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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礼,我遵旨坐下,低着头。盼她不要追究。但她道:“萧子风,你去给德妃请脉。”三哥走过来,脸色亦是发青,他当然见到了我脸上之伤,只是不便当场发作而已。他盯着我道:“请娘娘伸手!”我只好伸出手,他搭上脉,我眼中恳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他放在手后即道:“娘娘脉象混乱,有受惊气恼,心气郁结之象。臣请旨验伤!”太皇太后道:“除了平儿,安儿,其他人都出去吧。皇帝,你也出去。”两人只得出了屋子。
屋中人都走了后,太皇太后道:“德妃,现下都是女人,你给我看看你的伤。”我不动。平姑姑走过来,缓缓撩起我的衣裙,安姑姑跟她都轻轻啊了一声,我虽看不到,也知所伤非轻。“这个皇帝!”太皇太后不禁一拍桌子:“也太过份了!”我忙道:“太皇太后,请听臣妾说明原委。”也不等她问,就把刚才的事说了,最后道:“是臣妾一时口不择言才让皇上生气失手,追根到底都是臣妾的错,万万不能怪皇上。况且,臣妾的两个哥哥都是性子极好强的,臣妾也不相因此事让他们君臣不和,请太皇太后设法平息这件事,臣妾感激不尽!”“德妃不要这样。”她让平姑姑安姑姑扶住我,不让我跪下谢恩,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但皇帝不能不申斥两句,他如今百事如愿,越发的脾气大了,若不劝他收敛些,不知他不会闹到什么地步。”“太皇太后,”我忙又将后面的事说了,道:“臣妾所说或有不妥之处,请太皇太后再加训诫,只是今日皇上已经很难过,臣妾不想他有伤龙体,请太皇太后过两日再慢慢教导于他。皇上忍耐了这么多年,好容易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还盼太皇太后垂怜。”她隔了半天才道:“也罢,那就依你的话吧,你也是一片真心为了皇帝,若是今儿说了他,说不定你更难过。你哥哥那边我去劝吧。”我敛衣为礼:“谢太皇太后。”她要走,我便送她出屋。
太皇太后看了两个男人一眼,道:“萧子风跟我回宫,药方一会儿送过来。皇帝,好好陪陪德妃,不许再招她生气惊吓,听到了吗?”永璘应:“是。”一直将她送到宫门口。
进屋后,他道:“朕在屋外,虽听不真切,也知道你在太皇太后面前替朕求情了,谢谢你。”他都听见,三哥耳力比他好几倍,当然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又会怎么想。我道:“谢也不必了,这本是臣妾该做的。母亲说过,家中之事,宜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方为兴家之道。如今只盼皇上能切记教训,克己复礼,那臣妾这一掌便没白挨。”正说着,内监来颁旨,太皇太后加封我为贤妃,看来,她是想用封我来安抚我家人了。
26.冷宫黜妃
永璘早早在我这里用了晚膳,叫我跟着他出屋。我覆了面纱,以遮掩脸上的掌痕,跟着他来到了碧海宫。
这是一座冷宫,取“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之意,以“碧海”二字定为冷宫之名。碧海宫宫室颇大,有五六间屋子。玉妃被废为庶人后,就关在西边第三间里。这里很萧索,幽冷僻静,因一直关的都是被废的后妃,所以有点YY的幽怨之气。我因同情玉妃,便让人暗中关照她,不准宫监虐待她。宫监自然不敢违背我的话,故而见到她时,她气色还不错。
永璘知道我一向怕这种地方,故而一进来,便一直握着我的手。玉妃见了永璘先是脸上一喜,待看到我后,立即冷了下来,发疯一样要冲过来,一边叫:“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你害我!”太监哪容她扑上?早已一边一个架住了她,喝止她,叫她住口。我吓得躲在永璘身后,生怕这个神智已迷糊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心中更暗暗埋怨他不该带我来这个地方。永璘拍拍我的手,道:“别怕。”一边已沉下脸,道:“还不给朕掌嘴?!”太监哪会客气,为了讨好永璘和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抽打她,几下便已打得她脸色紫涨,鲜血直流。我紧紧闭上眼,求永璘:“别打了,陛下,求求你!”永璘才止住太监。早有人搬了椅子过来让我和永璘坐下。我仍坐在他身后,不忍也不敢去看那张曾经明艳万方的脸。
