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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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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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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和路迪为你感到担忧。自从朱丝婷出世,你就没有完全恢复起来,而现在雨季来了,你显得更糟糕了。你不吃东西,体重也下降了。我一直认为这里的气候不适合你,但是,既然没做出什么让你厌烦的事,你就应该设法适应这种气候。我们现在觉得你面带病容,除非采取些措施,不然你就真会得病的。”

    她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两三个星期之前,给我在旅游部门工作的一位朋友写了信,定下让你去度个假。别因为花销的问题提出反对意见,这既不会使卢克也不会使我们破费的。教士给我们寄来了一笔数目很大的支票给你用,而你哥哥给我们寄来了另一张支票,供你和孩子用——我认为他是暗示让你回家去呆一段——这也是德罗海达所有人的意思。经过我们的商讨以后,我和路迪断定我们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用这些钱的一部分让你去度个假。可是我认为回德罗海达的家中去度假不合适。我和路迪觉得你需要的是能有一段思考的时间。朱丝婷不去,我们不去,卢克不去,也不到德罗海达去。梅吉,你以前独身行动过吗?到了你独自行动的时候了。因此,我们已经在麦特劳克岛给你订了一幢小别野,两个月的时间,从1月初到3月初。我和路迪会照看朱丝婷的。你知道,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不过,哪怕我们有一点点为她担心,记住我们的话,我们都会马上通知你、那个岛上有电话。所以,把你叫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彩虹已经消失,太阳也不见了;又要开始下雨了。

    “安妮。过去的三年中,要不是为了你和路迪的话,我早就疯了。这你是知道的。有时候,我会在夜里醒来,心里在想,如果卢克把我和一些不厚道的人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你们比卢克还要关心我呀。”

    “废话!要是卢克把你和没有同情心的人放在一起,你大概早就回德罗海达了,谁说得准呢?也许那是最好的办法。”

    “不。这种事对卢克来说是不愉快的,可是留在这里干活时我来说要好得多。”

    雨已经开始缓缓地越过迷蒙的甘蔗田,就象是一把灰色的砍刀,刀锋所过之处一切都看不见了。

    “你说得对,我身体不好,”梅吉说道。“自从怀上朱丝婷,我的身体就不行了。我极力想恢复起来,但我想一个人到了一个关头。就没有力量做到这一点了。哦,安妮,我厌倦透了,沮丧透了!对朱丝婷来说,我连个好母亲都不是,对不住她。我是把她带到世上的人,她并没有要求我这样。但是,最让我沮丧的是卢克连一个让我们使他幸福的机会都不给。他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也不愿意让我为他置个家,他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我不爱他——我从来没有象一个女人当爱她所嫁的男人那样爱过他。也许他从言语中觉察到了。假如我曾经爱过他的话,也许他的行动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怎么能怪他呢?我想,我只能怪自己。”

    “你爱的是大主教,对吗?”

    “哦,从我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起,我就爱他了!他来的时候,我对他太无情了。可怜的拉尔夫!我没有权利说我对他讲的那番话,你知道,这是因为他从来都不赞成这件事。我希望他能有时间去理解当时我是处在痛苦中,筋疲力尽,十分不幸。当时我只是在想,按理说那应该是他的孩子。可那永远不会是,也决不可能是他的孩子。这不公平!新教的牧师可以结婚,为什么天主教徒就不行?用不着费劲告诉我,牧师对他们的教众的关心跟教士不一样,因为我不会相信你的话。我遇到过没心肝的教士和杰出的牧师。但是,由于教士的禁欲主义,我不得不离开拉尔夫,和别的人建立家庭,过日子,给别人生孩子。安妮。有些事你知道吗?象拉尔夫那样的人认为打破誓言是一种可习的罪孽。我恨教会认为我爱拉尔夫或他爱我是犯罪的。”

    “出去一段时间吧,梅吉。休息休息,吃些东西,睡睡觉,不要发愁。然后,当你回来的时候,也许就能有某种方式劝卢克去买下那牧场,而不是口头说说了。我知道你不爱他,可是我想,假如他给你一个机会,你也许和他在一起就会幸福的。”

    那双灰色的眼睛和落在房子周围的滂沱大雨的颜色是一样的。雨声渐大,到了震的地步,落在铁皮的屋顶上,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喧响。

