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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萧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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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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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中纵有完人也只能是他——皇上。但在女人中,嫉妒这个词却是可大可小的。嫉妒也可以说成爱之深,妒之切。所以我宁可“嫉妒”,也不是“完人”。他的手指在我腹上轻轻划着圈,道:“何时动了——告诉朕一声——朕要第一个知道。”我低低答应。他的声音低而不连贯:“你的哥哥——说你需要好生调理——前期亏的很了——所以长不大——此刻稳住了胎就快了——只怕你的身子受不住——朕也是要护持的——”一阵一阵的气息吹进耳里,在这样的春天,我的身体有了不应该有的反应。“皇上。”我搂住他:“臣妾……臣妾……”“唔?”他的目光也是迷离,我伸舌轻舔他的脸。“稚奴。”他喃喃的,目光忽的一闪,有了神智,要推开我。我哪能容他清醒,抱的更紧,在他耳边低喃:“莫推,会伤了臣妾……”他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下来,那阵灵光渐暗,他犹自道:“不行,稚奴,朕不能的……”“皇上不想?”我问。“不是,是不能……”他的话语渐渐无力:“稚奴,你不该这样。”“皇上是自己来的。”我莺莺道:“皇上来时没想过要臣妾吗?”他眼中的那道光终于灭了,他像一个被迷幻的人,下面的每一个动作都由不得自己。于是,他抱起了我,放在床上,解开了我的衣衫……

      雨犹在下,我与他都醒着,他赤身搂着我,我们一起听雨声——不,还有腹中那个。它此刻安稳地睡着。我轻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作平生。”刚刚停下,他便接下去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忽的停下了。我轻轻叫:“怎么不念了?”他低低道:“朕与稚奴并非无情,日后更有许多风雨要经历。朕不愿……”我翻过身,面对着他,道:“天授有情,稚奴有义。此心可证天地!”他重复道:“朕有情,卿有义,此心可证天地!”我埋首在他怀中。他长长的手指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滑落,喃喃地道:“稚奴,稚奴,叫朕怎生忘却你?也免得夜夜入朕梦,惊朕好睡。”我道:“皇上身已离臣妾,还不准臣妾魂魄入梦伴君么?”言毕,两人都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皇上,”刘全在外面高声道:“侍讲时辰就要到了。”“侍讲?”我惊异:“自皇上亲政后,上书房已撤,何来侍讲?”“朕叫的。”他低低解释:“每日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四个时辰,在承庆殿,大学士讲经国治世之道,将领讲领兵步阵之术。朕获益匪浅呢。”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道:“二月初十。”我抬眼,他有些无奈,避开我的目光,怯嚅道:“稚奴……不能侍驾……朕……也无聊得紧……本想读几本书……可又静不下心来……每日耳边……都是稚奴的声音……”我微笑,起身穿上衣衫,为他也着衣,一边道:“但愿今儿皇上不要走神才好,雨这么大,也难为他们冒雨前来。皇上宽慰几句,他们听着比圣旨还受用呢。”他似一个孩童般任我摆弄,一直嗯着。我担心他心不在焉没听进去,故意一紧腰带,他吃痛,皱皱眉,却不言声,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我。我笑:“皇上打叠起精神来。你叫了人家来侍讲,自己个儿却神游物外,这样的学生是要挨手板的。”他笑起来,纯真如婴儿。我忍不住亲了他一下。他也没有反应。“皇上!”我赶紧倒了杯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道:“你放心,你说的朕一个字也没漏。朕听讲从不走神的。”一气饮完茶,装模做样地咳了一声,转身大步走了。我微微叹口气。谁说他对我不好?即算平常百姓家,也未必有如此真心的儿郎吧。

      

    16.兄长

      第二日下了半天的雨,下午时却晴了。满院的树木花草带着犹未干的雨水,舒展身姿,半含羞色。平姑姑担心雨地路滑,叫人扫尽了水,我心里暗自可惜那些落叶落花铺径的景致,但她的话一向是不可违的,也只好无奈地笑笑。

      坐的久了,我也不耐,斜倚在门边,看满宫的人边打扫边笑闹,水珠儿飞溅,在阳光下闪出一道道一粒粒的霓虹之色。永璘说的不错,我是在纵容他们,只要他们不犯大错,我愿意这么纵着他们,看着他们展露天真的本性,在这森森宫闱中找到快乐,他们快乐,亦会感染到我。这种众乐乐的快乐不知能持续到几时。但只要有一日,就让它一日存在下去吧。

