请求,而查理也愿意的话……现在他们爷子俩的关系正热和,或许查理认为杰姆就像他心目中所塑的父亲。”

    荷姿问:“查理难道不知道,他爸爸当时并不期盼添他这儿子?”

    文黛痛苦地说:“查理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出生时的处境,当然也不知道杰姆当时有多痛恨我怀孕。查理来得不是时候,事实上,怀上他完全是意外,那时我们才结婚四个月,我因为得了感冒,所以天真地将怀孕的症状,误以为是肠胃的毛病。更糟糕的是,我父母亲和杰姆当时都不愿意我们那么早结婚。”

    “那你为什么要早婚呢?”荷姿很急切地问。

    “杰姆当时只有26岁,还是一个准大学毕业生,而我才十几岁。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大家都认为我们该等些时候,但那时我们正在热恋中—至少我是如此,我想对杰姆来说,一切不过是性的吸引力而已。我出生在一个全是男孩的家庭,对性的唯一认识,是偶尔在没有兄弟监护的舞会上偷偷摸摸地接吻而已。”

    荷姿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

    文黛继续说:“在性的方面,我几乎一无所知。当时我一直被教导,只有行为不检的女孩,才会被男生们当成胡来的对象,而且我很衷心相信男生—男人只会尊重说‘不’的女孩。话虽如此,我原本也有足够的心智坚持的。但男人总是以双重标准来看这些事,虽然我从小就在兄弟们的保护下长大,然而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们在这方面似乎也是言行不一致。”

    面对文黛这番忏悔之词,荷姿不禁哑然失笑,同时也体会到查理现在对蓝汤玛的敌对态度,不也是一活生生的事实。

    “查理出生后,杰姆改变了?”

    文黛摇摇头。“查理出生后,他就离开了。我发现怀孕时,他刚找到一份薪水较优厚的工作,但必须每天通勤到城里,早上七点就得出门,几乎每天晚上八九点才到家。而我分娩时,他正在开会。”她双唇抖颤:“我试着与他联络,但‘她’却告诉我,找不到人。”

    荷姿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去问‘她’是谁,因为她知道,文黛是如何发现杰姆与他助理间的风流韵事。“孩子生下来以后,没使他更爱家?”荷姿问。

    “不,杰姆当时根本不想与儿子接触,他不断抱怨,婴儿的吵闹声使他精神紧张,每晚他一回到家,我就可以从他脸上看出他有多厌恶这个家,还有我。”

    荷姿又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摇摇着。

    文黛悲伤地说:“如果我的母亲没有跟祖父母搬到爱丁堡去,或许在查理生病时,有人可以陪着我,我就不会那么手足无措。荷姿,当然周围的人都相当照顾我,但在医院的医护人员眼中,我是那么不称职,好像我从没好好照顾查理。他自小就体弱多病,接着又得了严重的肠胃炎,我一度以为他大概熬不下去了,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那时,我实在很想找妈妈倾诉满腔的无依和恐惧。但她对我执意结婚、而不按计划进入大学就读一事还很生气,我们有一段时间相当疏远。当时我实在没办法向她坦承我错了。”

    “杰姆的父母亲呢?”荷姿同情地问。

    “他们当时正在加拿大拜访杰姆的姐姐,为了那趟旅行,他们早已计划很久,也存了很久的钱。现在他们长住那里养老,偶尔会和我联络。”

    “可怜的文,你度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对吧?”文黛刚才的倾诉,使荷姿对自己的经历倍觉幸福。荷姿与瑞克婚后,在做好一切准备时才怀了长子保罗,那时她已接近30岁,而且母亲还在世,加上瑞克的姐妹及母亲的鼓励支持,使她很容易地度过怀孕的不适;分娩时,瑞克不但一直守候在旁,产后又足足请了一个月的假来照顾她及新生儿。