    “但那也不过如此,安妮!我和卢克到艾瑟顿高原的时候,我至少已经弄明白,只要他还有劲割甘蔗,就不会离开它的。他热爱这种生活,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他喜欢和象他那样有力气的、不愿受束缚的人在一起,喜欢从一个地方游荡到另一个地方。现在我开始这样想,他压根儿就是个流浪者。要是他被甘蔗弄得过于筋疲力竭,别的什么干不了的时候,他才需要一个女人,才需要欢乐。我怎么形容好呢?卢克是这样一种男人,如果他能从食品箱里吃到东西,能睡在地板上,他就实在是没什么可想的了。你不明白吗?人们无法象感染一个喜欢美好事物的人那样去感染他,在为他不喜欢美好的东西。有时我想,他藐视美好、漂亮的东西。它们太柔和了,会使他变得软弱。我根本没有足够的魅力去改变他眼下的生活道路。”

    她不耐烦地把眼瞟了一下廊庑的顶棚,好象对那震耳的声音感到厌倦。“安妮,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坚强到足以忍耐未来十年或十五年无家无业的孤寂,或者不管多长时间,直到卢克干不动的时候为止。在这里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粗野的人。但是,我想要一个家!我希望朱丝婷有弟弟、妹妹,希望擦拭掉我自己家具上有灰尘,希望为我自己的窗子做窗帘在自己的炉子上给自己的男人做饭。哦,安妮,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没有抱负,没有智慧,也没受过教育,你是了解的。我所希望的就是一个丈夫,孩子,我自己的家,和来自某个人的一点点爱。”

    安妮掏出了手绢,擦着眼睛,又竭力想笑。“咱们俩是一对多么爱流泪的人啊!可是我能理解,梅吉,真的能理解。我和路迪结婚十三年了,这是我生活中唯一幸福的事。我在5岁的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使我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确信没有人会来照顾我了。他们也不照顾我,上帝明鉴。遇上路迪的时候,我是30岁,靠教书过日子。他比我小10岁。当你说他爱我,想娶我的时候,我无法把他的话当真。梅吉,毁掉一个还很年轻的男子的生活有多可怕呀!有五年时间,我用一种你无法想象的直截了当的恶劣态度对待他,可是,他还是热心地往我这儿跑。于是,我就嫁给了他,我得到了幸福。路迪说他也感到幸福,可我不敢肯定。他经做出了许多让步,包括孩子。这些年来,他显得比我还老,可怜的人。”

    “安妮,这是由于生活和气候的缘故。”

    雨就像它开始那样,又突然停了,水汽氤氲的天空中又出现了五彩缤纷的彩虹。轻飘的云层里淡紫色的巴特莱·弗里尔山隐约可见。

    梅吉又说道:“我会去的。我很感激你想到了这个,也许我需要的就是这个。可是,你肯定朱丝婷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吗?”

    “天哪,不会的!路迪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安娜·玛丽亚——在你之前她常常给我干活——有个妹妹,叫安齐亚塔,她想到汤斯威尔去干保育工作。但是3月份之前她还满不了16岁,最近几天就要从学校毕业了。因此,你离开的时候,她打算到这里来。她也是一个有经验的保姆,在台梭里奥的苏格兰人那儿看过一大群孩子哩。”

    “麦特劳克岛在什么地方?”

    “就在大巴里尔礁的威斯特森底,在降灵节航道附近。是个非常清静幽僻的地方,我想,那是度蜜月最好的胜地。你是知道这类事的——不住中心饭店,而是住小别墅。你用不着非到喧闹的餐厅去吃饭,也用不着客客气气地和那些根本谈不来的人交往。每年的这个时候,那里差不多阒无人迹,因为有夏季旋风的危险。雨季并不是个问题,但似乎谁也不愿意夏天到珊瑚礁上去。也许因为在珊湖礁上的人大部分人都是从悉尼或墨尔本来的,所以他们宁愿留在原地度过愉快的夏季。南方人早在三年之前就把6月、7月和8月岛上的度假别墅预定完了。”