      “行了,别闹了。”上元宫的总管太监李银福匆匆进来,止住了宫人,跑到我面前道:“娘娘,右卫军校骑都尉萧子治奉皇上的旨意来看望娘娘。”“噢?”我抬头,宫门口隐约有一个魁梧的身影。“请他进来。”我喜道。李银福叫进了二哥。我看着他,他大步踏过青砖地,重重的脚步踏得地上凹凸处的水珠飞溅,有好些新来的宫女都好奇地看着他,放肆地指指点点。他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单膝下跪,禀道:“臣萧子治叩见德妃娘娘。”我伸手相扶:“将军甲胄在身不必多礼,请进屋叙话。”回身进屋,听到他跟了进来。

      我坐了下来,他要行正礼,我止住了,让他坐下,解下外甲。他到底是军人,笔直地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双目平视前方。我暗笑,道:“二哥不必拘束,此处没有外人。皇上有何吩咐?”他道:“皇上只让臣来看望德妃娘娘,此外并无吩咐。”如花端上茶,萧子治接过,道:“谢谢姑娘。”如花的脸一下子红了,局促地走到我身后。我问:“娘好吗?嫂嫂好吗?”“劳娘娘惦记。”他微一欠身:“娘和嫂子都安好,她们也让臣向娘娘问好。愿娘娘贵体安康,平安生子。”我脸红,虽是一家人,仍然不习惯被人提及这等私事。他接着道:“臣妹萧瑗托臣带给娘娘家书一封并一包衣物。”“噢?”我欣喜:“在哪儿?”他向我身后的宫婢道:“有劳姑娘去门外从臣的侍卫处取来臣的物什。”如花看看我,我微微点头,她急步出去。

      我问:“二哥好吗?”“臣很好。”“练兵辛苦么?”“尚好,比臣在前线时好的多。”他一本正经的,我倒没了主意,想了想道:“皇上今儿早朝时叫你来的么?”他道:“臣是为皇上侍讲平阳之役的,刚刚讲完,皇上便让臣来见娘娘。”原来他也是侍讲之一。我问:“皇上……可听的进么?”他欠身:“圣上聪睿过人,闻一知十,不仅用心,而且过耳不忘。”我心中甚喜,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反感永璘。我道:“也是二哥讲的好……”如花已拿了包袱进来,我接过,打开一角已见里面的衣物,忙掩上系好,对如花道:“放进我屋里去,晚上再细看。”复问二哥道:“带兵辛苦,兄长要多保重。右卫军是皇上羽林之一,职责重大,兄长也要多加小心。”“臣谢娘娘教诲。”他道。

      我喝了口茶,问:“大哥有信来吗?”他答:“上月有封家书。言道一切均安,嘱家人勿念。”淮阳是苦县,均安不过是宽慰之语,我本想送点东西给大哥,但永璘不许,他说一旦我送了,各地方官争相巴结讨好,县令就不是县令了。我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就苦了哥哥了。我叹口气,道:“此事全是我所累,我对不起哥哥。”他道:“娘娘万勿做此之想,还请珍重贵体为要。”顿了顿道:“男儿志在四方,吃点苦算不了什么。何况如今之苦与当年相比有天壤之别,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宜惜福爱身才是。”他说的句句有礼有节,虽无不对,却凛凛然如对上宾,恭敬是恭敬,却全失兄妹之情谊,我暗暗神伤,道:“多谢兄长提醒。”再不知该说什么,不是无话,是满肚子话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他依然目视别处,神情肃然。我瞥见他肩上似乎衣服颜色有点不对,便走上前去要细看。他立即站起躬身:“娘娘——”“哥哥。”我无奈,道:“不要这样好么?难道我除了德妃娘娘,就不再是你的妹子了吗?”他迟疑了一下,坐下来。我抚着他肩头,果然有一处肩缝处微微绽裂开了线。我对如花道:“去取我的针线盒来。”“娘娘,”萧子治忙道:“不敢劳娘娘费心,臣回去自会缝补。”“二哥。”我急得几要落泪:“凭你怎么想,我都还是原来的稚奴,是你的亲妹子,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你如有心生分我,我回去告诉娘来评评理。”他默然片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我挑了根颜色一样的丝线,穿了针,打了结,给他缝补衣裳。眼角瞥见他颈上似有伤,忙拉开他的衣领查看,果然,他的左颈有一块如我掌心般大的疤。我问:“这是……你受的伤?”他伸手摸了一下,道:“是。Y山之战得的,早已好了。”口气中浑不在意,我轻轻抚摸,以创伤大小,当日受伤必不轻,又在颈部,许是有性命之忧的。我闷闷地问:“这样的伤你身上还有几处的?”他道:“十来处吧,我也记不清了。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我的泪终于夺眶而出,滴在他衣上。又忙擦了,二哥最不喜欢人流泪,每每看见了是要瞪眼骂人的。我重新拿起针线缝衣,道:“哥哥英勇善战,男儿有志,本是好的。稚奴本不该劝。只是稚奴是个女人,望哥哥不计较女人之言,听稚奴一句话: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兄弟姊妹,上阵之时还需珍重自己,免致家人之忧。哥哥可以奋不顾身,稚奴却不愿有失兄之痛。求哥哥看在稚奴幼失慈父的份上,勿再令稚奴经丧亲之痛。”泪水止不住扑漱漱跌落下来,滴在他战衣之上。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我轻轻叹口气,道:“但愿哥哥不单知道,更要记得。”他低头不语。