玉妃哀哀地哭着,声音嘶哑。永璘神色淡淡的,道:“听说你整日在此大呼小叫,胡言乱语,又说要见朕,如今朕来了,你怎么不说了?”玉妃呜咽道:“皇上,臣妾冤枉,那些偶人——的确不是臣妾的啊……”永璘点点头:“朕知道你冤枉,也知道那些偶人不是你的。”她吃惊地抬起头,道:“那皇上……”永璘缓缓地道:“那是朕让人放的!”玉妃一下子瘫坐在地。我原也怀疑此事未免过巧,可是亲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心里仍是一惊,实在辩不出内心的滋味来。“臣妾明白了。”她咬牙切齿地道:“全是为了她!”伸手一指我,目光中全是切骨的恨意。永璘不置可否,道:“后宫皇后贵妃之下的八妃,‘贤良淑德,纯顺如玉’,是当初立妃时朕定的,你知道为什么朕封你为玉妃么?”玉妃道:“当年西域进贡了一块美玉,皇上说臣妾就象这块玉一样,所以封臣妾为玉妃,还把那块玉让人雕成了皇后之宝。”我轻轻叹口气,她就是太想要那块玉了。“噢,是吗?”永璘冷笑:“稚奴,你说呢?”我轻轻道:“若皇上赐臣妾这个封号,臣妾定当谨修纯顺二字,以克行止,以报天恩。”“明白了吗?”永璘道:“朕封你为妃乃是迫不得已,因此赐了一个玉字给你,就是要你明白,你德行未够,纯顺尚欠,你不思修身,反以皇后之宝为念,以致渐行渐远,更陷迷途。如你真是如玉,朕又何必将那块美玉雕成皇后之宝,直接赐给你不就行了么?难道朕的后宫只差那么一块美玉做皇后之宝么?朕就是要你明白,这块美玉你只能看,却得不到!”玉妃已不哭了,她以一种惊惧陌生的目光看着永璘,仿佛这个人不是她相伴多年的枕边人,而是一个她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这种残忍,比直接赐死更令她撕心裂肺!永璘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形下喝茶。我实在不忍看她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开了头。
“朕问你,你宫中的侍香是怎么死的?”永璘问。听名字应该是宫女一类的人。“那个贱婢!”玉妃狠狠地道:“竟敢在臣妾的宫中勾引皇上,妄想也登后妃之位,可惜福小命薄,染了风寒后病死了,哈哈哈……报应!报应!”我捂上自己的耳朵,这疯狂的声音直如夜枭鸱号,让人听着这不寒而立。“她不是病死的,是你杀了她!”永璘又用那种轻轻柔柔的,有点近乎怯弱的声音说话,我心中打战,不久前,他说是用这种声音引得蒋文寿咆哮御前,并借机杀了他!看来,他是不会让玉妃活了。他轻轻道:“不是她勾引了朕,是朕勾引了她。你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她么?”玉妃恨恨地道:“皇上说她有一双美丽的手——哼,现在她人都死了,手再美丽也没用了,哈哈哈……”永璘等她笑完,才道:“不错,朕喜欢她的手,所以你就害死了她,还叫人砍下她的一双手,剁的稀烂,拌在狗食里喂了狗,你——实在没人半点人性!”我心中暗暗叹息,这玉妃也是死有余辜,这种行为不是人所能为之。“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她的手?”永璘又问。“想必皇上一时瞎了眼,糊涂脂油蒙了心,”玉妃已全无顾忌,语带讽刺。永璘却笑了:“朕没瞎眼,正因朕看得太清楚,朕才喜欢她。稚奴,伸你的左手出来。”又关我什么事?但也中分伸出左掌。玉妃尖叫一声,象见了鬼,她颤抖着道:“鬼……鬼……她……她是……”“她叫萧珩!”永璘冰冷地道:“小名稚奴,是太皇太后刚封的贤妃!”玉妃声音全无,想是已被惊呆了。“她自小左掌掌心便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痣。朕带她在宫里玩时就见过。”永璘道:“朕小时候就喜欢她的慧黠,曾经许诺要封她为妃,后来她随家人南迁,与朕失去了联系,朕却没忘了她,一直记着她掌心的痣,那日朕在你宫中用茶,侍香侍候时无意中碰倒了茶盏,擦拭之时朕见到了那个红痣,与稚奴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左掌,一样的掌心,一样的大小。朕震惊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遂宠了她。朕要她侍候,就是为了她那双手,说白了,是为了那粒掌中之痣。而你因为嫉妒,竟杀了她,还丧心病狂地让人砍了她的手,你以为这么做朕就不会再看到那双手,不会再宠那双手的主人了,真是愚蠢之至!”