    “都是我的错,”文黛坚持:“杰姆和我根本不该结婚,当时我也不够成熟去养育一个小孩。如果我嫁的不是这么自私的人,或许……”她咬着嘴唇,“荷姿,我害怕的是,杰姆会从此使查理对父亲的幻象破灭;不可否认地,查理很崇拜他,但对他并不够了解,我担心一旦他知道了……我知道查理必须有个像父亲这样的角色去指引他,但如果他被杰姆影响了……”

    “你确定他是要回来长住?”荷姿怀疑地问。

    “大概是如此,毕竟他是个生意人,在这里经营电脑软体生意,应该跟在澳洲一样简单才对。对我来说,与查理谈论他父亲的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文黛承认,“或许儿子是被我宠坏了,查理有时显得相当乖戾,他甚至故意诱使我去批评杰姆,好让他有机会借题发挥,为父亲辩护。”

    “你曾尝试告诉他,你们离婚的原因吗?”荷姿委婉地问。

    文黛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他责怪我离婚。荷姿,或许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有时我甚至希望杰姆在查理面前自行露出狐狸尾巴。不过这是我的最后武器,我知道这一定会伤到查理。”

    听到这席话,荷姿不禁动容。“你律太严了,”她拥着文黛,“文,你只是个凡人,我知道你曾经有过一段伤心史。不过杰姆留了这栋房子给你,从未追讨过,在金钱方面,他显然一向相当慷慨——”

    “我从未将他的钱花在自己身上。”文黛自卫似地很快回答。

    “我知道你没有,而且当杰姆开始从澳洲寄来昂贵但又不适合的礼物取悦查理时,我相信你也不会好过,更不用提让他到澳洲去旅行……”荷姿体谅地说。

    “我想这都是促使我进大学再进修的原动力,我必须努力充实自己,以便找份工作。”

    “但你不是一直都在工作吗?”荷姿反驳。

    文黛仰起头,“那只是一些低薪的兼差工作而已,没有任何地位,好像就是我这种女人该做的。我现在才知道我在查理脑海里,造成了一些性别上的不正确想法。我要他知道女人也可以拥有像男人一样的成就,”她咬咬下唇,脸红地说:“老实说,我相当嫉妒他不断地夸耀杰姆的成就,而且在饭店工作,当然比不上拥有经营成功的事业。”

    “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止于此,”荷姿坚定地告诉她,“我知道你的本意,并不是要让查理以金钱上的成就去评断一个人。你尽力地工作,希望他可以在多方面发展,文,你甚至不畏湿冷的天气去看他练球,有时我真有点气你,丹尼就经常埋怨我不去看他练球。查理不是还参加了西洋棋、游泳课的学习,甚至还有戏剧……”

    荷姿发现文黛神情有异,立刻停口。“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强迫他去学这些‘合适’的东西,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他有机会与群体接触。人只有在发现自己必须孤军奋战时,才会懂得该加倍努力。”文黛的嘴唇突然开始颤抖,荷姿现在才发现,前夫的返乡对文黛造成的震撼和恐惧有多大。

    “噢,上帝,”文黛飞快地喃喃自语,并取出一张面纸擤鼻涕,“我讨厌自怨自艾。”接着她坚定地问:“你刚才说要庆祝什么?六周后就是你的结婚纪念日,是吗?”

    “是的,但我想庆祝的是我们的相识纪念日。”

    文黛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十年了……当然,这么久了,你有什么打算?”

    “噢,我不知道—与汤姆,克鲁斯共度周末,或者让我的守护精灵把我变成茱莉亚·罗伯兹。”荷姿叹口气,文黛不禁笑了起来,“我想我们一起去做健康水疗。”荷姿告诉她,“我一向对这个很有兴趣,”她急切地说:“我们可以尽情地放松自己,嗯,还有……”

    “我们有资格去享受。”荷姿肯定地告诉她。

    文黛略显迟疑地看着她,“查理刚才要求我帮他买双新球鞋,还有……”

