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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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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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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好年景能下十到十五英寸的雨水,坏年景降雨少于五英寸,也可能滴雨不下。

    尽管暑热炎炎,梅吉还是乐意呆在外面的牧场上,骑着那匹栗色牝马在咩咩叫

    着的羊群后面溜达。一群狗都躺在地上,伸出舌头,让人误以为它们心不在焉,只

    要有一只羊窜出紧紧地挤在一起的羊群,离得最近的一条狗便会如离弦之箭一般飞

    跑过去,用尖利的牙齿咬那不幸的逃跑者。

    梅吉策马跑到羊群的前头,打开牧场的大门。在呼吸了几英里的灰尘之后,这

    种解脱是可喜的。那些得到这个机会在她面前大显身手的狗连咬带赶地把羊群驱过

    围场大门的时候,她耐心地等待着。把牛聚拢到一起赶走要难得多,因为它们又踢

    又冲,常常把粗心大意的狗弄死。就是牧工干这个活儿的时候,也得做好费点儿气

    力和动用鞭子的准备。但,是狗却喜欢赶牛这种富于冒险意味的活儿。不过,赶牛

    的时候并不需要她,帕迪亲自参与这项工作。

    但是,狗一直强烈地吸引着她,它们的聪敏是非常寻常的。大部分德罗海达的

    狗都是苏格兰种的长毛大牧羊犬,棕褐色的皮毛,爪子、胸脯和眉毛是R白色的。

    但是也有昆士兰种的蓝犬,个头儿更大,皮毛是带黑斑的蓝灰色。此外,还有各种

    各样的长毛大牧羊犬和昆士兰犬配的杂种。热天一到,就要对母狗进行经过严格技

    术措施的配种,使其繁殖、下崽;等到它们断奶、长大之后,便在围场内进行挑选。

    好的便留下或出售,不好的便打死。

    梅吉吹着口哨,把狗唤到她的脚下,在羊群后面把门关上。拨转栗色杜马往家

    走。附近有一大片树林,都是桉树,树林的边缘偶或有些柳树。她欣然在骑着马走

    进树林的荫翳之中,现在可以从容不迫地四下看看了。她快乐地眺望起来。桉树上

    都是鸥鸟,它们尖叫着,拙劣地模仿着鸣禽;雀鸟从定一个树枝飞到另一个树枝上;

    头顶黄绿色的美冠鹦鹉栖息在那里,歪着头,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目送着她;黄(脊鸟)