玉妃在永璘揭出的一连串真相面前失去了力气,她跌坐在地上,疲倦,失神,绝望,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痛恨,鄙视还是同情这个女人,她做下这一连串疯狂之事都是为了留住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却从来没能进入过这个男人的心。“依你的言行,朕早就该废了你。”永璘道:“可恨你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侮辱稚奴,几次三番挑唆太后太妃加害稚奴。你也不想想,朕连一双手的巧合都会宠爱一个宫人,又怎会坐视这双手真正的主人受你之辱?你并不是因此次魇镇之事而死,你的死罪早在你一掌打向稚奴时就已犯下,朕纵然能容忍你杀害一个宫婢,也断不能容忍你伤害朕的稚奴!朕今天带她来这儿,就是要让你死个明白!”永璘说完了这些话,站起身来。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玉妃,道:“你今天还咒骂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能不受宫监的侮辱,吃到跟你为妃时一样口味的饭菜,睡在这张你自己一直睡的舒适的床上,都是谁为你弄来的?是稚奴!她以德报怨,暗中吩咐太监让你不要吃苦,尽量给你以前的条件,盼着朕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复你的妃位,朕今天也明白告诉你们两个,稚奴给你的这些优遇朕准了,为了给她积福;复你的妃位,那是休想!朕不会再让你从这里出去祸害他人,这是你自作孽,怨不得旁人。你侍候朕,给朕生了一个公主,念在这些情份上,朕许你自裁,算是给你,给朕的公主留一分体面。这是朕仅能为你做的了,你好自为之吧!稚奴,走!”伸手扶起我,走了出去。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象一朵已枯败的花,再也无力绽放了。
我默默跟着永璘,走在园子中,已是仲夏了,四周的蝉鸣此起彼伏,给御花园添了几分热闹。繁花已过,草仍是青的。三三两两的内监宫女走过,请安时不敢抬头看永璘一眼,他在这宫中威严日盛,离他们也日远了。他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的话也将成为真正的圣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再会有人置疑,不会再有人说半个不字了。于他是幸,于这些宫人呢?“稚奴,”他缓缓地道:“你一直都没说话,心里是不是在怨朕对她太忍?”我道:“枭境之心,豺狼之行,皇上若不处罚,这后宫再无宁日。”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诧异,道:“那为何朕见你眼中似有悲怜之意?”我道:“凡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为的不过是得到皇上。可惜走错道,若是持心以正,磊落光大,那么即便有臣妾入宫在后,皇上念及旧情,想必也不会让臣妾的妃位居于她之上。唉,一念之差,致遗千古之恨哪。”他怔怔的,出神了许久,道:“朕这些年来也宠过不少妃子,她们或敦厚,或爱娇,或美艳,或清丽,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稚奴的影子,朕看着她们,想象着长大的稚奴会是个什么样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朕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许长大后的稚奴已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如是那样,朕自然也不会为了小时候的一句戏言迎你入宫。你父亲虽当年职高位重,有功于先帝,便没有军功,能封为国公还是沾了幼时稚奴的光。朕不能离开京城远赴黔州,便只能用这个法子调你们一家回来,想看看你是否还是小时的朕念之于心的那个人。朕所以易装更名前去吊祭,一来是为了你父,二来也是亲身验看。当日你若有言行失当之处,恐怕现在也见不着朕了。幸好,你不曾叫朕失望,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是当年那个灵透清秀的稚奴。