    “不,”荷姿坚决地打断她,接着缓和声音说,“有时候你实在太宠他了,让他等一等,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你实在也该关心关心自己了。”

    “或许吧!”文黛一面看着她,一面站了起来,“天啊,五分钟前我就该去上班了。”

    荷姿跟着她走到车子边。

    蓝汤玛雇用文黛时,给了她一部敞蓬跑车做公务车。荷姿认为汤玛一定是精心为文黛挑选的。而不只是表面上的商务目的,因此查理不喜欢这部车也是可想而知的。

    “杰姆什么时候回来?”文黛坐进车内时,荷姿问。

    文黛皱皱眉头。“不知道,每次我问查理,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防备,我也不想*他。而且对我来说,不论杰姆什么时候回来,都嫌太早了。”

    文黛发动引擎,对荷姿凄凉地笑笑:“荷姿,为什么总是在我们认为一切都上轨道、感觉生命如此美好时,就会发生这些不甚如意的事?”

    荷姿心痛地看着她开车离去,然后才缓步走入室内,心里不禁揣测,文黛是否已告诉汤玛,前夫即将返家的消息。

    第二章

    *2*

    还好文黛及时开车赶去上班,那天突然提前抵达的日本客人,使饭店人员着实花了一番功夫安排他们的住宿,最后总算一切就绪。不过她在空档时,仍不免有些许焦虑的情绪。

    坦白地说,文黛很喜爱目前自己的这份的工作,具有挑战性。与工作上来来往往的人相处也很愉快,在工作中不断地学习成长,也让她深以为傲;但这些自信,却因查理无心地将它与杰姆的成就相比,而黯然失色。

    当初她为了杰姆而放弃进大学,对父母亲语重心长的规劝完全置之不理,热恋中的她,怎么可能听得进这些话呢?而情欲的吸引力,又让她怎能冷静地思及未来?她又如何知道,完全奉献的结局却是如此?

    有一次,杰姆紧贴着她耳语,说他对她父母亲的态度丝毫不觉惊讶,甚至说他希望她再成熟一点就好了……耳鬓厮磨的结果是,她的情欲被挑起,主动地伸出双手,用杰姆教导她的技巧攀住他、吻着他,杰姆于是顺势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那天晚上可以说是他们的初夜,但文黛几乎被第一次痛苦而可怕的经历吓着了。

    杰姆自责地向她再三保证以后绝对不同,但文黛还是沮丧地认定错在她,她是如此笨拙而生疏,无法取悦他。但随着一次次的经验,她随即发现,确如他所言,无以复加的快乐使她几乎无法自制,各种想入非非的念头不断地掠过脑海……

    汤玛的饭店位于市郊几公里处,盛夏的橘红婴粟花耀眼地沿着路旁草坪怒放,灿烂的阳光深浅有致地映照大地,而远山则飘着一朵朵的白云。

    文黛沿着公路开车回家,但一想到查理顽强而责备似的脸色,实在叫人提不起劲回家。她随即冲动地从大马路驶向宁静的旷野。文黛停下车、摇下车窗,头竟开始隐隐作痛,她实在无法确定,那是因为经历了一天紧张的工作所致,还是因为杰姆返乡的消息在作当

    她倚着座椅靠背,闭上眼睛,任由思绪驰骋。这些日子以来,这样惬意的时光已经变得很奢侈,而且她也觉得不该再如此放纵。多年前,她即被嘲笑过爱做梦,但她早已不是少女,一瞬间,现实的压力随即盘踞心头。

    她苦笑地想起今晨对荷姿倾诉的往事。自小她就生活在家庭羽翼的保护下,在许多方面都被保护过度,直到邂逅杰姆,生命才从此改观。

    与杰姆相遇的情景恍若昨日……

    那天,她才从商店走出,竟失神地一头撞到杰姆,随之从脚踝传来阵阵痛楚,使她不由自主地申吟着,完全无暇顾及其他。但蹲下检视她伤口的杰姆,立刻如阳光般地吸引住她的目光,他的手指谨慎地抚触她的脚踝,文黛听到他急切而关心地问着她的感觉,皮R痛楚早已烟消云散,她兴奋得哑口无言。