    鸽在松土中寻觅着蚂蚁,它们那可笑的尾声上下跳动着;乌鸦永远是那样让人心烦,

    使人生悲。它们的叫声在百鸟和鸣中是最令人反感的噪音,毫无乐趣,只让人感到

    一种凄凉:不知怎的,还使人心寒。这叫声使人联想到腐R、污物和绿头绳,根本

    不能令人联想到金铃鸟的鸣喉,要说象哭声倒是恰如其份。

    当然,到处都是苍蝇。梅吉的帽子上戴着面罩。可是,她那L露的双臂却遭了

    殃。粟色牝马的尾巴总是挥个不停,它身上的R也总是抖着、动着。马通过厚厚的

    皮和毛也能感觉得到灵巧轻盈的苍蝇,这使梅吉惊愕之极。苍蝇是渴饮汗水的,这

    就是为什么它使马和人如此苦恼。但是,人决不会任其象在羊身上那样为所欲为的,

    所以,它们便把着作为更熟悉的对象了。它们在羊臀部的毛周围下卵,或者哪里的

    毛又潮又脏,就在哪里下卵。

    空气中充满了蜜蜂的喧闹声,四处都是闪闪发光的、急速飞动的蜻蜓,它们在

    寻找产过卵的Y沟。优美而色彩绚丽的蝴蝶和飞蛾上下翻飞着。梅吉的马蹄踏翻了

    一根朽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朽木的背面,身上直起J皮疙瘩。那朽木的背面满

    是吓人的蛴螬,又白又肥、今人作呕的树木寄生虫和鼻涕虫,大蜈蚣和蜘蛛。兔子

    从D中连蹦带跳地窜出来,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蹬起一股白色的土烟;随后它们

    又转身向外张望,鼻子急速地抽动着。再往前些,一只针鼹停止了寻找蚂蚁,在她

    身边惊惶万状。愕然失措。它飞快地打着D,几秒钟之内就看不到它那有力的爪子

    了,它逐渐消失在一根大圆木的下面。在它刨D的时候,那滑稽的动作引人发笑。

    它浑身上下的针刺都放倒了。以便能顺利地钻进进下,扬起的土堆成了一堆儿。

    她从通往庄园的大路上走出了这片树林。灰尘之中有一片带深灰色斑统的东西,

    那是一群胸脯粉红,脊背灰色的鹦鹉在寻找昆虫和蛴螬;不过,当它们听到她走来

    的时候,一起飞了起来。它们就象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浅洋红色的浪潮,胸脯和翅背

    在她的头上掠过,不可思议地从一片灰色变成了一片粉红。她想,倘若明天我不得

    不离开德罗海达,永远不再回来的话,在梦中我也愿意住在红翅背鹦鹉的扑打声中

    的德罗海达……干旱一定会愈来愈严重的;袋鼠都跑进来了,愈来愈多……

    这里有一大群袋鼠,约摸有2000只左右。鹦鹉一飞,把它们从平静的凝视中惊

    起,大跨步地、优美地跳跃着,向远处跑去,其快如飞。在动物中除了鸸鹋,未有

    能望其项背者,连马都赶不上它们。

    每当陶醉于这种粗浅的自然研究时,她总是想起拉尔夫。梅吉私下里从来没有

    仔细地思量过她对他的那种女学生式的热恋,或直接了当地称之为爱情,就象人们

    在书中写的那样。她的表现和埃塞尔·德尔的女主角没有什么差别。在他那人为的

    教士职业和她对于他的希望——使他成为她的丈夫的希望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

    樊篱,这似乎是不公平的。如果能象爹爹和妈妈那样与他住在一起,他一定会象爹

    爹对妈妈那样地崇拜她;这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梅吉好象从来不觉得妈妈有什

    么值得父亲那样崇拜,然而他却对她崇拜之极。所以,拉尔夫不久就会明白,和她

    住在一起比他索后独处要强多了。可是,她还不明白,在任何情况下,拉尔夫神父

    都不会抛弃他的教士职业。是的,她知道找一个教士作丈夫或情人都是被禁止的,

    但是她已经习惯于脱离拉尔夫的教职来考虑这个问题了。她那种正规的天主教教育

    尚未达到讨论教士誓约本质的地步,而她本人并没有信仰宗教的需要,因此,也就

    谈不上自愿地深入地研究它。梅吉在祈祷中并不能得到满足,他仅仅信守着天主教

    的条文而已,因为不这样做就意味着将万劫不复地在地狱中受到焚烧。

    眼下,在她那白日美梦中,她尽享着和他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睡觉的无穷乐趣,

    就象爹和妈那样。这时,与他耳鬓厮磨的想法使她放开了意马心猿,在马鞍上不停

    地胡思乱想起来。她把这种亲近想象成了狂吻,除此之外就想不出别的了。驱策奔

    驰在围场上根本无法使她的性教育有所有长,因为远处狗的鼻息声,使一切动物的

    头脑中都无法产生交配的愿望。其他的牧场也都一样,不经选择的交配是不允许的。

    当在一个特别的围场中将公羊送到母羊中去的时候,梅吉就会被打发到别的地方去;

    而看到一只狗趴在另一只狗的背上,那不过就是用她的鞭子抽打一下这对狗,不许

    它们“闹着玩儿”罢了。

    也许人类不具备判断哪样更糟糕的能力:是伴随着烦燥的不安和激动难耐的初

    生乍萌的渴望更糟呢?还是以一种顽强的劲头务求实现其独特愿望更糟呢?可怜的

    梅吉渴望着她不甚了了的东西:现实中有一种最基本的拉力,不可抗拒地把她往拉

    尔夫·德·布里克萨特那里拉。因此,她作梦想着他,如饥似渴地思慕着他,需要

    他;她感到悲哀,尽管他声称爱她,但是她对他是那样微不足道,他连看都不来看

    她。

    策马而来的帕迪打断了她的思路;和她一样,他也是往庄园那个方向去的,她

    微笑着,勒住了粟色牝马,等着他赶上来。

    “真是意外相逢啊,”帕迪说道,他那匹老花毛马和女儿那匹中年的牝马并辔

    而行。

    “是的,在意外了,”她说道,“旱情是不是还要严重?”