那一刻,朕即已决定要了你。因你父母家都曾为世族大户,虽然你母亲为人低调,不事张场,但朕知道仍是有不少京城少年注意到了你们姐妹。当时街巷之间亦不乏人传赞萧氏二女的倾城美色。朕诚恐夜长梦多,求了皇祖母,在你除孝的第二日,违制地召你入宫。本来,那时节并不是选秀的时候,这你总该明白。”我这才恍然,难怪我们都不及准备,倘若依选秀之例,应先由父兄报呈家中女子姓名等方可登造入册,还需层层筛选取才得入宫,可当时于我并无一点迹象可导,一乘小轿直入宫门待诏。只是我从来于此等事懵懂,性子也粗疏,虽然家中人也曾不无怀疑,便因已既成事实,故也未加深究。况且这等宫内之事,实也不宜深究,如今他合盘托出原委,我才知道真相,一方面感于他的深情,另一方面也对他的深谋远虑,步步为营不无惊心。他自板倒邹氏一党及皇太后后,无形之中多了份持重威严,少了些亲和宽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刚才说“所幸”,然而对我家这等不愿入宫的世族来说,是幸或不幸,真的很难说。他接着道:“朕即然费尽心机把你弄入宫来,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承欢的妃嫔,朕要的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后!”我沉默地望着他。他要的是一个皇后,我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丈夫,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朕虽然与你情投意合,情义深重,却也知朕这上皇上得到的不过是稚奴的身子,稚奴的心却依然在王天授公子那进而。”我浅笑盈盈,看着他:“皇上,这有区别么?”他伸手扶住我,找了个亭子坐下来。吹着晚间的习习凉风,他道:“乍看似无区别,实则天壤之别。这也是朕这几日渐渐才悟出来的。”我将手习惯地交叉放在腹上,微笑道:“臣妾愿闻其详。”
他道:“朕若是王天授,那天子之位便退居其次,与你之间的莺莺熙熙,甚或至于押昵亲热都不过是夫妻寻常中事。于你来说,这恐怕正是你所一直期望的,你满足于这样的日子,因此一向不甚在意妃位高低,自然也就不在意朕这个皇上的宠幸。”我低低笑应:“是,皇上一语中的,臣妾无话可说。”“可朕毕竟是天了,朕要的不仅仅是万里江山,万民顺化,还要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统御六宫,佐理政事的天朝皇后。出则仪态万方,倾倒天下,入则执政后宫,调理妃嫔,教养皇儿。”我的笑容僵硬,我知道他要这些,他的心很大,他要身边的人心也跟他一样大。我道:“臣妾蒲柳之质,浅陋愚钝,不堪为天下之母,望皇上原宥。”他道:“你有这样的姿质,但是你不愿为耳。”我道:“皇上,我身子有点乏,想回去休息了。”正要起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只是想逃避。”我见他说穿了,反而定下心来,抬眼看着他,道:“不错,臣妾是想逃避,臣妾不象皇上,有包罗万宇的胸襟气度与野心,臣妾只是一个小女人,象母亲和姐姐一样,安于平平常常的夫妻生活,也只愿以此生活了此一生,臣妾万幸,遇到了王天授,臣妾亦不幸,承恩于皇上。可是难道因为王天授就是皇上,臣妾就要放弃自己的思想,屈从于皇上的安排么?”他大瞪着眼睛,万分迓异地看着我,仿佛从未见过我似的,半晌方道:“你知道你这番话有多么大逆不道,狂悖不羁么?若是给旁人听到,你还要命不要?”我淡淡笑:“若皇上真要治臣妾之罪,臣妾怕是早死了一万回了。臣妾不是恃宠而骄,实是在臣不能欺群君,在妻不能瞒夫,若不说出来,臣妾将何以待夫侍君?”他目光闪闪,看着我半晌不语,然后缓缓道:“朕一直以为你胆小怯弱,其实你是一个最胆大之人,这些话,相信除了你,无人再敢与朕说。”我轻轻问:“那皇上是想以后臣妾继续直言无讳呢,还是恭顺谨遵宫规呢?”他脱口而出:“朕当然要你……”忽的停下,脸上浮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改口道:“谨遵宫规,不过,私下没人的的时候,朕要你对朕直言无讳,否则,朕亦要治你欺君瞒夫之罪。”我委屈:“皇上的要求何其难也!”“朕知道卿卿聪明绝顶,这些区区小事如何难得倒朕的稚奴?”他说着得意地笑,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我叹口气,拍拍腹道:“听见了吗,皇儿?你父皇便是这样欺负母妃的。你要记住,出来后可要为母妃报仇啊。”永璘哈哈大笑,拍着我的手道:“你真会逗朕开心。”“清太嫔。”外头的宫人叫。我们抬起头,只见清太嫔的宫女打着青莲小灯,引领着清太嫔款款而来,清太嫔淡水色官衣,裙摆上绣着一支红色莲梗,昂然直上,在胸间开出一朵半开的莲,端的清新如莲,雅丽如仙。“清太嫔。”我们忙行礼请安。