    他是文黛所见过,最能让人不由自主配合他的人。他有高大的身材、浓密的暗褐色头发衬着黝黑的肌肤,拂过她脚踝的修长手指,有着修剪整齐而干净的指甲,腕上戴着耐用的工作表,而上身的陈旧软皮夹克温暖的气息,使她有想触摸他的冲动。

    她静默地迎着他严肃的目先,看着他老虎般的金发眼眸闪闪发亮,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战栗霎时传遍全身,那一刻她已坠入情网。

    恍惚中,她仿佛答应让他载回家。他捡起散落一地的物品,挽着她的手,穿过围观的人群走向停车场。此刻即使遥远如月球,她都会伴他前往。

    从谈话中得知,他刚刚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并以哈佛大学电脑士的学位在当地找到一份与电脑相关的工作。他原本想自己创业做电脑软件生意,但为了在创业前与父母多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先找了这个临时工作。

    他随即间到她的名字,听到他复述:“文黛——很特殊的名字。”她几乎为之窒息。

    “我是在冬至出生的。”她笨拙地告诉他,这个罕有的名字经常使她尴尬万分,因此她宁愿别人称呼她“文”。

    “以冬天为名字,但你并不像是冷酷的人,”他接着说:“因为这个名字给我一种寒冷的联想。”一面倾身向前触摸她以发箍固定的披肩长发。她不禁有些羞赧,如果不是哥哥们会不断嘲笑她故作大人样,她早就换了成熟些的发型。

    也许是命运作弄,那年夏夭,她难得地落了单,平常充当护卫的哥哥们都不在家。大哥葛斯到纽西兰探望未婚妻的家人,双胞胎哥哥西蒙与菲利在国内徒步旅行,大学四年级的纳坦则与同学们随着考古队去挖掘古物。

    起初文黛的父母相当喜爱杰姆成熟细腻的个性,而他们也彼此讨论过文黛的天真无邪。

    对杰姆的依恋,使情窦初开的文黛毫无少女的矜持。他们的初吻,文黛记忆犹新。当时她毫无保留地紧紧攀附着他,试探地迎合他挑逗的舌尖,品尝到杰姆的渴切,心跳节奏也随着上升的激情而如雷击般地加快。

    文黛用清澈激动的双眸看着他,完全表露出杰姆对她的影响。杰姆轻轻地以指尖,来回地触摸着她薄薄的棉t恤下起伏不已的胸部,一面说着:“当我亲你这里时,你才会了解兴奋的感觉。”文黛觉得胸部发涨,快要把t恤撑破了。

    文黛无法自拔地迷恋着杰姆,心灵的交融与性的吸引,使她无怨无悔地对他坦然奉献,她甚至惊异地发现,躯体的诱惑不亚于精神的爱恋,同样是令她激情泉涌的原动力。

    在她心目中,没有任何事可以与她强烈要他的欲望相提并论,但纯真的她,竟天真地认为rou体的需要即为爱。

    她因为躯体与杰姆的接触,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使她倏然明白性的需求对男人或女人,实在都不分轩轾。文黛的母亲曾提醒过她,对一个认识仅数月的人绝不可能产生深厚的情感,何况她还如此年轻,这不过是一段稍纵即逝的激情罢了;当时自认对杰姆一往情深的文黛听了这段话,竟不可自抑地嚎陶大哭。

    不论如何,那时她已年满18岁,拥有婚姻自主权,父母亲再也无权干涉。

    他们一再地提醒她,是否考虑过上大学以及未来的前途……等等问题?