    “我想,还要早。老天爷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袋鼠!除了米尔柏林卡那地

    方,一定都是旱透了。马丁·金谈起要来一次大会猎,但是我不明白,一队用机关

    枪的兵怎么能使袋鼠的数目明显地减少。”

    他是如此和蔼,如此体贴人、谅解人,如此充满挚爱,而她极少在一个男孩子

    都不在场的情况下和他呆在一起。梅吉还没来得及改变思路,便脱口问了一个拿不

    准的问题,尽管她内心一直在打消着各种疑虑,但是这个问题依然折靡着她,使她

    苦恼。

    “爹,为什么拉尔夫神父不来看咱们响?”

    “他忙着呢,梅吉。”帕迪答道,但是他的声音变得谨慎起来了。

    “不过,教士们也有假日,对吗?他以前是那样喜爱德罗海达,我肯定,他是

    想来这几度假的。”

    “梅吉,从某一方面来讲,教士们是有假日的,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讲,他们

    永远不离职守。譬如,他们一生中,每天都必须做弥撒,就算独居独处时也不例外。

    我觉得德·布里克萨特神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明白,在生活中走回头路是根本

    办不到的。小梅吉,对他来说,德罗海达已经是有些时过境迁了。假如他回来的话,

    这里是不会使他得到往日的那种愉快的。”

    “你是说,你已经把我们给忘了。”她干巴巴地说道。

    “不,实际上并没忘。要是他忘记了的话,他的信不会写得这么勤,也不会打

    听我们每一个人的情况。”他在鞍子里转过身来,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怜悯。”我

    想,他不再回来是再好不过的,因此我也就没有邀请他,使他动归心。”

    “爹!”

    帕迪执意要冒一冒风险。“喂,梅吉,你梦想着一个教士是不对的,到了你理

    解这一点的时候了,你的密保得挺不错,我认为其他任何人都不了解你对他的感情。

    但是,你向我提问出疑问来了,对吗?尽管问得不深,但是足以说明问题了,现在

    听听我的回答吧,你必须停止这种想法,听见了吗?德·布里克萨特神父起过圣誓,

    我知道他根本没有打破这种誓言的意思,而你却误解了他对你的钟爱。他认识你的

    时候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不过是个小丫头。喂,梅吉,就是到今天他也是这样

    看待你的。”

    她既没答话,脸色也没变。是的,他想着,没错,她真不愧是菲的女儿啊。

    过了一会儿,她绷着脸说道:“可是,他可以不再当教士。这就是我一直没有

    机会对他讲的话。”

    帕迪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尽管他的话十分激烈,但梅育相信他的脸

    色比他的话还要激烈。

    “梅吉!哦,仁慈的上帝啊,这是地狱里最糟糕的话!你应该上学才是,孩子,

    要是玛丽姑妈死得再早些的话,我会及时让你去悉尼,至少让你在那里呆上两三年。

    可是现在你太太了,对吗?可怜的小梅吉,我可不愿意让他们拿你的年龄开玩笑。”

    他缓和了一些,接着往下说。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使他的话显得尖锐,极其严厉,

    尽管他并不打算严厉,只是想彻底消除错觉。”梅吉,德·而里克萨特神父是教士。

    他绝对不能半路还俗,这一点要放明白。他是诚惶诚恐地立下誓言的,庄严隆重,

    不可违背。一个人一旦成了教士就不能走回头路了;他在神学院的监督人绝对保证

    让他在宣誓之前就明了它的内容。一个立过誓的人非常明确,一旦立誓就再也不能

    违背它。德·布里克萨特神父已经立过了誓言,他决不会违背的。”他叹了口气。”

    梅吉,你现在明白了,是吗?从现在开始,你再作德·布里克萨特神父的白日梦就

    是无法原谅的了。”

    他们是从庄园的前面进去的,因为马厩比畜牧围场更近一些。梅吉一句话没说,

    拨转了粟色牝马向马廊走去,孤零零地把她父亲甩在了后面。有那么一阵工夫,他

    一直扭头望着她的背影。但是,当她消失在马厩周围的篱笆中之后,他夹了夹花毛

    马的肋内,慢慢地遛着马,埋怨着自己,埋怨着刚才他那番话是否有必要。男女之

    间的事真他妈可恶!似乎大家各有一套标准,相去甚远。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的声音十分冷淡,然而比起他的眼神,这声音就