      一时缝好,我打了结,低头咬断丝线,回头放针线时,看见门边有衣角闪动,依稀明黄。我不禁失口叫:“皇上!”永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笑容的三哥萧子风。我蹲下,他扶起我。二哥刷地站起,跪下,道:“皇上,恕臣失礼之罪。”永璘边扶我坐下,边对他笑道:“一家人么,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若在民间,朕还该叫你一声内兄呢。”萧子治抱拳:“臣不敢,谢皇上不罪之恩。”“坐。”永璘道。萧子治答:“臣尚有军务待理,不敢叨扰皇上和德妃,臣请告退。”永璘看看我,我知他在场,二哥必定不会多说,便轻轻点头。“好吧,朕不耽搁你的军务。改天再叫你进宫研讲攻守之道。”接过甲衣,给哥哥穿上。萧子治忙跪下:“不敢劳动皇上。”自己伸手穿好铠甲,永璘拍了拍他的肩,道:“德妃一番苦心,望将军谨记在心,勿辜负她的兄妹之情。”“臣谨遵圣谕!”我从心中直叹出来,他这么规规矩矩的,简直比我宫中的宫人还拘谨。“去吧。”永璘笑容不减。萧子治叩了头,站起来,迈着军人的步子走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哀戚。他走到台阶下,停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了暖意,我心中一热,毕竟,他还是有兄妹之情的吧?

      他的背影消失后,永璘看看我,轻轻叹口气,摇摇头,道:“朕这个内兄……唉……”三哥悠闲地负手,笑道:“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天下可治矣。如今文官虽爱钱,武将却不怕死,国家尚有可为。两军对垒,心若不硬,必败无疑。”说的永璘暗暗点头,道:“只是委屈了德妃……”三哥向我道:“他就这么个硬脾气,你从小儿也知道了,不必介意。铁汉柔情,他内心里还是疼你的。”我道:“我知道,并没怪他。只是担心他那股牛劲儿,上了战场难免要受伤。”三哥道:“其实战场之上,不怕死的往往得生,只因人皆畏死,若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消彼长,自然就能克敌制胜了。”永璘搂着我的肩道:“你三哥说的有理。”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临在自己亲人身上,便总是不能释怀安心。“娘娘身子才好些,又来C心这些事儿。”三哥笑道:“若总是这样,华佗扁鹊在世也治不好娘娘的病了。”永璘轻叹:“谁说不是,总是劝不动她。那是她的本心。”我岔开话题,问永璘:“皇上今日侍讲完了吗?”永璘道:“完了。你三哥说也久未见你了,所以朕带他来看看。他不比你二哥有军职在身,没有朕领着,立马就叫人拿了。”我笑笑:“劳皇上费心。”赶着叫人沏茶。三哥拉过我的手搭脉,道:“我来瞧瞧娘娘的身子。如今看来,一时是不碍的,之前药继续吃便是。”他放下我的手,道:“回头我再配几味,皇上叫药林苑制成丸药,给娘娘服用。”永璘跟他开玩笑:“有劳国手了。”他跟三哥显然比跟二哥亲近许多,玩笑也可以开。我道:“之前云南进贡的云子皇上自赐了臣妾后还未用过,要不要臣妾拿来皇上与国手对弈一局?”永璘笑着点头:“怎么朕听着你的话总像是语带双关,颇有回味呢?”三哥亦笑道:“若无这点特别,皇上能对娘娘念念不忘么?”在我的脸红之中,两人相对大笑。