    但她执意坚持,杰姆就是她的未来。

    连杰姆本身都曾理智地劝她来日方长,或许等她年纪大些,再来谈论婚嫁;但当时她只是幼稚地哭闹,认为这不过是他要甩掉她的借口。杰姆只得温存地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地安慰她;过不了几秒钟,他们又紧紧交缠在一起。

    由于文黛实在太年轻,在几年内,杰姆并不想要孩子。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后,杰姆就坚持陪她到家庭计划处,去了解一些避孕方法。文黛表面上遵从他,但却阳奉Y违,并未照医师指示吃药。

    “你实在太年轻了,”他看着她喃喃地说:“有时我还是觉得照你父母亲的意思,等一段时间再说,但是我那么想拥有你……”

    她不理会父母的规劝,两个月后,便迫不及待地与杰姆在教堂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婚后,他们在郊外买了一栋石造小屋,杰姆体贴地让她慢慢适应婚姻生活。最初几个月,他们的确有过一段快乐时光;但离婚后,文黛才渐渐想通,当年她的任性,对杰姆的事业发展确实造成妨碍,而他也确实渐渐在抽身离去。

    新婚时,她完全沉浸于美好的感情世界,杰姆几乎包容了她所有的缺点,即便面对她拙劣的烹饪手艺。一窍不通的家事技巧,也都一笑置之。文黛几次羞愧地问他,是否后悔跟她结婚,但他只是甜蜜地拥着她,慎重地表白他不想娶一个全能的家庭主妇,他要的只是完完整整的她。

    而且,他在她唇边低语:“过完圣诞节,你就得进大学就读,到时候烧饭、洗衣服的事根本不需要你费心。”

    这是一连串争执的开端。文黛只想全心全意奉献做个好太太,其他的都微不足道;但杰姆却坚持认为上大学与婚姻并不冲突,而且她可以不必离家,直接在当地取得学士学位。

    “学位对我有什么用?”她问:“我要的只是你、还有孩子,而不是学位、事业。”

    杰姆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文,你现在还年轻,”他告诉她:“虽然你现在这么想,但有一天……”

    自此之后,他们即不断地为此争吵,而且不巧的是,文黛发现了自己有了身孕。

    文黛一想到杰姆可能的反应,即竭尽所能地掩藏真相,直到不得已时才吐露事实。

    杰姆闻言震惊而愤怒,泪眼模糊中,她看着他不停地在起居室踱着方步,“太快了,文,我们甚至还不是很了解对方。”她对她说。

    几个月后发生了一连串事件,她才恍然大悟,她确实还不够了解自己的丈夫。

    他换了工作,在市区找到一份薪资优厚的新工作,他们见面的机会较以前更少了。

    娘家的人知道她怀孕的消息后,也认为确实太早,她得不到丝毫同情与支持。

    “现在我也没办法去念大学。”她告诉杰姆,低头闪避着他咄咄*人的目光,他似乎在无言地指责,她是不愿上大学才故意以怀孕为挡箭牌。

    他们之间的鸿沟随着争吵、误解而渐渐加深。

    一天晚上,杰姆要求她去参加一场公司的聚会,文黛身材本就娇小,顶着七个月的身孕她觉得自己笨拙而寸步难行。

    很久以前,她即因杰姆得知她怀孕的反应,而拒绝与他接触;杰姆经过几次徒劳的努力,也就识趣地不再去自取其辱。日子一久,她难过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但自尊心使她不愿向他低声下气,只是一味自以为是地认为,杰姆是因为她身材臃肿才会没兴趣。

    杰姆新公司年度餐会当天,她注意到史黛拉忘神地凝视自己丈夫的神态。黛拉苗条的身躯紧贴杰姆站着,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她侃侃地跟杰姆谈着有关电脑软体的工作,而文黛对电脑一无所知。

    窈窕的黛拉有着喷火的红发及猫似的碧绿双眼,由她的举止,文黛的女性本能立刻感应到黛拉希望占有杰姆。虽然杰姆一再强调黛拉并不迷人,但文黛又怎会相信他真的不动心?