    。

    。

    第13章

    1937年的最后一天,梅吉坐火车到汤斯威尔去了。尽管她的假期刚刚开始,但她已经感到好多了,因为她已经把邓洛伊那种糖蜜的臭气甩在了身后。汤斯威尔是北昆士兰最大的拓居地,是一个繁荣的市镇,数千居民住在建于桩基上的白色房子里。由于火车和船衔接得很紧,她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城市。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往码头赶,来不及想什么,梅吉并不感到遗憾。经过那年她跨越塔斯马的那次可怕的航行之后,她决不愿意坐比“韦汉号”还要小得多的船,进行36小时的航行。

    但是,在碧绿的、风浪轻柔的水面上航行,其滋味大不相同,而她已经26岁,不是10岁了。空气正处在两个旋风之间,海浪懒洋洋的:尽管刚刚日当中午,可是梅吉却放倒头,睡了一个没有做梦的好觉,直到第二天早晨6点钟,端着一杯茶和一盘普普通通甜饼干的服务员把她叫醒。

    甲板上,又是一番不同的澳大利亚景致。高远晴朗的天空上发着柔和而暗淡的光,东方的海平线上泛起了一抹粉红的、珠光般的绚丽光芒,直到太阳离开了海平线。初升时的药光消散了,白昼来了。轮船无声无息地在清纯的水面上滑行着,水面半透明,能看到水下几(口寻)1处紫色的礁窟,鱼儿活跃的身影倏忽游过。远处的海面绿中透蓝,点点深紫色处是覆盖在海底的海藻或珊瑚,无论从哪一边看,它们都象是岸边长满了棕榈、铺满了耀眼白沙的岛屿;就象礁石上会长出水晶一样浑然天成——就好象是覆盖着丛林的、山岭纵横的岛屿或平原。灌木丛生的礁岛略高出水面。

    1一(口寻)合1。829米。——译注

    “平坦的岛屿是真正的珊瑚岛,”一个般员解释道。“如果它们呈环形或封闭成珊瑚湖,便叫做环礁,但如果只是高出海面的礁块,就叫做珊瑚礁。这些小山似的岛屿是山峰的顶部,但是,它们依然被珊瑚礁包围,并且形成了环礁。”

    “麦特劳克岛在哪儿?”梅吉问道。

    他不解地望着她;独自一个女人到保麦特劳克这样度蜜月的岛上去度假,在词语上是一种矛盾。“现在我们正驶向威斯特森底的降灵节航道,然后驶向太平洋边缘的岛礁。来自数百英里以外深太平洋的激浪就象直达快车似地冲击着麦特劳克岛的海岸,声若轰雷;你连想想事情都办不到。你能想象在这样的海浪上航行是什么滋味吗?”船员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我们将在日落前到达麦特劳克岛。太太。”

    日落前一小时,这艘小轮船在冲向岸边又退回来的浪中穿行着;岸边浪花飞涌,在东边的天际腾起高高的水雾。细长的桩子上的栈桥从岛礁上伸出了半英里,任凭低海潮的冲刷。那些基桩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在摇晃着、栈桥后面是又高又陡的海岸线,它完全不象梅吉想象的那样充满了热带的绚丽景致。一个老头儿站在那里等候着,帮且她从船上走到栈桥上,从一个海员的手里接过了她的箱子。

    “你好,奥尼尔太太,”他向她致意。“我是罗布·沃尔特。希望你的丈夫最终也能有机会到敝地。每年的这个时候。麦特劳克岛上的人不太多。这里实际上是一个过冬的胜地。”

    他们一起沿着摇动的厚木板走去,露出海面的珊瑚没入了残阳的夕照,没入了有点儿吓人的海,海面上反S出深红色的泡沫发出的驳杂缤纷的光。

    “退潮了,不然你的旅行就要吃点苦头啦。看见东边那个水雾飞溅的地方吗?那就是大巴里尔礁的边缘。在麦特劳克这里,因为紧靠着它才幸免于难的;那边惊涛拍岸的时候,你会觉得岛身总是在晃动似的。”他帮助她上了一辆小汽车。“这里是麦特劳克的迎风面——显得有点儿荒凉、冷清,是吗?可是等你看到了背风面,啊!那里可妙极啦。”