      放好棋秤,两人对面而坐,各执黑白布子。我带宫人在一旁侍应。三哥喝了一口茶,问:“这是什么水?”我道:“御泉水。今早刚取的,已澄过了。”他微皱眉。永璘道:“怎么了?”三哥道:“水味有点沉,沏这个云间水芽未免糟蹋了好茶叶。”永璘笑笑,没理会。三哥向我道:“去年一场好雪,你没有收梅花上的雪么?那个水轻浮,泡这个茶叶最合适。”永璘不禁抬头,看着三哥。我道:“收了。不过因是新的,我怕香味未够醇,还在梅树下埋着呢。想过两年再用。”三哥似已料到,点点头;“取出来,以红泥小火炉慢慢烹之。”我便叫人去取。

      永璘笑道:“你们喝茶比朕还讲究。”却是赞赏之意。“我师傅是半个仙人。”三哥道:“举凡烹茶、酿酒、烹制小鲜皆有独到之处。小妹敏而好学,缠着我教了些,家里也唯有我二人有这些个讲究。在娘面前却是不敢提的。”永璘道:“你娘怕是觉得会移了你们的性情呢。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器具赏玩上若过于用心,不免散失心志。”三哥点点头:“皇上说的正是我娘的想法。”永璘瞅了我一眼,道:“难怪稚奴提也未提。”我笑道:“已经给娘罚过一次,难道我还想要第二次不成?”永璘笑:“提起此事倒不能不令朕耿耿于心。”三哥道:“其实心志之道在乎于心。心若正,讲究亦无妨,心不正,俭省亦秽乱,倒不必拘于外形。”“甚合朕意。”永璘道。我也知他“甚合朕意”,要不怎么走哪儿都带着三哥呢?

      一时炉火拿来,三哥道:“本来要你自己烹的,你身子不便,看着他们煮好了。小心别过了火。”我道:“是。”叫人拿到一边煮茶。永璘边落子边道:“为何露水不宜?”三哥道:“也不是都不相宜的,要看年份、时辰、Y晴、花木、地域及茶叶品种。四时皆有花,四时皆可收水泡茶,春梨夏菏秋菊冬梅还只是寻常的,有一年师父带我们集天山雪莲之水,那才叫不易呢。泡出来的茶不仅香味浓郁且有治病之效。”“你师父倒是个雅人。”永璘道:“几时让朕也见见。”三哥道:“师父一向行踪不定,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出现。看有无此机缘吧。”永璘道:“你妹妹信佛,你信道,你们一家倒也有意思。”“不错。”三哥道:“我大哥信儒家学说,二哥行兵家之道。四妹是个什么都不信的。五个人五种性情,却是和熙安乐,手足情深。”永璘道:“大家之中着实不易呢。这是你娘教导有方。每想起她,朕就是又感又佩,又气又恨。朕这个岳母,着实令朕头痛得很。”三哥笑道:“娘对皇上可是私下里赞不绝口呢。皇上若不是皇上,只是王公子,只怕娘要用这个半子把我们这些个全子都比下去呢。”“是吗?”永璘笑岑岑地睇了我一眼,道:“朕到不晓得她这么抬举朕。”三哥点点头:“皇上自然有过人之处,这是在下的真心话。不瞒皇上,在下一向眼高于顶,认为当世无几人可为友,却没想到竟会以皇上为友。这当是缘分。”永璘吟吟笑道:“朕亦同此心。”哼,互相吹捧!我让宫女将煮好的水洗了杯,重新砌上茶去,永璘先闻了闻,再啜了一口,道:“唔,果然不同以往。今日受教多矣。”三哥也尝了一口,点点头:“尚可。”我让宫女们预备着水续水。

      永璘落下一子,道:“今年春雨不断,塞外定是草肥马壮,朕想买些马。”三哥点点头:“好。也正是时候。”永璘问:“你去上林苑看过么?”三哥道:“你虽吩咐过,但我尚没时间去。怎么?上林苑的马不合圣意?”永璘道:“上林苑的马自是良驹,但都年齿老矣。除了朕和四弟的几匹大宛马外,其余都不堪用了。”三哥落子,道:“皇上要买马,不单是充任上林苑之用吧?”“是。”永璘嘴角沉下一个弧度:“这些日子的侍讲你也听到了,朕的军马不如西胡。匈奴西胡之地,都以马为生,天生善骑,朕的军队却是步兵为主,在平原上大举对垒或有胜算,但若遇骑兵,必败无疑。朕要练出一支强悍的骑兵来打退匈奴。”三哥淡淡地道:“军马数量太多,恐怕购买时不太容易吧?”“朕已想过。”永璘道:“用商人来购马,凡购得好马者关税可减免,并致通商之便利。商人重利,只消有利可图,他们自会设法替朕将马运进关内。”“好!”三哥啪地落下一子:“皇上这办法用的好。既可有良马又不致太过张扬,只要马一入关,那便好办了。”“嗯。”永璘面沉如水:“有了马还得有好的将领,熟知骑兵战阵之术,朕一时还没有头绪。”三哥道:“交给浏阳王去物色可好?”永璘道:“朕也想过要他去办,但他有点太扎眼,骑兵之事朕不预太过张扬。”三哥道:“战场之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朕自会想办法。”永璘道。我心中一动,永璘是不是怕兵权过于集中?三哥不问是聪明之举,不致有揽权之嫌。