    文黛的疲劳轰炸终于使杰姆忍无可忍地搬到客房去睡,两人间的猜疑也愈来愈严重。

    一个星期六早上,杰姆又到公司加班,因为他未说明何时返家,所以文黛打电话去询问,接电话的却是黛拉!好像电话会烫人似的,文黛立刻摔回听筒。

    那天文黛的母亲突然到访,“孩子!你怎么啦?”她开门时,母亲焦急地问。

    在母亲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臃肿的影像。

    母亲看到起居室内杂乱无章,还有厨房堆积如山的污秽碗碟,母亲不禁频频皱眉。

    文黛并非对自身或周遭环境麻木不仁,只是她似乎永远提不起劲,况且杰姆几乎都不在家,做了又有何用?即使他回家了,他眼中那种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娶她的厌烦眼光,带给她的只是更深的自卑感。

    或许像史黛拉这样不会笨到让自己怀孕、像杰姆一样上过大学,而且又拥有事业的聪明女子,才是他理想的对象。文黛一想到这里,她竟开始后悔遇到杰姆,否则她也可能是一名大学新生了。

    前几天,文黛在镇上遇见两个老同学,她可以清楚地从他们脸上看到震惊和惋惜。

    母亲帮着文黛将房子收拾干净,又帮她洗好那头累人的长发。有一度她曾因背痛,想将头发剪短,但杰姆曾经告诉过她,他迷恋那头浓厚的头发纠缠在她的颈间,他可以衬着发丝亲吻她……

    文黛不禁泪眼迷糊,她和杰姆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杰姆在当天下午四点钟左右回到家,看到焕然一新的居室及文黛,眼里流露出愉快的神采,高兴地拥着她。突然,一股强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文黛自从怀孕后,嗅觉特别敏感,而无庸置疑,这味道绝对是来自黛拉。

    她猛然推开杰姆,气愤地朝他大吼:“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一个月后,她生下了查理。分娩时,杰姆并没有出现,文黛揣测,他一定是和史黛拉在一起。

    杰姆在第二天才到医院,丝毫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孩子看,也没有意思要抱抱儿子。甚至当文黛哺R时,他还嫌恶地转过头去。

    杰姆未以温存的只字片语告诉她,他爱她一如往昔,也爱他们的孩子,文黛满心的期待终于化为泡影。

    文黛原本计划将婴儿床放在卧室,因杰姆坚持,而改放在育婴室,但儿子的一场肠胃炎,使文黛气愤地将责任归到杰姆身上;假如当初他肯把孩子安排在身边,查理就不会生病了。

    她随即发觉这是无的放矢,但话已出口,悔之晚矣;况且杰姆根本已经不爱她,再做任何解释都是多此一举。

    六个月后,杰姆更是变本加厉,有一次居然彻夜未归,至此地步,他移情另恋的事实已经昭然若揭。

    第二天早上,电话铃响,黛拉甜腻的声音自话筒那头响起。“你不必担心杰姆,”她平静地告诉文黛:“昨天晚上,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停了一下,她继续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

    文黛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她满心作呕,气得头脑发胀,眼泪不断滑落脸颊,椎心痛楚阵阵袭来,她推着查理无意识地在街上徘徊良久。杰姆回家后,她直截了当要求离婚。

    强烈的自尊心使她对黛拉来电话的事只字未提,尽管杰姆试图挽回,但她已不想再听任何的解释,也不想再维系这段婚姻。

    直到听到黛拉电话的那一刹那,文黛才发现自己对杰姆用情之深;与杰姆摊牌时,她甚至无法面对他,只是一再要求离婚。

    她的父母亲获悉后,竟意外地反对她的决定。以他们的观点,查理才是她首要考虑的对象;几经劝阻,文黛仍坚持已见,要求杰姆立刻离开,拒绝再与他见面。

    刺耳的飞机声打断了文黛的思绪,她皱着眉不安地在驾驶座上动了一下。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愿触及这段伤心的往事,此刻再度回首往事,用成年人的态度重新审视,她不得不承认,年少的自己是多么幼稚、自私、固执。