清太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道:“老远就听见皇上的笑声,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永璘看了我一眼,笑道:“贤妃讲了个笑话,朕忍耐不住,扰了太嫔的清修了。”“我也是在宫里闷的慌,带了小监们出来走走。”她浅浅一笑:“自贤妃入宫后,宫里便常常听到皇上这样的笑声,贤妃聪慧过人,肚子里定有不少笑话,几时跟臣妾讲讲,让臣妾也沾光热闹一下?”我看着她,这个当年先皇宠爱的佳人,现在依然风韵犹存。倘若不是先皇去的早,恐怕她还会伴着先皇,携手对诗呢。宫中,原是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啊。
我笑笑道:“岂止笑话啊,臣妾已同皇上说好了,将来皇儿出世,还要麻烦娘娘管教课习呢。”“什么?”她意外地惊呆了,不能置信地看着我。我道:“皇上一直跟臣妾说起娘娘的才识学问,连先帝都啧啧称赞的。因此,臣妾有个私心,想请娘娘帮臣妾教养这个皇儿,一来娘娘的学问好,皇儿可以旦夕受教,不致于荒废了学业,二来么,这宫中宫人多多,皇儿多一个人疼也是他的造化,不知娘娘愿不愿意成全臣妾这个心愿?”她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点点头:“自然是臣妾的真心之言,只是恐怕皇儿太顽皮,给娘娘反添了麻烦。”她脸色变幻,忽喜忽忧,转眼看着永璘道:“臣妾反正成天也没什么事,倒也不怕什么麻烦,只怕皇上舍不得。”永璘当然不会当着人驳我的面子,顺水推舟地道:“朕政事繁忙,贤妃又要侍候朕,都没时间,太嫔如肯替朕管教皇子,那是他的福气,朕有什么舍不得的?”“那……臣妾多谢皇上!”她竟喜极而泣,我不忍心,递过丝帕,轻轻道:“娘娘肯分皇上与臣妾之忧,该是臣妾多谢娘娘才是,娘娘放心,以后臣妾定会多多请教娘娘,还望娘娘勿嫌臣妾姿质愚钝,详加指点。”她哽咽着点头,却说不出话。永璘现出不忍之色,转开了目光。清太嫔好容易止住了泪,对我道:“贤妃娘娘如此心善,定有福报,臣妾当每日于佛前求告菩萨,保佑娘娘多福多寿,子孙绵长。”我脸红,道:“多谢娘娘。”她又庆酬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轻叹:“又是一个可怜人。”永璘握着我的手,无声叹息。
27.探宫
二哥萧子治代母亲上奏,要来宫中探望我。本来这亦属寻常,怀孕的宫妃准其女眷探视陪护,只需皇上同意,敬事房记档即可。我却从未用过,一来永璘对母亲多少有点芥蒂,二来宫中那时又多口舌,三来我身子不太好,若是麻烦母亲照料,总是于心不安,四么,就是永璘常与我在一起,母亲在自是多有不便。母亲也知我的难处,故而一直未提出任何要求,此次却主动请二哥代奏,显是三哥回去说了什么,她极不放心才有此举。永璘本心是不想她来的,可是按例又不应回绝,因此那天他过来说这事时神情间郁郁不乐,给我看了奏章,道:“朕不是不想她过来,只是此时进宫,朕心中有愧,难以面对她。过些时候,朕可让她进宫陪你住些日子,你看好吗?”我知他是希望我出面拒绝二哥的要求,想了想,道:“皇上,我深知母亲为人,不是那种护短与夫家吵闹的人。她一生之中,几乎从未对我们兄妹有过任何要求,臣妾实不忍心开口拒绝她。现在宫内外都知皇上恩宠臣妾,母亲上书也非超出常理,如臣妾拒绝,也恐母亲失了面子。不如这样,臣妾母亲进宫后,皇上回避一二,待母亲走后再过来。臣妾求皇上成全。”说着要下跪,他忙托住我的手,道:“罢了罢了,朕答应你便是。你也不须谢朕,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如再拒绝,心中愧意更甚,既是这样,你便准备一下,朕这便下旨,令她明日进宫便是。”我微笑:“皇上圣明!”他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说些什么,心中虽是不情愿,但到底是准了。我便也不去追究,开开心心地叫宫中人准备迎接母亲。