      “图志一事庄士达办的不错,”永璘道:“你举荐得人。待这差使办完,朕就赏他。你要什么?”三哥道:“在下早已跟皇上讨过封赏:在下要黎民在王统下安居乐业,镬内有可食之粟,身外有所居之屋,灾年不患饥馑,荒年不致流离,四海不动无妄之兵,边境往来友善之民。城镇夜不闭户,县乡路不拾遗。百姓奉官为父母,为官视民如子侄。外夷宾服于王化,使臣行走于盛京,王道行于海外,教化播之四宇。此皆在下向皇上讨的封赏。”我看着三哥,感动无比,原来他的志向如此之大,他的心如此之大,他所要的无一不是为黎民百姓。永璘正色道:“此皆朕之责任。朕答应你,朕有生之年必尽力使你得偿所愿。”三哥淡笑:“这也是我师父的愿望。他不愿我出仕为官,原就是怕我同流合污,若他知皇上亦有此愿,亦会大感快慰,不会怪我帮着官家了。”永璘默默许久,道:“这样的高人,竟一直不为先皇和朕所知,实为当政之失。”我抚摸着他的背,道:“皇上不用自责。天降奇缘给皇上,便是助皇上一统海内的。皇上当奋起精神,励精图治,完成历代先皇所愿。则祖宗在天之灵亦为皇上所骄傲。”他欣慰地冲我笑笑,拉过我的手拍了拍,道:“你说的是。”拍拍身边的座椅,道:“站了许久也累了吧?来,坐下看我们弈棋。”我笑:“我还是侍候两位国手吧。我已吩咐小厨制点心,一会儿就得了,我再去看一下。”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去看点心。听得三哥在背后对永璘道:“德妃娘娘精神健旺,稍丰腴了些,倒比以前更有神采了呢。”永璘答:“是,朕这个德妃,每时的风情皆是不一样的……”后面因出了屋便没听清。

      晚上,我躺着,永璘靠在身边,一手支头看着我,一手玩弄着我的头发,两人闲述家常。谈到二哥,他微笑道:“其实朕跟你三哥早来了,只是见了你们兄妹殷殷情切,不好上去打扰而已,就在门外站了片刻。”我道:“皇上也学人家听壁角,不害臊。”他也不以为意,道:“你为兄长缝衣时那情形,真像一幅画,一则铁骨铮铮,一则款款柔情,梨花带雨,谁见了都不免要心动,愿为你针下之人呢。”“天子开这样的玩笑,没个样子。”我掩嘴嗤嗤笑,“天子亦凡人。”他语出惊人:“凡人便会有凡人之思,你笑什么?你三哥都说,剑胆琴心,至刚至柔竟也能相依相融,实是一幅感人至深的天然画卷呢。”我道:“你又抬他出来压我——皇上说句实话,到底是臣妾是知己呢还是三哥更体己?”他笑出声来,道:“又问住朕了。容朕想想。嗯——稚奴是红颜知己,子风是红尘知己,各不相同,却皆为朕所得,此乃苍天厚朕矣。”我笑:“皇上又讨巧了。”他顺手捋了我一处头发放进嘴里嚼着,道:“此次朕得了好马,必给你挑一匹脚力俊,形貌好,性情温顺的,驯养好了。日后陪朕驰骋猎场。朕也是爱打仗的,要不是拘于这一身龙袍,朕也会象四弟一样去沙场打下毕生之功业呢。”我道:“等骑兵C练好了,皇上也可以御驾亲征么。不过可得把臣妾带上,让臣妾也亲眼看看天子之威,威加海内。”他笑道:“军中忌女人,带上你朕的仗就打不成也不用打了,就等着‘三军齐解甲’吧。”我正要反驳几句,忽地心口狂跳。我忙捂着口,以免呕出。他一把拎我靠在身上,叫:“姑姑。”平姑姑推门进来,见了此景,忙取了杯子倒茶。永璘接过,我匆匆喝了几口,用手压住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逐渐平服了心跳。“怎么样?”他急问。“还好,”我道:“刚才忽然心慌得很。现在已然好了。”平姑姑道:“要不传太医先候着?”我摆摆手。“真的没事?”永璘问。我微笑:“真的没事。”他松口气,平姑姑接了杯子放好,道:“若是不舒服了再叫人吧,宁可多些麻烦,也别耽误了。”永璘点头:“姑姑说的是。”平姑姑走出去关上门。