    他们沿着麦特劳克岛上一条狭窄的道路、吱吱嘎嘎地碾着碎珊瑚,以毫无顾忌的速度飞驶着,对于本岛唯一的一辆小车来说,这种速度是自然而然的。他们穿过棕榈树和浓密的下层林丛,路的一侧耸立着一座山,这座山横跨岛背,约四英里长。

    “哦。真漂亮啊!”梅吉说逍。

    他们已经驶上了另一条道路。这条路沿着环礁湖岸边的松散的沙地环岛一周;这片湖水呈新月形。洼了下去,远处是飞溅的白色的浪花,海在那甲被环礁湖边缘h令人目眩神迷的地带阻隔开来,瑚珊礁怀抱里的水面却是一派宁静,波澜不兴,就象是一面青铜色的光洁的银镜。

    “本岛宽4英里,长3英里。”她的导游解释道。他们驶过一幢错错落落的白房子,它有着深深的廊和橱窗式的窗户。“这是百货商店。”他带着一种主人的炫耀之情说道。“我和女主人住在那里,我可以奉告,她对于一个女人独自到达儿来是不太高兴的。认为我会勾引人家,她会这样说的。不过我们还是按旅游局的安排去办吧。你还是住在一处完全宁静幽雅的地方为好,把你安排得离我们住的地方远些,女主人就会平静一些的。你住的那个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仅有的一对夫妇住在另外一边、你可以光着身子在那里玩乐——没人会看到你你住在那里的时候,女主人不会让我走出她的视线之外。你要是需要什么,只要抓起电话就成了,我会给你带来的,但我决不会一直走到你住的地方去。不管女主人乐意不乐意,我每天日落的时候要来拜访你一次,只是为了确定你是否平安无事。你最好在那个时间呆在屋子里上——穿上合适的衣服,以防女主人万一骑马赶来。”

    这小别墅是一层三间的房子,独自占有一片白色的沙滩。两座陡然伸入海中的山尖峙着海滩,道路在这里到了尽头。房子内部十分朴素,但是很舒适。这座岛自身能发电,因此,这里有一只小电冰箱,有电灯,主人答应过会有的电话,甚至还有一台无线电收音机呢。厕所是冲水式的,浴室里有新鲜水;舒适实用的现代化设备比德罗海达和黑米尔霍克还要多;梅吉觉得很有趣地想道。一眼就可以看出,大部分主顾都是从悉尼或墨尔本来的,他们十分习惯过文明生活,无法离开这些东西。

    在罗布急急忙忙赶回到位多疑的女主人身边时,只剩下梅吉独自一人;她没有打开行李。先查看了一下她的领地。这张双人床比她新婚之夜时的那张睡榻要舒服得多。另一方面,这是一个真正的蜜月天堂,顾客们所想要的一件东西就是一张体体面面的床;邓尼客店的顾客通常都是酩酊大醉的,对凸凹不平的弹簧也就不在乎了。冰箱和架空的食品橱里都塞满了食物,柜台上放着一大篮香蕉、西番茄果、菠萝和芒果。她没有什么理由吃不好,睡不好。

    第一个星期,梅吉除了吃和睡以外,似乎无事可做。她既没有弄明白自己有多么疲劳,也没有发觉正是邓洛伊的气候伤了她的胃口。在那张舒适的床上,她一向下就能睡着,伸直身子,一睡就是10到12个小时。从离开德罗海达以后,食物就没有过这样的诱惑力、说实话,除了浴缸之外,这里是吃芒果最理想的地方,这些芒果汁水四流。由于她这片小小的海滩是在环礁湖之内,所以海面静如明镜,波澜不兴,非常浅。这一切她都喜欢。游泳她一下子都来不了,但是在盐分如此之高的水中,海水好象能把她浮起来,她开始实验起来了;当她一次能漂浮十秒钟的时候,真是欣喜若狂。摆脱地面拉力的念头使她渴望象鱼那样往来自如。

    因此,倘若说她因为没有伴侣而感到沮丧的话,好只是因为她想求某人教她游泳而不得。除了这一点之外,她一个人独居独处,真是妙不可言。安妮太对了!在她的一生中,房子里总是有人的。而没有人在屋里是如此令人心怡神驰,感到绝对的宁静。她丝毫没有觉得孤寂,妈不想安妮和路迪,也不想朱丝婷和卢克,而且是三年以来头一次没有怀念德罗海达。老罗布从不打扰她的隐居,只是在每天日落的时候,把车吱吱嘎嘎地顺着道路开到能看到她从游廊上友好地招手的地方,确信她没有不妙的迹象,然后便掉转车头,悠闲而去。他那位漂亮得惊人的女主人不祥地骑着马,挎着枪。有一次,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准备用他那条玻璃钢底的船带住在这里的那对夫妇出海,她是否愿意一行?