    算热情多了。当他说着那些刻板而又严加推敲的词句的时,那双眼睛从没有离开过

    那年轻教士毫无血色的脸庞。

    “你的表现尚未达到我主耶稣基督对他的教士的要求。我想,你对这一点的了

    解比指责你的我们可能要清楚得多,但是我依然要代表你的主教来指责你;你的主

    教不令是你的教会同事,而且是你的上级。你要完全服从他,你的地位不允许你对

    他的意见或决定讨价还价。

    “你真正理解你给自己、给你的教区,尤其是给你声称最挚爱的教廷所带来的

    耻辱吗?你对贞洁所立下的誓言和你所立下的其他誓言一样庄严,一样具有约束力,

    违背它是极大的印罪。当然,你将永远不得再见女人了,但是,在你与诱惑苦斗的

    时候,我们有责任帮助你。因此,我们已经安排你即刻离开。到比特里托利的达尔

    文教区任职。今晚,你将乘快车前往布里斯班,再乘火车到朗里奇。在朗里奇你的

    搭乘‘昆塔斯”号飞机赴达尔文。眼下,你的行李正在打包,并且在快车发车之前

    送上去,因此,你没有必要返回你目前的教区了。

    “现在,请你和约翰神父一起到小教堂去祈祷。在上火车之前,你就留在小教

    堂里。为了使你得到安慰,约翰神父将陪同你一起到达尔文去。你被免职了。”

    教会行政机构的教士们是聪明而又清醒的,他们不允许这个宗教道德上的罪人

    有机会和作为他情人的那个年轻姑娘再进行接触。这已经成为他目前所在教区的丑

    闻了,他的处境十分糟糕。至于那位姑娘——就让她等待,守望,大惑不解去吧。

    从现在开始,直到抵达达尔文,他将受到能干的、已得到命令的约翰神父的监视。”

    此后,他从达尔丈所寄出的每一封信都将被打开,将不允许他打长途电话。她永远

    不会知道他的去向,他也永远无法通知她。他再也不会得到与其他姑娘交往的机会

    了。达尔文是个边远的城镇,几乎没有什么女人。他的誓言是绝对的,他永远无法

    从这些誓言中解脱出来,倘若他过于软弱,无法控制自己,教会就必须对他实行控

    制。

    当拉尔夫神父目送着那年轻教士和他所指派的监护人走了房间之后,便从写字

    台旁站了起来,走进了一间内室。克卢尼·达克主教正坐在他通常习惯坐的那把椅

    子上。与他成直角的地方,默默无言地坐着一位身系紫红色腰带,戴着室内便帽的

    男人。主教是个身材魁伟的人,一头浓密而漂亮的白发,蓝色的眼睛十分热情;他

    是个生气勃勃的人,富有强烈的幽默感,极喜欢美食精撰。而他的来访者则恰好相

    反,长得又矮又瘦,便帽下是一圈稀疏的黑发,黑发下是一张骨瘦如柴的、苦行僧

    似的脸庞;略带菜色的皮肤上长着一圈络腮胡子,眼睛又大又黑。论年龄,从30岁

    到50岁,说他多大都行,但实际上他是39岁,比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长3岁。

    “请坐,神父,喝杯茶吧,”大主教诚心诚意地说道。“我正想派人去换一壶

    新茶呢。在解除那年轻人的职务时,你是用适当的劝诫提及他的行为的吗?”