      永璘复靠好了身体,单臂搂着我,道:“你这个身子……叫朕怎么放心的下?”我伏在他胸前,听者他有力均匀的心跳,道:“这样痴心关爱的夫君——又叫臣妾怎么放的下?”逗的他扑嗤笑了,拍拍我的头,道:“你就惯会说这些巧话,逗朕开心。”我闭上眼,道:“皇上开心,臣妾也开心,那才是夫妻之道。”“是。”他附和:“两情相悦么。”伸指在我额头上拨弄着发圈。我道:“皇上的心跳——明快有力,显见得是个乾纲独断的。”他道:“朕日前尚算不上乾纲独断,就象是拔河,此刻朕还在小负呢。不过朕已渐渐要占到上风了。都说天心难测,朕看难测的是人心。这些貌似恭顺的臣子,谁没副私心?朕不怕他们有私心,只是有了私心还来瞒哄朕,还要说出一番大道理来压制朕,一个个引章据典,大言炎炎,实是可恶。朕先忍着,待有了胜算,看朕最后一击。朕平日不爱说话,他们就当朕是个不会说话的了。”我笑道:“皇上雄辩涛涛,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臣妾是甘拜下风的。”“你也不需拍朕的马P。”他笑:“朕自己知道虽未必输给那些大臣,却在你这里是占不到上风的。你机智敏捷,朕是常常见识了呢。”我立即道:“那是皇上让着臣妾,体贴臣妾,若要较真,臣妾必不是皇上的对手。因爱而生畏而甘心退让,是君子之行,大丈夫之行。臣妾就是再狂妄,也知道这个理儿。”他点头,道:“说的不错,朕有时是甘心退让——你的退让换来朕的退让,到底棋高一着。”我笑笑,他当然看得出我是在拍他的马P,引他开心。朝堂现在全无秩序,听得宫人说竟有大臣在朝上公然争辩喧哗,视龙座上的永璘为无物,差点互挥老拳相加。永璘居然也忍了。我都不能不佩服他的耐力。他要最后一击,方步步退让,让的越多那一击便越狠。那些人不识君心,仍当他是当年那个无知小童,认为板倒J党不过是一时之幸,实在愚钝之极。我日夜与这个龙座上的男人枕边相伴,尚畏惧几分,他们却丝毫无敬畏之心,离死道是不远了。我爱永璘也恨这些个大臣常让他生气。故而也不去劝他,任他发泄在我这儿。聊着聊着,便口齿凝滞,他道:“睡吧。”让人进来熄了灯,搂我睡下。

      

    17.遭斥

      皇上才在上元宫睡了两晚,我早起去皇太后的慈德殿请安时便被教导要“珍重自身,劝导皇上。”不可一味的“任性放纵”,要顾及“皇家颜面。”也要“为皇嗣着念……”絮絮叨叨说了有近一个时辰。我一味应是,谢了皇太后教诲。出得殿来,心中郁郁,也不回宫,带了平姑姑,彩玲儿,如花,似玉几个人绕过流烟阁,往僻静的落霞苑而来。

      坐在临水的窗前,想到刚才皇太后的话,不由得越想越气。我不怨皇太后教训,只厌那些嫔妃。永璘才来了两个晚上,她们就喋喋不休,鼓唇弄舌。我自问一向不曾薄待她们,皇上给我的赏赐,我几乎都分给了她们,在皇上面前也从未说过一言半语她们的不是。我并非刻意邀宠皇上,皇上自己爱来我这儿难道我还能拒之不纳么?何况,我也曾多次劝过皇上广施雨露于宫人,做到这般仁至义尽了,她们仍是步步紧*,毫不打算放过我,难道真的认为我好性儿,就可以任意欺负的吗?看来我不发威一次,就要被人当病猫踩死了。想到这儿,我冷哼一声,永璘说的对,既然是绕不过的坎儿,索性别绕了。她们不是要争宠么?好,我倒要瞧瞧,在永璘心中,到底谁更受宠爱!