    透过玻璃钢看着下面那千姿万态、精巧优美、脆而易碎的世界,就好象买门票进入了一个耳目一新的陌生的星球。令人神爽、亲切宜人的海水中漂浮着各种精美优雅的生物。她发现,活珊瑚的颜色并不象商店柜台上当礼品摆着的那样鲜艳夺目。它们是淡粉色、米色和蓝灰色的,每一个球形部和枝杈的周围都摇曳着一种妙不可言的彩虹色,就象是一种清晰的辉光、12英寸宽的大海葵的边缘飘动着蓝色、红色、桔黄或紫色的触手;带回槽的白色海蛐子象石块一样大,逗弄着粗心大意的考察者们。通过它们那多毛的唇部隐隐约约地观察它里面那色彩富丽、动个不停的东西,心里干着急;镶着红边的扇形生物在水流中歪向了一边;海藻那艳绿色的条带散乱而飘逸地舞动着。船上的四个人看到了一条美人鱼,谁都没有感到意外:它那光滑的胸部发着微光,拖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闪着亮的尾巴,松散低垂地披着花朵一般的、令人目眩的毛,带着动人的微笑嘲讽地向着航海者们发出了使人心迷神摇的咒语1。可是还有鱼呢!它们就象是活生生的闪光的宝石,成千上万地飞速游过。圆的象中国的灯笼,细长的象枪弹,披着五颜六色的鳞片一生气勃勃地闪着斑斓的光;可分解光线的海水也被搅得五彩缤纷,金黄和深红的鳞片象熊熊的火焰、银蓝色的鳞片显得Y冷,有些令人目眩的碎纹鳞囊比鹦鹉的皮色还要炫丽。这里有鼻尖如针的颔针鱼,扁鼻子的鞍(鱼康)鱼,牙齿尖利的梭鱼。一条鱼泡呈海绵状的红的半隐半现地潜藏在DX之中;有一次,一条光滑、灰色的小鲨鱼无声无息的在他们的下方游动着;好象在那儿定住了似的。

    1希腊神话传说中半人半鸟的海妖塞壬,常以美妙的歌声诱惑过往的海员,使他们迷航触礁而亡。后来传说此种海怪是美人鱼。——译注

    “不过别担心,”罗布说道。“我们这儿太靠南了,不会有青海蜇的,如果说在这片珊瑚礁地区有什么东西会使你丧命的话,最可能的就是一种小石鱼。不穿鞋可千万别在珊瑚礁上走。”

    是的,梅吉很高兴她能出海,不过,她并不渴望再去,也不想和罗面布来的那对夫妻交朋友。她浸在海水下,在阳光下散步,躺着。真是怪透了,她甚至都不想找书读,因为这里似乎总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可看。

    她已经采纳了罗布的建议,不再穿衣服了。起初要是一个小树枝“啪”地响一声,或一只椰子象枪弹一样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她就象一只在微风中嗅到了野狗气味的兔子,飞也似地在身上盖上一块东西。可是,经过几大独得其乐的索居之后,她开始真正感觉到不会有任何人到她的附近了。确实象罗布说过的那样,这里完全是一个幽僻隔绝之地,害羞腼腆是多余的。在小路上散步,躺在沙滩上,在温暖而多盐的水中涉行;她开始感到就象一只生来就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突然被放到了一个柔和的、充满阳光、广阔而又令人欢快的地方。

    离开了菲,离开了她的哥哥,离开了卢克,离开了那支配着她整个生活的严酷的现实,梅吉发现了一种纯粹的悠闲;脑子里充满了五花八门的成形或未成形的新奇的念头。她一生中第一次在意念中没有对要干这个活儿或那个活儿放心不下,她很惊奇地发觉,身体总是处于繁忙之中是对人类所能发挥出来的全面的精神活跃是最有效的阻碍。