    不同的人生阅历与知识的充实累积,使文黛对当年正值豆蔻年华的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及批判。

    她的家人是对的,过去她太年轻了,根本没有能力适应婚姻生活和做母亲。几经岁月的薰陶,她对人生有了更深的认识,如果岁月倒流,她不会再有幼稚短视的急躁举动,不会对杰姆的加班疑神疑鬼,不会让自尊受创或家庭蒙羞,更不会放弃任何开拓视野的求知机会。

    如今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在查理身上,在她的心灵世界里,杰姆早已不存在。

    文黛又挪动了一下身子,现在她才看清楚,原来她才是婚姻破裂的罪魁祸首。

    杰姆从未承诺过要孩子,小孩是被屏除于他的世界之外的,他要的只是与她的rou体关系,杰姆因此竟误以为自己对文黛深情款款。

    不论当初他们结婚的理由为何,如今一切都已随风而逝,而她再也不想和其他人重蹈覆辙,重复她与杰姆相处的模式。

    为人母后,她已学会去体谅别人,不再是当年沉溺于感情的不明事理的少女。

    身为家庭最小的女儿,使文黛获得更我的宠爱,放任的家庭教育,或许也是造成她今日境况的原因之一。

    文黛经此变故,家人们已知道如何正确地对待她。

    文黛的自觉与转变曾令家人对她刮目相看,截然不同的她更赢得他们一致的敬重。下次,她绝不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下次……文黛心上仿佛被重敲了一下,汤玛已向她求婚,但她既未做决定,也提不起勇气向查理说明。

    汤玛的能力、成就是她心仪的优点,他的一往情深亦令她飘飘然,然而他偶尔流露出的激进、霸道的个性,却也使她为之却步。

    她爱汤玛吗?

    她凝望天际,忆起三个月前,趁着查理参加学校的旅游活动,她与汤玛好不容易躲开十三岁儿子侦察的眼光,才有机会第一次单独相处,也是第一次发生性关系。

    那是她与杰姆分手后,第一次的rou体关系,或许“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纪早已远离,而憧憬梦想也不再属于她,事后她竟微感失望。

    并非汤玛不够温柔体贴,也不是他技巧笨拙,她也不要求拥有如她与杰姆般干柴烈火似的激情,但那种平淡的感觉连及格都称不上。

    事后,他们都未再提及此事。但汤玛的失望可想而知,而她竟如释重负地感谢查理如影随形的监视,以及他对汤玛敌意的态度。这样一来,彼此再也没机会去经历平淡如水的rou体关系。

    正如她曾向荷姿表白的,对她而言,性已经不是婚姻关系中最重要的事,其他还有太多她想拥有的东西,她也很庆幸汤姆未进一步*迫她。

    或许要期待更完美的感觉,就必须经过长久的适应练习。但查理间谍似的监视,使他们根本没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况且文黛也早过了轻率地在车内草草了事的年龄。

    往事又蓦然涌现心头,当时在文黛与杰姆外出用餐的回家途中,她兴奋地伸手碰触她紧绷的大腿,而当他停下车子倒向她时,她的心头竟如遭重击般地飞快跳动着……

    文黛屏去回忆,重新发动车子,揣测或许rou体的冲动早已远离她,一面又隐隐担心,查理会因她同意嫁给汤玛而与父亲更亲近吗?为什么汤玛不能对查理稍微和蔼可亲、更体谅些呢?为什么查理总要在汤玛在场时,如此盛气凌人、又经常将杰姆挂在嘴边呢?

    汤玛曾因此气愤地表示庆幸杰姆还在澳洲,“如果杰姆真如查理说的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和他复合?”他酸溜溜地问。

    “他是查理的父亲。”文黛本能地替儿子辩护。

    同样的,她也曾劝告查理不要在汤玛面前提到汤姆。“为什么?他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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