      扔了手中的枝条,我转过身,又怔住,浏阳王永琮站在身后不远处,微皱着眉静静地看着我。我收起怒色,招呼:“浏阳王。”“娘娘。”他微一躬身,却不低头,直视着我。虽然称不上犯上,也多少有点无礼。我只好装没看见,道:“浏阳王没陪着皇上?”他答:“今儿早朝事儿不多,刚下了朝,皇上想起下午的侍讲,要臣弟帮他去南书房找几本书。”我看看他身后,小内监的确捧着书。我问:“既如此,你怎么走到这儿来啦?承庆殿不是在东边吗?”他答:“皇上不在承庆殿。因今儿心情好,起了兴致要去同辉楼看花,下午的侍讲也改在那里。从这儿穿过去近些,臣弟才走到这儿。”同辉楼的确离这儿不远。他道:“臣弟刚才见娘娘忽怒忽愁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皇兄知道娘娘来这儿么?”我心道:你管的可真多。但也不能就此拂袖而去,万一他到永璘那儿说上几句,以永璘的性子,还不定会出什么事情。我唯有耐着性子道:“我在上元宫久不出门,今天趁着天气好,出来走走,并没什么事情。还请四殿下不要跟皇上提及此事。”他的眉皱的更紧了:“娘娘是刚从太后宫中出来吧?”我心道:说你多事你还真是多事,越问越离谱儿,正想着该怎么答他可以使他不问又不至于去告状时,听到他缓缓道:“娘娘金贵之体,更兼孕育皇子之时,不宜动气伤神,否则恐将累及社稷。倘有什么让娘娘生气,娘娘亦不妨晓之以理,甚或加之以威。皇兄目前并未立后,娘娘的身份在后宫已是第一,倘不适时弹压其志,日后怕是难以在这宫中立足了。”我看着他,他当然是在帮我,但显然并非仅在帮我,他的目光中有太多的话没有说出来,我就算再笨,也能读的出来。可他言之凿凿,又无半分空隙可钻,我想了想,也只好道:“多谢王爷关心提点。”本来到此也就好各人收场,偏偏他又道:“娘娘性情纯顺,不善在口头上与人争论,心中如有不顺遂之事,亦不妨告知皇兄,只消皇兄但有所命,臣弟定为皇上和娘娘甘赴蹈火之境。”他就只差说:你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帮你去打架。有心申斥他几句,他的话中又处处尊永璘为先,并无失礼之处,因此明知他别有动机,也只好装作丝毫不知,道:“多谢王爷,皇上怕是要等急了,王爷快去送书吧。我也要回宫了。”匆匆离了他,带人往回走。

      似玉天真地道:“王爷倒挺关心咱们娘娘的。”平姑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带双关地道:“就只怕太关心了,反而惹出是非来。”似玉一脸未解的懵懂样子,茫然问:“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王爷不该对咱们娘娘好?”我瞪了她一眼,她吱唔了不敢再问。平姑姑道:“只怕他去告诉皇上,岂非惹来一场是非?”她当然明白这只是个答案而已,我也明白。

      生了一场闲气,午睡后便身懒头重,不想动。皇上听完侍讲回来,见我懒懒地,有些奇怪,过来问:“身子不舒服?”我笑笑,道:“头有些胀胀地痛。”他沉吟,道:“老四早上说在落霞苑看见你,是不是在那儿吹了风?”一边搭上了我的脉,我笑:“皇上如今也悬壶了——不碍事儿,从没走过这些路,大约是累着了。”他目光闪动,道:“这似乎是内心郁结之象——谁又给了你气受?”我笑道:“皇上想哪儿去了,我现在这样子,谁敢给气受?”“皇太后!”他冷冷道:“你只告诉朕,是不是她?”我道:“皇太后一向慈爱的,也不多话,怎么会是她?皇上别……”“姑姑,”他不再理我,问她:“你告诉朕,今儿请安时皇太后跟德妃娘娘说了什么?”平姑姑微笑:“皇上既已猜到,又何必问奴婢呢?”我诧异地看着她。我知道她是太皇太后的人,可没想到她的立场会鲜明到这个地步。“又是她!”永璘几要大怒,我忙抱住他,压住他不让他站起来,道:“皇上,皇上,你不要发火儿,你先听臣妾说句话。”平姑姑平静笑道:“是呀,皇上,如今不比以往,皇上年纪大了,娘娘又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子,凡事还要前思后想才行,可千万别因小失大了。”永璘的怒气一点一点被他自己压了下去,坐回榻前,我刚才太急伤了力,也靠在一旁喘息。平姑姑倒上茶水,永璘接过来,喂我喝了几口,平姑姑看看窗外,似乎无意地道:“瞧这昏天黑地地,怕是待会儿要下大雨了呢。”话音刚落,一道极亮的闪电,我一抖,巨大的雷声直打下来,我猝不及防,吓得一下子抱住永璘。永璘手上的茶盏摔落在地,他反身将我搂在胸前,低低道:“别怕,别怕,朕在这儿呢。”一边轻轻拍我背安慰。雨点噼哩叭啦落下来,宫女太监忙着关窗搬东西收拾地上的碎片。我素来怕极响的声音,偏偏这雷声不住地响彻宫宇,我吓得哭出来。永璘心痛又无奈,只好让人用布塞住了我的耳朵,将我搂在怀中安慰。我又累又乏,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见宫妃们恶狠狠地要掐死我,吓的又一下子醒过来,永璘大约是见我脸色不对,急叫传太医进来看脉。