进宫探视也有诸多规矩的,先要向敬事房呈报日期,时辰,探视时间长短,再要去向太皇太后和皇上谢恩,然后内务府派内监去宫门等候引领入宫。同样先登记记档,再去谢恩,然后待见宫妃的宫女来引领,才能见到宫妃。我一早就起来,洗漱了在房里等。但今天永璘早朝事儿多,快到午时才结束,这样看来得下午再见了,而且按宫中规矩,传膳和午后歇息时间是不能见的。我怕母亲在宫门等久了吃不消,便让人过去照应一二。料想以现在永璘对我的宠幸,他们不致于让母亲受委屈。永璘没见到母亲,当然知道她没进的来,故而午膳到我这里用了。午后他陪我小睡了片刻,就起身去了承庆殿。又过了约有一个钟头,母亲才进了上元宫。
母亲穿了品服向我叩头,我斜侧了身子,以示不敢全受她的礼。她起身后,我令宫人退出屋去,这才向母亲行礼,刚要蹲下就被拉住,我抱住母亲,不由痛哭,所有思念,委屈,酸楚,开心都在这一场泪水中一泄为快。
好容易止住了泪,母亲这才仔细端详我,我也打量母亲,她的鬓边多了一些白发,容貌倒还是原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担忧与疼惜。我拉了母亲进内屋榻上坐下,母亲伸手轻轻抚摸我脸上的伤,问:“还疼吗?”我点点头,忍不住道:“他……他居然伸手打孩儿,孩儿万没料到他是这样的人……”她拍着我的背,待我哭声渐止了才道:“爱之深,责之切。我虽不怎么见到他,但从你二哥三哥转述你们在宫中的情形来看,皇上待你之心恐怕世间男子也难得一见。”我不服气地道:“可是他居然辱及母亲,也不顾念孩儿腹中之子,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说是爱着孩儿的?”母亲轻轻叹口气:“若不是爱你,怎么会谈及那么深?若不是顾念着你,他又怎么会去管你姐姐的事?要知道,你姐姐可是已经出嫁了呀。”我嗔道:“母亲,你总是帮着他说话。”母亲道:“那天太皇太后带你的三哥到了慈宁宫,温言相慰,说了好多赔情的话,若不是爱你,他们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地来求一个臣子?”“娘——”我叫。母亲笑了:“稚奴,你从小就性格温顺,比你姐姐懂事,从没让娘C过心。此次若不是皇上亲自看中了你,将你选入宫中,娘是断乎不会让你们姐妹入宫的。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万幸皇上很疼爱你,娘看着他对你,似乎并不比你哥哥们差。夫妻俩口角那是难免的,即或一时动个手什么的,娘宁可信他是无心的,娘也相信自己的女儿,不是真心怪皇上,不过是借着娘在这儿撒撒娇罢了。”我登时脸红,嗔道:“娘——”娘伸手摸摸我已经发硬的腹,道:“快生了吧?有没有什么动静?”我道:“下个月才生呢,这些时候动得厉害,尤其听到了他的声音,更是不得了,娘,孩儿好辛苦的。”扑进她怀里诉委屈,她轻拍着我的背,笑着道:“女人么,都要经过这个。娘知道你辛苦,好歹还有一个月,你就再忍忍吧。”我告诉她;“他说等孩儿生了,要让娘跟哥哥们进来看皇儿,孩儿也探过他的口气了,孩儿也可以带了皇儿回家一次。这样嫂嫂跟姐姐也能见见了。”她叹息:“他能这样待你,娘也放心了,男人都有个脾气,何况是皇上?他自小儿被人捧着,脾气自然比一般人大一些,你凡事多忍让着他,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明白,会让着你。这人心都是R长的,只要你真心待他,他也会被感动的。”
我心中暗暗称是,口上却道:“皇上有脾气,女儿也有啊,也不能总这么让着他。”“傻孩子。”母亲道:“吃亏亦是福,跟自己的夫君还斗什么气?你几个哥哥性子都很犟,在家你倒肯让着他们,怎么出了阁反倒变了呢?”我笑道:“娘就总帮着他。”
起身整理头发衣服,她道:“娘帮你梳梳头吧。”我点头,坐到妆镜前,母亲一边帮我解开头发一边款款地道:“皇上贵为天下至尊,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自小没了母亲,少年时父亲去世,宫里的事儿又是这样,他等于是战战惊惊,如履薄冰地长大,虽然荣化富贵全有了,但只怕还不及你兄妹几个快活。一旦成了皇帝,坐在龙椅上那种四边不靠的孤家寡人的感觉又有几个人知道?你既嫁了他,就要好生待他,护持他,别再让他感觉孤孤单单地没人疼。浏阳王现在时常去我那儿,说起小时候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娘见了都心疼,想必皇上也是一样儿的。他还比不上浏阳王,可以跟娘说道说道,或是找你二哥喝喝酒,也就过去了。他一个人在这儿,你不能疼他听他说说,还有谁疼他听他说呢?”我道:“哼,疼他肯听他说的人多呢,也不止女儿一个。那些个妃子,巴不得他过去呢。”母亲笑了,拍了一下我的头,道:“瞧你那醋劲儿,比你姐姐还大。