    几年前,拉尔夫神父曾问她想什么,她回答说:“爹爹、妈妈、鲍勃、杰克、休吉、斯图、小弟弟们、弗兰克、德罗海达、房子、干活儿和降雨。她没有说到他。但是,在心里总是把他放在这串名单的第一位。现在,又加上了朱丝婷、卢克、路迪、安妮、甘蔗、思乡、降雨。当然,后来她发现永恒的安慰是在书里。但是这些东西只是在夹缠不清的、毫无联系的一团紊乱之中在脑子里浮现出来,又消失无踪的;她没有机会,也没有这种训练,使她能安静地坐下来,想一想她梅吉·克利里,梅吉·奥尼尔是何许人?她想要是是到什么?她认为她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什么?她为她缺科学家训练而感到哀伤,因为没有时间矫正自己,完全是由于疏忽而造成的。但是,这里却有时间,有宁静,身体健康,闲散,百无牵挂;她可以躺在沙滩上,试着思索一下了。

    哦,拉尔夫啊。一丝绝望的苦笑。这可不是个好开头,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拉尔夫就象是上帝;一切都与他相始终。自从他蹲在尘土飞扬的基里车站广场,双手抱起她的那天傍晚起,拉尔夫就存在了,尽管在她的有生之年也不会见到他了;但是,在她行将人墓的最后刻,她想到的似乎很可能就是他、多可怕啊,一个人能意味着如此之多的东西,有如此之重要的意义。

    她曾对安妮说过什么来着?她的愿望和需要十分一般——一个丈夫,孩子,一个自己的家,有个人让她去爱。这些要求好象井不过分,毕竟大多数女人都得了这些。但是到底有多少女人是真正心满意足地得到这些的呢?梅吉认为她会这样的,因为她要获得的这些是如此艰难。

    承认它吧,梅吉·克利里。梅吉·奥尼尔。你想得到的人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而你却偏偏得不到他。然而,作为一个男人,他似乎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毁灭了你。那么,好吧。假如爱一个男人这类的事办不到,那么就得去爱孩子,而你所接受的爱得来自那些孩子。这也就是说,要轮到爱卢克和卢克的孩子了。

    啊,仁慈的上帝啊,仁慈的上帝!不,不仁慈的上帝!除了从我身边夺走了拉尔夫,上帝为我做过些什么呢?上帝和我,我们互相不喜欢。而你对某些事情不了解吗,上帝?象过去那样,你并没有恐吓我。但我多么畏惧你,畏惧你的惩罚啊!由于畏惧你,我一生都在走着一条笔直而狭窄的小路。然而上帝给我带来了什么呢?一丝一毫也没有,尽管对你书中的每一条戒律我都凛遵不违、你是个骗子,上帝,是个令人畏惧的恶神。但是,你再也吓不住我了。因为我应该恨的不是拉尔夫,而你是。都是你的过错,不是可怜的拉尔夫的。他只是在对你的恐惧之中生活着,就象我以前那样。他居然能爱你,我真不理解。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可值得热爱。

    然而,我怎么能使我的爱在一个爱上帝的男人身上停步不前呢?不管我们如何艰苦努力,我似乎无法不爱他。他是一轮明月,我正在为他空抛泪。哦,梅吉·奥尼尔,你千万不能为这轮明月而哭泣了,它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必须满足于卢克和卢克的孩子。你要不反手段地使卢克放弃那可恶的甘蔗,和他一起在那连树木都不见的地方一起生活。你应当告诉基里银行的经理,你将灭的进项应当记在你自己的名下,你要用这笔钱在那没设树林的家园中获得卢克不打算向你提供的舒适和方便。你要用它来使卢克的孩子们得到正规的教育,确保他们永远不缺钱用。

    也就是说一切就是这样了,梅吉·奥尼尔。我是梅吉·奥尼尔,不是梅吉·德·布里克萨特里,连听起来都有些怪气。我倒情愿成为梅格翰·德·布里克萨特,连听起来都有些怪气。我倒情愿成为梅格翰·德·布里克萨特了,我一直就讨厌梅格翰这个名字。哦,我会为那些不是拉尔夫的孩子而懊悔吗?问题就在这里,是吗?一遍又一遍地对你自己说吧: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梅吉·奥尼尔,你不会囿于一个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和孩子的梦幻。