    “是的,阁下。”拉尔夫神父简洁地说道。他在茶桌旁的第三把椅子上坐了下

    来,那桌子上摆着极薄的黄瓜三明治,粉白相间的、小巧精致的加糖霜蛋糕,一套

    银茶具,以及镀着精致的金叶的艾恩斯里磁杯。

    “亲爱的主教阁下,这种事情真是不幸。但是,就是我问这些给上帝的教士委

    任圣职的人也是软弱的一也是凡夫俗子。我发现我在内心里深深地为他惋惜。今天

    晚上,我要为他将来变得更坚强而析祷,”来访者说道。

    他带着明显的外国腔调,声音柔和,在发“s”的时候带着咝咝声。他的国籍是

    意大利,他的头衔是罗马教迁驻澳大利亚天主教会的教皇拿节,他的名字叫维图里

    奥·斯卡班扎·迪·康提尼—弗契斯。他的职务是一个联结澳大利亚僧侣统治集团

    和梵蒂冈神经中枢的微妙角色,这就意味着,他是世界这一地区中最势高权重的教

    士。

    在得到这项任命之前,他当然是希望去美利坚合众国的,但是思索再三,他断

    定是澳大利亚也相当不错。如果不计面积,仅看人口的话,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

    但是它也相当笃信天主教。和其它的英语国家不一样,天主教在社会上没有呈颓败

    之势。对于雄心壮志的政治家、商人或教士来说,这是一个富庶的国度,有力地支

    持着教廷。用不着害怕他在澳大利亚期间会被罗马遗忘。

    使节阁下也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人,他那双在茶杯金边上闪动的眼睛并不看

    克卢尼·达克大主教,而是盯在不久就要成为他的秘书的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

    神父。达克主教极其喜爱这位教士,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是使节阁下却不

    知道他本人对这样一个人将喜爱到何种程度。这两个爱尔兰—澳大利亚教士是那样

    身材高大,比他高得多,他得抬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脸,这使他甚感不耐烦。德·布

    里克萨特神父的风度比他的上司更为完美无瑕:灵巧,毫无拘束,毕恭毕敬,但又

    坦率诚实,充满了幽默感。他怎样才能适应为一位完全不一样的主人工作呢?从意

    大利的教会人员中任命使节是通常的惯例,但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对梵

    蒂冈兴趣甚大。由于他本人十分富有,不仅使他声名卓著(与一般的见解相反,他

    的上司既没有被授权从他那里拿到钱,他也不自动交出这笔钱),而且他单枪匹马

    地为自己在教廷里挣得了绵绣前程。因此,梵蒂冈决定,使节大人要任命德·布里

    克萨特神父为他的秘书,悉心考察这个年轻人,并确切判定他的为人。

    总有一天教皇将不得不给澳大利亚一顶红衣主教的四角帽作为酬赝的,但是这

    事还不一定。因此,责成他在德·布里克萨特这样年纪的教士中进行考察,而德·

    布里克萨特神父在这些人中显然是名列前茅的候选人。事情就是这样的。那么就让

    德·布里克萨特神父的勇气在一位意大利人面前接受一会儿考验吗。这也许很有意

    思。但是,为什么这个人的个子不能再矮一点儿?

    拉尔夫神父文质彬彬地啜着茶,显得异乎寻常的沉默。使节阁下注意到他只吃

    了一小角三明治,对其它那些精肴美馔连碰都没碰,但是他却干渴难当地喝了四杯

    茶,既没加糖,也没加牛奶。唔,这正如他的报告中说到的:在个人生活习惯方面,

    这位教士饮食有度,唯一的弱点是他拥有一辆豪华的汽车(而且其速如飞)。

    “神父,你的名字是法国人的名字,”使节阁下温和地说道。“可是,我却听

    说你是爱尔兰人。这是怎么回事吗?这么说,你的家族是法国人喽?”

    拉尔夫神父微笑着摇了摇头。“大人,这是诺曼底人'注'的姓氏,是一非常古

    老而又受人尊敬的姓氏。我是拉诺夫·德·布里克萨特的一支后裔子孙,他是征服

    者威廉'注'朝中的一位男爵。1066年,他随同威廉入侵英国,他的一个儿子在英国

    取得了封地,这个家族在诺曼底国王统治下的英国兴旺发达起来了。后来,在亨利

    四世时代'注',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渡过了爱尔兰海,在爱尔兰岛上,的英国领土上

    定居下来。当亨利八世'注'使英国教会脱离罗马的权力控制时,我们保持着对威廉

    的忠诚,这就是说,我们感到我们应该首先效忠于罗马,而不是伦敦。但是,在克

    伦威尔'注'的共和政体时期'注',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土地和

    封号,我们的这些领地

    和封号从此再也没有恢复过。查理'注'使英国人特别愿意以取得爱尔兰人的土地作

    为奖赏。你知道,爱尔兰人恨英国人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是,相对来说,我们下降为卑微之人了,可我们依然忠于教廷,忠于罗马。