别人就是想,也要他自个儿高兴说。娘相信自己的女儿,比别的人更能打动皇上的心。”我笑:“那倒是。他说是想说,孩儿有时还嫌他烦呢。”“把你得意的。”母亲道:“劝你收着点儿,他好歹是皇帝,认真惹恼了,也不是玩的。”我道:“娘太小看女儿了,女儿有那么不识大体么?”母亲笑着点头儿。我问:“娘,真个儿的,姐姐怎么了?孩儿觉得她虽好强,也不是好坏么不懂事儿的人,这事儿皇上也颇有微辞,闹大了姐姐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母亲轻轻叹口气:“她也是个可怜的。她现在外面买了房子,岑无忌就在那儿住,两人是常见的,不过府里老太太闹得厉害,岑无忌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原来这样,我也想姐姐不致于那样。“岑无忌的父亲娶了七房小妾,便只他一根独苗。”母亲压低了声音,道:“你三哥给他诊过脉,说他不大容易有孩子,并不是你姐姐的问题。”我生气:“那老太太干嘛闹成这样?”“她并不知道,”母亲道:“她自然认为自己的儿子没问题。”我道:“我跟皇上说,让他去弹压一下老爷子……”“又胡说八道了。”她用梳子敲了一下我的头,笑斥:“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事儿你叫皇上怎么去跟老爷子说?就算你开得了口,皇上开得了口么?这事不准你再管,你姐姐和哥哥们自有法子,听到了吗?”我笑:“娘就总觉得我不如哥哥姐姐们。”“你有你的好,他们有他们的好,我从来没偏过心眼儿。”母亲道。细细给我梳头。多少还是有点儿,她最喜欢三哥。我问:“嫂嫂还好吗?”她道:“她倒挺好的,安安份份地帮着我,从来不抛头露骨面的。人也厚道,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人。”那便好了。“二哥有没看中的人?”我问她:“真个儿的,前几日永璘还在问呢。我说得问问娘。”母亲道:“他成天在军队里,难得见到他,你也知道他那性子,就回来也不太说话。提亲的倒是不少,可是一跟他说他就瞪眼睛,你得空儿也问问他,对你,他倒是还肯说几句。”我心中不无得意,口上却道:“娘都说不动,我哪有那个本事啊……”“鬼丫头,”母亲笑着推了一下我的头,道:“跟娘也摆谱儿?谁不知道你自小心眼多,连老三有时都摆弄不过你,娘难得叫你办个事儿,你就推三阻四的。”我笑着道:“那我试试吧,若是不成,娘也别怪我。二哥现在不太待见我,总是不哼不哈的。对了,娘,我给二哥做了几件衣服,一会儿走时记得帮我带给他。”母亲道:“好,不过以后别做了,叫皇上知道了不好。”我道:“不相干,我告诉过他才动针的。告诉娘一声儿,皇上有些怕二哥呢,所以凡是给二哥的东西,他都不敢多问的。”“他看重他还不是为了怕你不高兴?”母亲呵呵笑道:“所以说皇上待你极好的了,你别不知足。”我笑笑:“孩儿知道的,孩儿也为了他跟太皇太后求情了呢。不过二哥有点变了,不太好亲近。”母亲道:“他心里满疼你,只是嘴上说不出来。比起你姐姐,他是偏心你的,他性子刚强,却喜欢你这温柔的脾气,你三哥说,那些将军们也很喜欢你呢。”大概因为我比较乖顺听话吧。他们粗豪,大概齐就喜欢细致温柔的女子,浏阳王的样子又浮上来。母亲道:“听你三哥说,皇上想封你为后?”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人听见,却不知道在这上元宫,已几乎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我笑笑道:“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的。娘知道我自小就懒,只消好好儿守着夫君孩子就满足了,不会也不想管事儿。”她道:“这样也好,反正你自小身子就不好,娘只望你平平安安的,其他的咱们也不必去C心。”就知道她会支持我,我正要开口,宫女进来道:“皇上来了!”咦?不是叫他别来的么?听见他的靴声,我缓缓站了起来,母亲已跪在地上迎驾。
帘子一掀,永璘走了进来,一进门便道:“夫人平身!”叫人扶起母亲。自己走到我身边,我道:“皇上。”他望着我,有点儿犯傻,我问:“皇上瞅什么?”“从没见过你这样儿。”他道。我才醒悟头发全散开,还没挽上,我道:“刚才母亲帮我梳头……”边说边伸手去挽头发。他拉下我的手,道:“就这样好看,朕喜欢你这个样子。”目光在我脸上头发上贪婪地转动,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伸手抬起我下颏,道:“稚奴,以后就这样侍寝……”“皇上!”我捏他的手,示意母亲在场,他才醒悟,脸一红,放开了我,坐了下来。赐了我母亲坐,问我母亲家里人情况,母亲一一恭敬地答了,甚是识趣地告辞,永璘要留她晚膳,母亲也婉辞了,我只好送她出来。她看了一眼屋里,道:“皇上这样疼你,娘也放心了。小心这一个月,有什么不懂的,让小太监来找娘。”我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她走得不见了,才回进屋来。