      陆天放放下了我的手,微皱着眉,道:“娘娘着了气恼,又受了惊,脉象很不好。”永璘一肚子气正无可出,见他慢悠悠地说话,不由火道:“你只说怎么办?谁同你泡蘑菇呢。”我劝道:“皇上别发火。”一边对陆天放道:“我也觉得身上不大对劲儿,你有什么法子。”“娘娘的兄长给的丸药可在?”他问。我道:“在是在,可是他说过一月只能吃一丸,这个月我已经吃过了。”“无妨,”他道:“臣看过方子,不碍事的,娘娘只管用。”平姑姑取来药匣,我拿了一丸吞下去。“娘娘平日思虑过多,以致身子一直不大康健,所谓劳心者伤神……”平姑姑忍不住笑斥:“你只说怎么办吧,这当儿还背什么药书?”说的永璘也是破怒为笑。陆天放道:“臣说着便忘了,姑姑恕罪。娘娘此时不要多想别的事,只想着皇上在身边,想着腹中的皇子,娘娘必不肯舍他二人而去的。”我看看永璘,他点点头。低头摸摸腹,我答应要保护它的。思之至此,我勇气倍增,不错,为了他二人,我也要好起来。陆天放对平姑姑等道:“请几位姑姑拿些垫子,垫高娘娘的腿,千万小心!”他就不说这最后一句他们也会小心,皇上在这儿,龙子在这儿,谁敢大意了去?

      永璘眼底藏着一丝恨意,叫过刘全,道:“叫一队羽林来守在上元宫外。跟两宫太后回禀,就说德妃受惊惊了胎,正请太医在看呢,情形很不好,叫朕那些个嫔妃们都去给佛前跪香,求佛祖保佑德妃母子平安。”我忙道:“刘公公,这最后一条就别传了吧。”永璘瞪我,我低低道:“一来太过张扬,二来易引来怨恨,让她们上香?她们不还不咒我死?算是替我跟孩儿少积点怨吧。”他怒:“你就是个怕事!”宫中人吓得全跪了下来,独平姑姑浑若无事地站着道:“奴婢认为娘娘顾虑得很是。”还有个不怕死的陆天放也道:“皇上不要再让娘娘受惊忧虑,否则臣也没办法保住龙胎。”永璘气无可出,青筋暴起,脸变得狰狞吓人。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惊的大气也不敢出。永璘猛地起身走到外屋,我听见外头咣啷巨响,吓得忙捂住耳朵,想是什么东西成了他的出气筒。平姑姑上来抱住我,柔声道:“娘娘别怕。”过好一会儿,永璘才走进来,神色平静了许多,带了些许疲惫,走过来,从平姑姑手中接过我,挥挥手对他们道:“你们去外面守着吧。朕想单独跟稚奴待会儿。”他们退出去后,永璘抱我放在床上,自己换了寝衣,上得床来,依旧是伸手搂住我,帮我慢慢脱去外衣,我靠在他肌R紧实的胸膛上。

      三哥的药果然神奇,我的小腹的痛渐渐止住了,头也不晕了,本来有点发寒的下腹在永璘宽大温厚的手掌下,也渐渐暖了起来,就算我再不通医理,也知道逃过了一劫。我抬眼看着这个一直如石头般木然不动的男人,低低告诉他:“皇上,臣妾好多了。”“唔。”他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我略略移动了一下僵直的身体,才惊动了他,收回放在我腹上的手,按住我的肩头道:“别动!太医让你尽量躺着。”我小声辩:“臣妾已经好了……”却在他目光的扫视下讪讪地住了口。屋中除了我俩的呼吸别无声响,静得颇为压抑。我正搜索枯肠试图找个什么话题缓解一下时,平姑姑在外忽道:“太皇太后!”我吓一跳,莫非太皇太后来了?永璘也是一丝的惊异,但他比我镇定得多,放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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