    我哥哥在米恩郡'注'有一个兴旺的种马饲养场,希望养一匹能在德拜赛马会'注'和

    利物浦障碍赛马会上夺标的马。我是次子,而只要次子希望能在教会里供职的话,

    便进入教会,这一直是我们家族的传统。你知道,我对自己的姓氏和血统是极其自

    豪的。“德·布里克萨特家族已经有150年的历史了。”

    啊,好极了!一个古老的贵族姓氏,一份备尝颠沛和迫害之苦而腑然保持忠诚

    的、无可指责的履历。

    “那拉尔夫是怎么回事?”

    “是拉诺夫的一种缩写,大人。”

    “明白了。”

    “神父,我会十分怀念你的。”克卢尼·达克主教说道。他在半张烤饼上涂上

    果酱和奶渍,一下子就囫囵吞枣地塞进了嘴里。

    拉尔夫神父冲他笑着。”阁下,您真让我进退两难了!在这里,我坐在我们的

    主人和新主人之间,要是我的回答使一个人感到愉快的话,另外一个人就会感到沮

    丧。但是,我是否可以这样讲,在我切盼为这位大人服务的同时,我也对另一位大

    人恋恋不舍。”

    这话讲得很得体,是一种外交式的回答。康提尼—弗契斯主教开始认为,有这

    样一位秘书,也许会干得不错。但是,瞧他那副英俊的容貌,那个人惊奇的面色,

    那健美的身体。他过于漂亮了。

    拉尔夫神父又归于沉默了,视而不见地盯着茶桌。他正在入神地想着他刚刚处

    分过的那个年轻教士。当那教士明白他们不会让他去和他的姑娘道个别的时候,他

    的眼神是非常痛苦的。亲爱的上帝啊,倘苦这是他,而那姑娘是梅吉,又该怎么样

    呢?要是一个人言行谨慎的话,可以短时间地侥幸逃脱惩罚;要是一个人能限制女

    人只在一年一度的假日里才见面,以避开教区居民的耳目,那就可以永远不受惩罚。

    但是,碰上了一个狂热的女人,人们总会发觉的。

    有那么几次,只是由于他在小教堂那大理石地面上跑得太久,R体的痛苦使他

    行动艰难,才阻止了他去赶下一班返回基里和德罗海达的火车的。他曾经对自己说

    过,他完全是孤独的受害者,他怀念在德罗海达体味到的人类之爱。他告诉过自己;

    在他屈服于瞬间的软弱,并且轻轻地抚摸过梅吉的后背之后,什么也没有改变;他

    对梅吉的爱依然停留在喜欢和赏心悦目的范围之内,还没有到使人烦燥不安的地步,

    憧憬也没有使整个身心发生紊乱。因为他不能承认有任何事情发生了变化。在自己

    的心中他把梅吉当作一个小姑娘,排除任何可能与此相反的幻想。

    他想错了。痛苦并没有渐渐消失,似乎愈来愈厉害,并且来得更无情、更不祥。

    以前,他的孤独感只是一种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东西,根本谈不上在他生活中的任

    何一个人能弥补这孤独感。但是现在,这孤独之中出现了一个名字:梅吉,梅吉,

    梅吉,梅吉……

    他从沉思冥想中清醒了过来,发现迪·康提尼—弗契斯主教的眼睛正一眨不眨

    地望着他,比起现在的主人那双生气勃勃的圆眼睛,这双D察一切的又大又黑的眼

    睛要危险得多。要装出这种沉思默想是毫无缘由,拉尔夫神父的机智还是绰绰有余

    的。他用同样敏锐的眼光望了他将来的主人一眼,随后淡淡一笑,耸了耸肩头,好

    象是在说,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偶或想一想并非大过。

    “告诉我,神父,经济形势的突然不景气影响到你所掌管的财务了吗?”这位

    意大利高级教士圆滑地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值得忧虑的事,阁下。市场的涨落不会轻而易举地