    喂!就这样跟你自己说!回忆已经过去的事,那些必须埋葬的事是没有用的。将来就是这么回事,将来是属于卢克和卢克的孩子们。它不属于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他属于过去。

    梅吉在沙滩上翻了个身,哭了起来,自从她3岁以来还没有这样哭过呢:嚎啕恸哭,只有螃蟹和小鸟在倾听着她那凄凉哀婉的恸哭。

    安妮·穆勒是有意选择麦特劳克岛的,打算在她可能的时候把卢克送来。梅吉尚在路途上的时候,她就给卢克拍了一封电报,说梅吉极其需要他,请他回来。从天性上来说,她并不打算干扰其他人的生活,但是她爱梅吉,可怜梅吉,溺爱那个梅吉生的、父亲是卢克的、令人棘手而又任性的小东西。朱丝婷必须有个家,有双亲。看到她将会离开是令人伤心的,但这总比目前的局面要好。

    两天之后,卢克来了。他是在去悉尼的殖民制糖公司的路上顺道来的,所以,中途弯一弯,他没有大多的时间。到了该他看看这孩子的时候了;要是个男孩子的话,那这孩子一出生他就会来的;但是传来的消息是个女孩,他觉得晦气透了。要是梅吉坚持要生孩子的话,那至少得到买下金南那的牧场的那天再说呀。女孩子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只能把一个男人吃穷。等他们长大成人的时候,就会给其他什么人干活儿去,而不象男孩子那样,在他的老父亲晚年之时能助他一臂之力。

    “梅格怎么样了?”他一边往前廊走,一边问道。“我希望她没什么吧?”

    “你希望。不,她没什么毛病。我一会儿就会告诉你的。但是,先来看看你那漂亮的女儿。”

    他低头凝视着那婴儿,嘻嘻笑着,觉得很有趣儿,可是没动什么感情,安妮想。

    “她的眼睛怪极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呢,”他说道。“我不知道它们象谁?”

    “梅吉说,据她所知,不象她家里的任何人。”

    “也不象我。这个逗人的小东西,她是个返祖的人。她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吗?”

    “她怎么能显得高兴呢?”她气冲冲地说道,极力压着自己的火气。“她没见过她的父亲,没有一个单正的家。要是你继续这样干的话,在她长大之前是不会有这种可能性的。”

    “我正在攒钱呢,安妮!”他抗议道,

    “废话!我知道你已经有多少钱了。我在伏特兹堡的朋友们常常给我寄当地的报纸,我看到过一些广告,南边有比金南那近得多、富饶得多的产业。现在是经济萧条、卢克!你可以用比你在银行现存的少得多的数目买下一片非常棒的地方,这你是了解的。”

    “就算是这么回事吧!现在经济萧条正在继续。而且,西边从琼尼到艾德这片地区旱得出奇。干旱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可还是根本不下雨,一滴雨也没有。我立刻就敢打赌,德罗海达正在受旱灾的危害,因此。你认为温顿和布莱克奥一带的旱情会怎样呢?不,我想我应该等一等。”

    “等到土地的价格在风调雨顺的季节里涨起来?算了吧,卢克!现在到买地的时候了!加上梅吉每年可以保证有2000镑的收入,就是一次十年大旱你也能等下去的!只要别在地上种牧草就行了。靠梅吉的2000镑过日子,一直等到雨下来,然后再把你的牧草种上。”

    “我还没做好离开甘蔗的准备呢。”他依然在盯着他女儿那奇异的目光,固执地说道。

    “终于说实话了,对吗?你干嘛要承认呢,卢克?你不想结婚,倒挺愿意按目前这样子生活、吃苦,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干活干到把五脏六腑都累出来,就象我认识的每个澳大利亚男人那样!这个乱七八糟的国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男人在有老婆孩子的情况下,宁愿和另一些男人一起过日子吗?倘若他们真的需要的是单身汉的生活,那他们干嘛要结婚呢?你知道在邓尼有多少被遗弃的妻子在孤独地过着一分钱掰两半花的牛活,竭尽全力把她们那些没有父亲的孩子抚养成人吗?哦,他只不过是在甘蔗田里,他会回来的,你知道,这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罢了。哈!每一次邮车来的时候,她们都站在前门,等待着邮件,巴望着那个坏种能给她们一点点钱。可大多数情况下,他没有寄来,有时也寄来一些——可不够用,但总算是有点儿东西能使生活继续下去!”