永璘正在喝茶,我要叫人帮我梳上头发,他不让,只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知道他来了,一个劲儿地乱动,我道:“皇上,皇儿想你啦。”他才笑着将手放在我腹上,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我问:“皇上是不是在朝上碰到了什么事儿?”他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才道:“有人参你和你三哥。”我笑笑,这事儿早就料到,我问:“有多少人参?”“七八份吧。”他道。我道:“臣妾还当半朝的人都参了呢,原来只有这些,皇上看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他道:“别人还罢了,只是那个御史监陈秋印是你大哥的同榜进士,人很正直,就是脑子不会转弯儿,朕几次给他暗示叫他不必追下去,他偏偏象听不出来似的就是不接岔儿,让朕头痛得很。”意兴阑珊之下,连逗孩子玩的兴致也没了。我问:“他奏折上说的很难听么?”“那倒没有。”他道:“通篇文章对仗工整,词句顺畅,有礼有节,铿锵有力,若不是因为事涉你们兄妹,朕倒觉得是篇美文。”我笑:“几时让臣妾见见,臣妾倒觉得,他未必是不领情,而是不知情,这种人书呆子气很重,又没做过地方官,进了御史司,一门心思只想做直臣诤臣,只知就事论事,坏心眼儿固然没有,争风头也都未必,说到底,不过是一腔愚忠罢了。”“你说的是。”他叹息:“所以朕为难,答复他吧就得给他个处置结果,不答复吧他又追着问朕。这样的人,真让朕又恨又爱。”我笑道:“让皇上又恨又爱?臣妾宁可皇上说的是臣妾呢。”他给我逗笑了,道:“你是让朕又怕又爱。”我道:“让三哥去对付他吧,三哥那张嘴没几个人赢的了他。”永璘道:“只怕陆秋印还未必肯见你哥呢,何况,你三哥更未必答应。”我醒悟,三哥这两日跟永璘闹别扭,永璘自不会为这事去求他。“那皇上让臣妾试试可好?”我问。“你?”他瞅瞅我的腹,摇头:“你给朕省点儿事吧。朕自己个对付得了,只是怕说重了他一时想不开。”我笑:“难道皇上还怕他上吊抹脖子不成?”永璘笑了:“那倒不会,但他若长跪宫门也是个事儿,这大热天的,人也禁不起。”看来,永璘是很爱惜他的才和迂的。我想了想道:“那皇上就说他沽名钓誉,看似谏君实是邀买直臣之名,申斥几句,雷声大雨点儿小地吓唬吓唬他就行了。”永璘摇头道:“这种人吓唬是没用的,你越吓唬他,他越拧得紧,倒是那个沽名钓誉,邀买名声的法子可以试一试。”我道:“只怕到时他又有白日不照吾精诚之叹了。”“无妨。”永璘道:“你姐夫岑无忌跟他关系不错,朕到时候让岑无忌去点点他就是。”我笑道:“皇上这才叫算无遗策呢,又拍又打,又踢又拉,还愁那个书呆子对皇上不感恩戴德么?”他笑道:“朕也不要他感恩戴德,朕取他的才,取他的忠,但不要他的迂阔酸腐,他还年轻,若能切实接受教训,将来必可为一代名臣。”我道:“有一代明君方能生一代名臣,只是皇上若再不来安慰他自个儿的一代名‘后’,臣妾就要成一代名‘尸’了。”他又笑又骂:“真正你这张嘴,一点不为自己积德,哪有这么咒自己人的?”一头说,一头已伸手过来帮我安抚皇儿。过了一会儿,低问:“似乎比前个月顽皮多了,动的时间也长。”我笑道:“孩儿长大了么,你也该改改口了,总是自称爹爹,它听惯了,改明儿父皇也不会叫。”“叫爹爹不是一样么。”他凑到我耳边道:“这个是王王天授的孩子,不是朕的皇儿。”我又羞又笑,打着他的肩道:“你就会胡说。”他搂着我靠在他肩上道:“你总是怕朕不喜欢这个女儿,那朕从今儿起,无论多忙,每天至少抽一个时辰来陪朕的公主玩,这下你可安心了吧?”“皇上说的是真的么?”我道:“臣妾有些信不及呢。”他道:“天子之言岂有假的?你放心吧,咱们的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一样疼的。”我放下了一点儿心,他说:“其实生女儿也好,你也少受点儿嫉妒,等你安安生生生下她。朕再封你个贵妃,这后宫你就基本坐稳了,慢慢儿地再替朕生个皇子,朕封你为后也就没人说三道四的了。”我羞着打他:“谁说要给你生儿子啦??