    影响到米查尔公司的。我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财产投资不如卡森夫人谨慎的人就是

    丧失了其大部分利益的人。当然,德罗海达牧场的情况也不很好,羊毛的价格看跌。

    但是,卡森太太在把她的钱投资到农业方面是非常谨慎的,她宁愿把钱投资到可靠

    的金属工业方面。尽管依我之见,这是一个购置土地的良机,但我们不仅要购置农

    村的牧场,而且也要在主要城市购置房屋和建筑。价格低得可笑,但不会永远这么

    样的。倘若我们现在购进的话,我看不出在这几年里不动产方面会有什么损失。经

    济萧条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有理。”使节阁下说道。“如此看来,德·布里克萨特神父不仅是个相当不

    错的外交家,而且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商人哩!”真的,罗马对他垂青不是错的。

    。

    。

    9

    但是,就在1930年,德罗海达尝到了经济萧条的滋味。全澳大利亚的男人都出

    门找工作。在无工可做的时候,那些无力偿付租金的人都在徒劳无益地找寻着工作。

    人们纷纷抛儿弃女,自顾自了。那些住在地方自治地上的小棚屋里的妻儿老小排着

    大队领取施舍,那些当父亲的、做丈夫的出门四处流浪去了。男人在启程之前,将

    他的基本必需品打在毯子里,用皮条拴好,背在后背上,希望他所经过的牧场即使

    不能雇佣他,至少能搞到点儿糊口的吃食。他们背着包袱卷,从人们常来常往的道

    路上穿过内地,在悉尼市过夜。

    食物的价格很低,帕迪把德罗海达的食品室和仓库都装了个满满腾腾的。每个

    人到了德罗海达之后,都能把自己的旅行食品袋塞满。奇怪的是,纷至沓来的流浪

    者们总是不断地变化着;他们一旦用热气腾腾的好R填饱肚子,并装满了路上用的

    口粮以后,并没有恋栈不去的意思,而是四处云游,寻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东

    西。无论如何,不是每个地方都象德罗海达这样乐善好施,这里的人只是对这些赶

    路的人何以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而感到大惑不解。也许是因为无家无业、无处可去而

    产生的厌倦和漫无目的,才使他们不停地漂泊吧。大部分人都挣扎着活下去,一些

    人倒下去死了,要是乌鸦和野猪还没有把他们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人们便将他们

    掩埋掉。内地是一片广袤无垠而又偏远寂僻的地方。

    斯图尔特又被无限期地留在家里了,商厨房门不远的地方总是倚着一支猎枪。

    好的牧工很容易雇到,帕迪那本花名册表明,破旧的新牧工工棚里住进了九个单身

    汉,因此,斯图尔特可以从围场上腾出手来,菲无法保管那些到处乱放的现款,为

    了安全起见,她便让斯图尔特在小教堂的祭坛后面做了一个暗柜。流浪者中坏人很

    少。坏人宁愿呆在大城市和乡间大镇;对于坏人来说,赶路的生活太纯洁、太寂寞,

    缺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帕迪不想让他家里的女人冒险,这是谁都不会抱

    怨的。德罗海达声闻遐迩,对路上那些少数不法之徒是很有诱惑力的。

    那年冬季风暴十分厉害,有些是干风暴,有些是湿风暴。接踵而至的春夏两季,

    雨量十分丰沛,德罗海达的草场长得比往年都要期待盛,都要深。

    詹斯和帕西正在史密斯太太的厨房的桌子上刻苦地学习着相应的课程,眼下,

    他们在热热闹闹地说着当他们到将要寄宿的里佛缪学校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

    这种谈话会使史密斯太太大冒其火,他们已经学会了在她能听得到的地方不说离开

    德罗海达的话。

    天又旱了起来,在无雨的夏天里,没膝深的草全都干了,被炙烤得打了卷儿,

    发着银白的光。由于在这片黑壤平原上生活了十年,他们对这种反反复复忽干忽浑

    的现象已经习以为常。男人们只是耸耸肩膀,四处走动着,就好象它不过是一件总

    要发生的事情一样。真的,这里主要的营生基本上就是在一个好年景和下一个好年

    景之间设法生存下来,不管它将是什么样的气候。谁也无法预言雨水之事。布里斯

    班有个叫因尼格·琼斯的男人,在长期天气预报方面还算有两下了,他运用的是太

    阳黑子活动的新方法。可是,一来到黑壤平原,对他说的话推都不大相信。让悉尼

    和墨尔本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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