    她大为光火,浑身直哆嗦,那双温和的棕色眼睛里在熠熠发光。“你知道吗?我在《布甲斯班邮报》上看到,在文明世界,澳大利亚的弃妇的百分比最高。这是我们胜过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东西——这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纪录!”

    “安静点儿,安妮!我并没有抛弃梅格;她很安全,也没有饿肚皮嘛。你是怎么啦?”

    “我为你对待你妻子的方法感到恶心。就是这么回事!看在敬爱的上帝的份上,卢克,成熟一些吧,暂时负起你的责任吧!你有一个妻子和孩子!你应该为她们安个家——做一个丈夫和父亲,别做一个该死的陌路人!”

    “会的,会的!可是现在还不行;我必须继续在甘蔗日里干两三年,这是肯定无疑。我不想说我要靠梅格供养,这就是在情况变得好起来之前我所做的事情。”

    安妮蔑然地撒了撤嘴。“哼,要看涨啊!你是为了她的钱才和她结婚的,是吗?”

    他那张棕色的脸涨得紫红。他不愿看着她。“我承认钱能成事,但是,我聚她是因为我喜欢她胜过其他任何人。”

    “你喜欢她!那么爱不爱她?”

    “爱!什么是爱?除了女人在想象中臆造之外,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就是这样。”他从儿童床上和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上转过身来。他不敢肯定长着那样眼睛的人会不明白刚才的那番话。“要是你告诉我的话讲得差不多了的话,那么梅格在哪儿?”

    “她身体不好,我把她送出去一段时间。哦,别慌!没有用你的钱。我希望我能规劝你去和她碰面。但是我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是办不到的,阿恩和我正在赶路,今晚要到悉尼去。”

    “梅吉回来的时候,我对她说什么呢?”

    他耸了耸肩膀,巴不得赶紧离开。“我管不着。哦,告诉她再多等一段时间吧。现在,在家庭事务上她已经先行了一步,要是儿子就好说了。”

    安妮靠在墙上支撑着身子,俯向柳条摇篮,抱起了那婴儿,随后设法施着脚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卢克没有动一动去帮帮她,或接过那孩子的意思;他看上去好象怕他的女儿。

    “去吧,卢克!不要抛弃你已经得到的东西。我看着你不舒服。回到该死的阿恩、该死的甘蔗和累死人的活儿那去吧!”

    他在门口停了停。“她管这孩子叫什么?我把她的名字忘记了。”

    “朱丝婷,朱丝婷,朱丝婷!”

    “无聊的名字,”他说着,便去了。

    安妮把朱丝婷放在床上。老泪纵横、除了路迪。所有的男人都该死,他们该死!只有路迪身上那种温柔、多情善感、似乎是女人般的性格才使她去爱吗?卢克说得对吗?难道这只是女人想象中的虚构吗?或者这是某种唯有女人才能体地到的感情,还是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哪个女人也拉不住卢克,没有一个女人曾经办到这一点。他所需要的,女人无法给他。

    可是第二天,她就平静下来了,不再觉得她是徒劳无益的了。那天早晨接到了梅吉寄来的一张明信片一说她对麦特劳克岛渐渐热心起来了,而且她身体如何如何好。从信里可以看出一些令人欣慰的东西。梅吉觉得好多了。当雨季开始好转时,她就会回来的,而且能正视她的生活了。可是,安妮决意不把卢克的事告诉她。

    在安妮用牙叼着装满了孩子的必需品——干净的N布,爽身粉盒和玩具——的小篮子蹒跚地向外走去时,南希——这是安农齐娅塔的简称——便抱着朱丝婷走到了前廊上。她坐在一把藤椅上,从南希手中接过孩子,开始用南希已温好的莱克托根奶瓶喂她。这叫人心情愉快。生活是非常快乐的。她已竭尽全力要使卢克明白情理,假如她失败了,那至少意味着梅吉和朱丝婷将在黑米尔霍克多呆上一段时间。她不怀疑,梅吉最终将认识到,要挽救她和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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